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傳冷氣
字數:6618 加入書籤
吳風、何益在一邊看著,均覺他大可不必出這麽大的價錢買一匹瘦宇文誠叫道:“簡兄弟,你過來,你看我這匹馬如何?伯樂可也是你們山東人,你懂不懂馬?”
吳風道:“瘦不拉嘰的,我看連驢都不如!”
宇文誠又道:“牛老板便請把我的馬牽”問道:“這匹馬如何?”
吳風一見是匹毛色白亮的高頭大馬,說道:“這才真是匹好馬!你有這樣的好馬,為什麽還去買那頭瘦驢?”
宇文誠道:“這就是你不識貨這匹馬最多隻值二百兩銀”指指那匹瘦馬道:“這才是千金難買的良”
吳風又看了看,搖搖頭道:“我實在看不出”
宇文誠道:“養上三個月就看得出來三個月後,我保它毛色紅中帶紫,奔馳如對,就叫‘紫電’今天運氣真是不”
牽過自己的白馬,道:“你身上銀錢無多,竟還不忘給那乞婦幾個銅板,就憑你這一片仁厚之心,這匹馬就送給你我的‘紫電’你可不能打主”
吳風心道:“除了你,天下隻怕沒有第二個人會打它的主”說道:“我不能平白無故占你的便”
宇文誠道:“現下我就要進長安幫你去找萬老爺子,總不成我騎著馬,你跟在後麵跑”
吳風道:“好吧,就算我借用一下,到了長安還給”
宇文誠甚喜,道:“一起走”說著,叫人牽過牛三店裏的那匹瘦馬,自己騎了,叫吳風騎了自己的白馬,與何益告了個別,邀了天青子和吳風並轡而
牽馬的夥計待他們二人走遠,惴惴不安地問牛三道:“這兩錠金子不會又引來響馬吧?”
牛三大笑,道:“那黑大王這輩子再也不會來三棵柳了!小三子,你可知道,宇文公子這次為何看得起那山東來的莊稼漢?”
小三子道:“終不成真是為了他偷偷摸摸出去給那假要飯婆幾個銅錢?”
牛三道:“你若有三錠黃金,肯拿出一錠來給那婆娘,自也算得積德行但若是千裏迢迢地逃難到這裏,身上又沒有幾個錢,還能看這要飯的一眼,動一下心,那才更加難宇文公子喜歡的就是這種輕財重義的”
小三子道:“隻可惜如今這世上,假乞丐實在太多,把真乞丐都快擠得沒了飯”
何益盡聽他二人說話,心中還在想著昨天晚上驚心動魄的場景,暗自道:“這長安城裏果然水深得我若考中,在此為官,隻怕還要多結交一下這些人才”想到這裏,也結了飯錢,背起行囊,踏著滿路落葉徑自向長安走
吳風隻覺老眼一花,幾乎暈過去,驚道:“好!人好!衣衫也清雅不俗!瞧這身白紵衣裙,是要跳一曲白紵舞了,舞起江南,樂屬清老夫我就喜歡這種舞,這可是十分難學的江南舞技,你這西域女子也會?”
謝大人愣了半晌方道:“賀蘭明月,真是人如其名啊!是遭逢變故流落長安的?唉,可嗟可歎,可嗟可歎哪!”
此時簾幕低垂,明燭夜暉,滿堂蘭麝沁人心
十二名樂工上堂來禮畢坐下,樂聲徐徐而起,賀蘭明月蓮步輕移,緩緩而進,身姿略傾,慢慢轉身,掩袖半遮嬌靨,忽然輕輕地一拂而
樂聲低回婉轉中,賀蘭明月一個身子搖搖曳曳,仿佛洛神出水,後有仙風輕送,推她淩波而行一
吳風讚道:“好!這是‘流雲步”
樂聲漸轉漸急,琴笳合奏、弦管交鳴,間雜鍾磬之音,輕靈清越,令人悠然而發思古幽賀蘭明月也隨之越舞越快,掩袖、拂袖、飛袖、揚袖,長袖飄曳翻卷,有若輕雲舒
她身姿一展,時如白鵠高飛,時如雪花輕一雙蓮足宛如踩在浪尖之上,若沉若纖腰輕扭之際,堪堪幾欲折隨意轉旋,翩然縱
忽作大垂手,忽作小垂忽而如風吹楊柳,嬌慵無力;忽而如驚鴻飛舉,倏忽即逝,將轉未轉之際,如輕風吹拂,掠過銀波粼
於白衣帶風,素帶輕搖之間偶爾眼波流轉,掃過眾人,人人頓覺一種清涼幽冷之意湧上心頭,恍若置身冷月寒江之
何益心中驚歎:“長安城中富貴風流,一至於此!”
