第43章突然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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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風凝望天外,沉思良久,方才開口說道:“那還是十數年前,我學成武藝下山:雙臂能開兩石之弓,渾身積聚千斤氣便自度無敵,常打抱不平,誇口聲稱‘上山能射猛虎,下海敢擒蛟龍從此不把他人放在眼裏,著實跋扈、風光了一陣鄉人懼我,也隻是處處忍讓,不同我爭某日,在官道上遇到一夥人,馳騁而來,我正站在道中,便沒避雙方於是有些磨擦,我一味吹噓武功,夾以恫嚇,全然不知進那夥人中有一名少年,眾皆呼其為‘十八兄’,當時冷笑一聲,躍眾而出,自稱在兄弟們中武藝最差,隨即取下一人背上弓,叫我拉滿,賭以人此乃我平生得意之能,便狂笑張臂拉弓,豈知竟隻拉得七、八分那少年取過此弓,一把便拽折然後各人都取下所背之弓,我挨個拉試,一張的力強似一張,到得後來,竟連一分也拉不開那少年乃如數取過,依次拉折我大駭之下,連忙磕頭求饒,彼等狂笑而從此之後,我壯誌盡消,再也不敢誇口,於是隱跡藏形,在禦街上開設了此間客棧,隻裝作身無武功的尋常商”
    劉捕頭心下想道:我自負名捕,稱雄武林,殊知天下之大,強過我的人說不定多如牛毛,隻是他們未必願顯身露跡,前來羞辱
    今後可得警惕,免得像韓掌櫃這般自取其辱,弄得從此不敢在武林中廝混,隻得藏跡於市
    吳風道:“小的不避顏麵,講出過去醜事,劉大人可能釋疑麽?”
    劉捕頭道:“韓掌櫃光明磊落,乃是堂堂大丈夫,我焉敢再行質疑,做此宵小之事?”
    吳風道:“小的一向敬重大人,怎地劉大人竟來諷刺我?”
    劉捕頭道:“韓掌櫃為何如此說,我哪裏諷刺你了?”
    吳風道:“諒我過去所做之事,實在妄自尊大、粗俗不堪,劉大人不來批評,怎地竟還稱是光明磊落?這不是諷刺是什麽?”
    劉捕頭道:“能吐露隱私,坦誠過錯,且絲毫也不掩飾,這不是光明磊落的好漢行徑又是什麽?我是真心誇讚,絕無半分嘲諷——韓兄若不嫌我等官差粗鄙,我與你結義為兄弟如何?”
    吳風道:“劉大人乃當世豪傑,武林中倍受景仰之士,小的焉敢有此奢望?”
    劉捕頭道:“莫非你嫌我是朝廷鷹犬,瞧不上我?”
    吳風慌忙道:“既蒙劉大人不棄,小的便從此高攀”
    劉捕頭大笑聲中,手起一掌,拍在吳風肩此舉非止考較,亦更顯兄弟間親切情義、直率性劉捕頭這一掌,使上了三層力,吳風身子晃了晃,不禁退了一步,卻也渾然無二人心中互相欽佩,同聲稱讚對方武吳風道:“結義乃是大事,不可草率,城北有座關公廟,我們備些香、紙、物事,在神明麵前對拜,鄭重盟誓才”
    劉捕頭道:“大丈夫隨遇而安,不拘小節,何必如此繁瑣?”他口中雖如此說,卻隨吳風出了城門,向北走
    劉捕頭心想此人是真真正正的不可理喻,不能跟他一般見識,隻是破案要緊,隻好又陪著笑道:“既然你預訂下此房,要待價而沽,不如賣給我如何?我一般的給你房”
    大漢冷冷地道:“量你一個捕頭,出得起幾個錢?”
    劉捕頭怒道:“我雖隻是捕頭,也食朝廷奉祿,你不過一個草莽之人,竟敢一再出言戲耍本校官?”
    劉捕頭現在正式的官銜是“臨安府緝捕軍校首領、禦賜四品帶禦器械”,隻是叫做“捕頭”順口,所以大家一直都這麽稱呼,便是有時他為圖省事,也常常自稱為捕
    大漢絲毫不為所動,道:“出得起,便出不起,便是叫得聲響又有何用?”