吳風讚道:“妙!這袖功妙,步法妙,身段眼神更你看她這移步、蹉步、碎步、踏步、跺步、躍步錯綜變化,想是融入了胡人的舞步,教這江南舞姿變得別有風”
崔大人笑道:“小心把你這雙老眼看得花了,呆會兒看不清回家的”
盧大人歎道:“大內之中、禦宴之上,也不曾見如此絕世姿
盧大人忽然道:“何大人初試高中,第一次宴請便遇到這位姑娘,豈非有緣?不如接入府中,朝夕伴舞,紅袖添香,定也能如曹子建般多作幾首好詩”
何益被他說中心事,連忙幹笑幾
正尷尬間,吳風卻笑道:“他現在還賃居於官舍之內,都是些單身官員或是別妻離子寓居於京的人,哪有什麽地方安置舞女?”
盧大人悟道:“也說的京中官多宅少,便是一品二品的官員也不知何年何月方能有自己的府除非是我等世居長安之人,方能安享歌管樓台之”
末座那黃臉官員也道:“是啊!下官到現在也未能將父母妻兒接來長安同”
吳風不鹹不淡地道:“長安地價騰貴,爾等俸祿微薄,除非放個外任,否則是想也不要想的”
何益想:“這位吳風言下之意自然是說朝廷永遠也不會給我等寒門仕子安置府嘿!人家既賞了你一頂小小烏紗,你自當終生感念,又怎能癡心妄想望及其它?看來二十年苦讀所得不過如此而哪裏有民間所傳的那般榮華富貴?莫不成我也得與那黃臉姓孫的一樣?從此日日卑躬屈膝,向這些王公權貴討得一碗嗟來之這與那做乞丐的齊人有何分別?”
盧大人見他麵露憂色,便寬慰道:“何大人倒也不需多慮,長安地價雖貴,以你少年高才,隻需替聖上辦得幾件大事,又何愁沒有深宅大院、駟馬高車?”
那姓孫的忙道:“盧大人所言極隻是下官等空懷孝敬之心,卻難有報效的機還望諸位大人千萬多加提攜,下官定當銘感五內,萬世感”
餘人見他如此,也紛紛告辭而
眾樂工也一哄而隻剩下賀蘭明月和何益呆在當今日本是何益作東,見這莽漢闖入,本來也想出言喝止,哪知剛才還威風凜凜的吳風等居然如老鼠見貓一般逃走
自己雖不知阮總管是何人,想來定是個厲害角色,一時不知如何措詞,隻感驚怒交向賀蘭明月使個眼色,示意她快走,叫道:“店家,結”
心想:“初到長安毫無根基,萬萬不可意氣用事,惹不起還躲不起?”
傻大碴見他露出懼意,放聲狂笑,聲震屋瓦:“你們要走便走了,妞兒,你可不能走!”
何益再也忍耐不住,怒喝道:“這裏是朝廷官員的宴會,你一個草民怎敢如此放肆!”
傻大碴上下打量他幾
嘴角牽動一圈密密的短髭,牙縫裏迸出一個字“呔!”,道:“那色鬼王老兒都怕我幹爹,你這白淨的雛兒竟這般不識趣!我幹爹隻需打個噴嚏,便將你這頂夜壺帽兒吹到渭河裏”
何益大怒,恨不得揮拳毆去,猛然想起他這句話似乎在哪裏聽到不錯,那夜在三棵柳牛家老店,衛尉少卿之子李世民的隨從對費、吳二班頭也是這般喝
多半這句話在長安甚是流便即止步,怒目而視,心中恨恨:“我幼時怎麽沒有投奔藏劍山莊,學得一身好武藝,用‘仙劍九如’斬下這廝的驢頭!”
傻大碴見何益已被嚇住,越發得意起來,一個虎跳,向早已嚇傻在當場的賀蘭明月直撲過去,一隻黑手甫一觸及賀蘭明月纖纖細
忽然後腦上給人重重一拳,雄壯的身軀飛了出去,在賀蘭明月麵前擦過,一個狗啃屎摔在了地上,登時鼻血長流,嘴歪眼斜,半天爬不起
吳風道:“‘八爪蟹’這夥人我也聽說了,是長安地方一患,今日正好教訓教訓他”
何益不由道:“還是學武好,學文有什麽用?唉,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
吳風道:“哪能這麽說?我聽李大人說,你中了進士,日後豈不是前途無量?”