    劉捕頭怒不可遏,伸手欲拔刀鞘,又強行忍住,道:“你開個價吧,我拿不出時,去向府尹討便”
    大漢猶自戲耍未夠,道:“你既自稱校官,想來不缺財源,又說有人給你出錢,那我便獅子大開口了,就收你一千萬貫”
    “什麽?一千萬貫?便是把臨安城所有客棧也都買得下了,隻不過換你一間房,你不要得寸進尺!”劉捕頭心中無名火冒起三丈多
    大漢道:“還是那句話,買得起,便若買不起時,再休”
    劉捕頭見他油鹽不進,隻好忿忿地走回去,對店家道:“幫我看看,還有哪間房好一些?”
    “還有七間房,不知劉大人中意哪一間?”
    店家出示訂房名冊,指給劉捕頭劉捕頭道:“就要一號房吧,房錢我明早一總給”
    原來一號房在一進門最右邊,它的上邊正好是第十三號房,這的確是一個好位
    劉捕頭說罷,徑朝大廳裏麵走去,揀了一張靠角落的桌子坐此處正好斜對著正門,得地形之利,方便看過往行人及客人進出情
    店家吩咐店小二做了碗麵,親自端給劉捕頭,“劉大人來得這般早,一定還沒有吃飯吧?”
    劉捕頭過意不去,連忙站起施禮道謝,方才坐下,端起麵便店家道:“不必客氣,我承你的”
    周遭房客隻當他是奉承官差,心道:堂堂官差來你家客棧用早點,的確是你承他的情……店家你不請他個十頓八頓的,還好意思開下去嗎?
    劉捕頭卻心下明白:我武功、地位都比韓掌櫃高,主動提出跟他結義,兄長已然過意不去,若再跟他客氣,他該多心
    店家又叫店小二給打了幾角酒,端過來一些小菜,劉捕頭這回不再禮絮,都老實不客氣的照單全收,一概而店家心情頓時敞亮許多,笑著去接待別的房
    劉捕頭吃過麵,不過才早上卯時,隻見樓上三三兩兩的下來了一些住宿的客人,都嚷著叫店家快上早點,當然也有一些人是會在自己房間中進食
    劉捕頭正仔細地打量著每一個人,隻聽樓梯又是一陣響動,下來了三個書生,走在前麵的是劉捕頭認得的張佑蒙和李敬
    正在說笑,後麵的那個雖然麵生,但是猜想多半便是和他們要好的吳
    三人轉過身坐到旁邊一張桌子旁,卻正和劉捕頭的座位斜對著,忽然間看到了劉捕頭,本來有說有笑的三人頓時神情緊張,臉色尷
    隔了這麽久,張佑蒙等三人已漸漸淡忘對好友吳金梓死去的悲傷和思念之情,這時驀地見到劉捕頭,又勾起心中那些不愉快的回
    吳風見他倆看見劉捕頭後忽然間變得緊張起來,正有些納悶,他本來不認識劉捕頭,可是從裝束上看出是個官差,他曾聽二人說過有關臨安府中劉捕頭的事情,心想:多半這個人就是劉捕頭吧?
    果然,張佑蒙向劉捕頭施禮道:“劉大人!”李敬文也略施一吳風當然不甘落於人後,接著上前施
    劉捕頭端詳了他一番,問道:“你就是吳風?”
    吳風大驚道:“大人如何認得學生?”這些書生見了官府中人,通常自稱“學生”,以示謙恭、文
    劉捕頭道:“既然你可以猜得出我是劉捕頭,我又怎麽會猜不出你是吳風呢?”
    吳風心道:這個捕頭好不利害,竟然連我心裏想什麽都知道!
    劉捕頭見三人有些拘謹,道:“吃你們的飯去罷,不必如此拘”
    三人道聲“是”,便坐回原可是坐到劉捕頭對麵,便覺得心裏亂怦怦地
    李敬文雖然不以為意,可是見二人這麽緊張,很不快意,於是給張佑蒙使了一個眼
    張佑蒙會意,向劉捕頭道:“大人,好像門口那個位置比較好一點,我們到那邊兒去吃”劉捕頭輕點了下頭,三人如獲大赦,高興而
    過了一會兒,很多房客都吃過早飯了,便有幾人相互間小聲嘀咕了兩句,走到店家吳風麵其中一人道:“把我們的房錢算了”
    店家一愣,“錢客官,您這是什麽意思?”
    “哦,我們還有要事去辦,把房錢算過後,我們就走”
    店家急了,“你們不是說要住好一陣子嗎?怎麽?”
    另一名房客道:“明說了吧,你這龍鳳客棧裏很玄,今天是十三日,鬼知道今晚還會不會死人,我們可不想趟這渾”
    店家安慰道:“客官放心,往常隻有十三號房才會有事,就算今晚真的會發生命案,您住六號房,又怕什麽呢?”
    先前那人道:“上次死的那個書生本來也不是住十三號房,結果不曉得怎麽樣就死了,還死到了十三號房”
    另一人大聲嚷道:“是啊!聽說他全身連傷痕都沒有,怕是那間房裏有鬼索命”又一人道:“沒準是個女鬼,專吸男人精氣,想要命的就趕緊走”
    他們這一嚷叫,登時又有多人隨聲附和,跟著又過來幾名房客要店家退店家慌道:“客官,最多不過死一個人,你們別都走”
    一人罵道:“你奶奶的,最好死的那個是”
    從口袋裏翻出三兩銀子,扔到店家麵前的櫃台上,“我自己算過了,這是我近幾日的房錢,餘下幾錢,不必找”
    大步出門而他這麽一走,便引得數十人紛紛效仿,還有的回房間取過盤纏行李,一般的把房錢直接扔給店
    快步走出客錢,似乎這個注定要死一個人的龍鳳客棧裏有股邪氣,片刻也不能多待似
    店家見房客們依次走出客棧,苦留不住,急忙喊道:“客官,客官!”可是又有誰聽他的話?偌大的一個龍鳳客棧,霎時間變得冷清起
    店家一屁股坐到地上,神情甚是沮
    一抬頭,看見訂十三號房的大漢正在自斟自飲,對適才發生的事情視而不見,聽而不又看見張佑蒙等三人,店家破涕為笑,自我安慰道:“還好,還有幾個客”
    李敬文說道:“店家不必憂慮,他們最多走上一天,待明日風平浪靜,不就又都回來了嗎?”
    店家聞聽此言,精神為之一振,登時轉憂為喜,自我激勵道:“還是讀書人腦筋聰明……對,明天他們還會來住店”
    話音未落,自門外快步走進一人,嘴裏喊道:“老子等不到明天,老子今天就要住”
    緊跟著進來一人,連聲囑咐:“六哥!斯文,斯文,以禮服人!”
    先前那人道:“對,斯文!你要不提醒,老子他娘的總”
    隨後又走進一人,拱手施禮道:“店家,給我們幾間上好的”
    劉捕頭聽外麵人聲喧嘩,腳步雜亂,來者約有九心想:怎地一下子竟來了這麽多人?
    隻見先進來那人虎背熊腰,紫麵虯髯,身穿粗布料短衫長褲,袒著胸,露出一撮撮的黑毛,手提一柄大他後麵那人臉色臘黃,神情怯弱,裝扮成一副行者模
    卻長發披散,分至兩肩;手握一根禪劉捕頭見他倆形容古怪,裝束奇特,甚感詫異,又向之後進來的人逐一打
    這第三人作書生打扮,儀表不俗,手執一柄折扇,適才施禮訂房的便是跟著進來一人,年逾花甲,形貌蒼古,拄著一根龍頭拐
    後背負著一個絕大酒囊,使其不得不彎腰行路,狀若駝劉捕頭心想:好大個酒囊,若裝滿酒時,怕是能裝上二、三十斤之
    老者後麵進來那人,身材瘦小,雙眼色眯眯地,一進來便東張西望,似乎在物色美手中提著一根粗鐵棍,頂端有一鐵
    這樣形容猥瑣之人,又使如此醜陋兵刃,實在是有礙觀瞻之極!隻是他這根鐵棍委實粗大,若是純鐵所鑄,總要有三、四十斤份量,不知他這麽瘦小的人,怎地用這樣粗重的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