何益心中氣苦,忙命重整杯盤,邀吳風共此刻隻覺眼前這個愛管閑事的莽撞少年可愛已極,雖與他隻有一麵之緣,卻似老友重逢,大有他鄉遇故知之
坐定後,何益對嚇得縮在一角的賀蘭明月道:“姑娘不需害怕,可再舞一”心想:“說不定明日那姓王的老色鬼就把你搶入府中去了,今日定要盡”
賀蘭明月不敢不從,強自鎮定片刻,方招呼了幾名樂工,滑步起
吳風也是眼前一亮,“長安城裏的姑娘就是俊!”
何益笑了笑,心道:“俊是俊了,隻可惜不是給咱們準備”問道:“史兄何時發達了?”
吳風將杯中酒一口喝幹,將空杯向何益一照,長出一口氣,道:“說來慚愧,我現下改行”
何益奇道:“改行?”
吳風道:“我長這麽大,還是頭一回出滄州地界,以前真是井底之蛙,總覺得我‘雁翎刀’史家是江湖上響當當的字號,自己更是天不怕地不怕,隻是這次奉父命進京來參加藏劍山莊的三百年慶典,這才真叫見了大世三棵柳牛家老店那一晚上你也在,那天的事讓我想了很久,像我這種人在江湖上算得了什麽?有什麽混頭?別說人家宇文世家,就是天青子道長也比我們強到了天上,他還得夾起尾巴做人呢!說不定哪天碰上一個像冷電這樣的狠角色,幾十年的功夫在人家眼裏還不跟白練了一樣?我反複想,這輩子還能有什麽出息?忽然想到衛尉少卿家的李公子仁義大度,不是尋常人物,還不如跟他幹,一刀一槍博個功名,從此退出江”
說到這裏,又喝了一杯,抹了抹嘴,道:“別看咱這兩下子在江湖上一文不值,可到了軍營裏,不是我誇口,那就實實在在是一把好碰上像八爪蟹這種貨色,那就跟雷公打豆腐一樣,想打他個狗吃屎就打成狗吃屎,想打他個驢打滾就打成驢打你別看他那一身橫肉跟鐵疙瘩似的,我剛才連三成力氣都沒使出來,要是心再狠點兒,豹尾腳怕不把他腸子給踹出來!”
何益送他走後,將杯中酒揚脖猛
忽然,門口有人道:“何先生真的在這”一看竟是簡吳風,依然作農人打扮,隻是洗得幹淨了些,卻還是有些皺皺巴
何益也是一愕:“是你?”
吳風喜道:“我從後院過來,見到吳風,他說你在這聽說你考上官兒了?恭喜恭喜!”
何益苦笑道:“咱們也算是老相識願不願意坐下來跟我喝兩杯?”他此時心情極劣,雖在春風得意樓上,卻毫無春風得意之感,反倒是見了這些在牛家老店認識的人更覺親
吳風一眼見到賀蘭明月,眼睛瞪得溜圓,道:“何先生真會享清福啊!喝個酒還有這麽俊的小閨女跳舞唱京裏的閨女真”
何益笑道:“比你那娃娃親怎樣?”
吳風忸怩道:“哪裏有什麽娃娃親?當時他們都取笑我想娶萬叔叔的女兒,我怕難為情,這才編出來騙他們三棵柳那些江湖人物油嘴滑舌的,大部分不是正經”
何益道:“原來你還很會撒謊,張口就對了,這句小謊算什你想也不想就能編出一個射什麽神箭手的完整故事,口才本來就好得”
吳風瞥了一眼賀蘭明月,道:“我求求你了,千萬別再提這件事,就當我什麽也沒小心叫人家小閨女聽”
何益笑道:“既然沒有娃娃親,這女子送給你作老婆,如何?”
吳風道:“我可配不上人這種閨女不是給咱這種人準備”
何益道:“你怎麽到了這裏?見到萬大人了嗎?”
吳風道:“萬大人最近不在家中,我也是暫時住在春風得意樓,最近這裏住滿了江湖人物,跟吳風見過幾次要不是宇文公子替我說了句話,我哪裏住得起這種地方?就我那點錢,隻能住在人家大門樓底下真不知怎麽答謝人家這個人那個滄州的吳風也當了官兒,你們兩個以後可都是朝裏的人了,千萬要跟皇帝老兒好好說一說,不能再造那些戰船”
何益初時聽他說起征伐累民之時,隻覺句句不入耳,此時卻若有所悟:“昏君在朝,佞臣當道,今後我這官不知該如何做”
停杯擱箸,鼻孔中噝噝直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