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步伐重重踩下，驚走了夏季最後一抹熱風。
    樹葉飄落，鋪滿地麵，被行人踩到時，發出脆響抗議。
    “姐姐，你其實沒必要這麽做的。”左月憐皺著眉頭勸解道。
    “我隻是剛好找到了想做的事罷了。”左月哀笑著說。
    姐妹倆拉著行李箱，沿鋪滿紅葉的小道，走向一棟漂亮的別墅。
    遠遠望去，可以看見別墅客廳裏，一位老婦人身邊圍著群年幼的孩子。
    有的孩子坐在那一動不動，像是受驚的貓崽，但有些就調皮得很，嬉鬧不斷。
    “默罕默德，不要老是打你哥哥！”
    “卡米拉，不喜歡牛奶就放回冰箱去，不要喝了後再吐出來！”
    “阿卜杜拉，現在不是電視時間！”
    老婦人大呼小叫著。
    但她看上去並不生氣，反而有些開心。
    玩鬧是孩子的天性，這些孩子能變得調皮起來，說明他們已經把這裏當成了家。
    名叫阿卜杜拉的小男孩加速衝刺，按下電視開關。
    隨著電視屏幕亮起，熱鬧的客廳瞬間變得死寂。
    “當地時間10月10日，s國武裝組織對聖羽國發動導彈襲擊。
    “為了清除s國非法武裝力量，聖羽國對s國北部進行了轟炸……”
    老婦人化身田徑運動員，年邁的身軀撲向電視，關停那新聞。
    但被轟炸過的廢墟景象已經映入孩子們眼中，喚醒了他們烙進靈魂的恐懼。
    “哇啊！”
    當即就有人哭了出來，哭聲仿佛會傳染，孩子們很快哭成了一片。
    隻有少數年長些的孩子沒哭，比如默罕默德的哥哥，正默默抱住自己僅存的小弟弟。
    老婦人哄哄這個，拍拍那個，根本來不及安撫他們。
    好在她很快有了幫手。
    “怎麽了？”左月哀推開門，看到的便是這樣一番景象。
    她丟下行李箱，去幫老婦人一起安慰孩子們。
    左月憐跟著她走進客廳，也十分疑惑，暗暗發動起異能。
    心靈係異能“心灰意冷”，可以感知他人的負麵情緒，也可以把自己的負麵情緒傳播給別人。
    左月憐發動異能的瞬間，一幕幕可怖的場景便錯亂閃過。
    鮮血、殘肢、廢墟、炮彈、槍擊、士兵，以及那和天空一般高的邊境牆和機槍塔。
    所有的一切都扭曲破碎，除了那些大笑著殺人的惡魔，沒有一件東西是完整的。
    來自地獄的聲音混在一起，無從分辨，無法聽清，反倒仿佛被按下了靜音。
    哪怕左月憐已經是3級異能者，在虛擬實境中體驗過許多負麵情緒，在看見這些孩子心中的黑暗時，依然感到惡心想吐。
    這棟別墅裏的每一個孩子，都是從戰亂地區幸存的孤兒。
    那些操控戰爭的魔鬼，如同望不見頭顱的巨人，輕輕抬腳，從雲端踩碎他們的童年，給他們的一生投下陰影。
    左月憐心中不忍，咬了咬嘴唇，發動起她在晉升3級後獲得的新能力。
    吸收別人的負麵情緒，儲備在自己的精神力中。
    這些被汙染的精神力是很不錯的攻擊手段，但她此時這麽做當然不是為了攻擊誰，而是想為孩子們減輕一點痛苦。
    隨著恐懼被吸走，孩子們的哭聲小了些。
    老婦人和左月哀繼續努力哄他們開心，左月憐忍著頭暈目眩也加入進去，沒過多久，房間裏終於又有孩子自顧自玩了起來。
    “小憐，沒事吧，你看上去狀態不太好。”左月哀關心妹妹道。
    “沒事……既然把你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左月憐臉色蒼白。
    “先休息下再走吧。”老婦人也勸道，“我燉了雪梨湯，這是狄傲小時候最……”
    她突然不說話了。
    房間裏的空氣再次陷入凝固，但很快被默罕默德打他哥哥發出的笑聲打破。
    老婦人正是狄傲的母親。
    空中酒店核爆事故後，她為了替兒子犯下的罪孽贖罪，決定用狄傲留下的房產和錢財開辦孤兒院。
    客廳裏這些孩子，就是她收養的第一批戰爭孤兒。
    他們全都來自中陸，遭遇遠比幼年時窮苦的狄傲更淒慘。
    狄傲母親究竟經曆了如何的心境變化，是否覺得將這些孩子培養成人就能彌補兒子的過錯，這些都不得而知。
    令人意外的是，左月哀得知此事後，竟然也打算幫助狄傲母親一起開這個孤兒院。
    狄傲伏誅，她整個人都陷入了迷茫。
    長年來想要複仇的對象就那樣死了，突然就沒有了目標。
    繼續向更強大的敵人，比如比爾·成複仇？
    她倒是不怕，但那樣可能連累叔叔和妹妹一起遭殃。
    向狄傲複仇隻需要犧牲她自己，同歸於盡，她是不怕的。
    但如果會讓僅存的親人們受到傷害，她便無法下定決心。
    “你不勸我啦？”左月哀轉移話題，笑著問妹妹道。
    “不勸了，這些孩子也挺可憐的。”左月憐搖了搖頭，仿佛看穿了姐姐的心思道，“你就好好教他們念書吧，說不定將來他們中會出現考古學人才呢。”
    “那倒是無所謂，隻要這些孩子能健健康康長大就行了。”左月哀說，“學術方麵，我打算成立一個華伍德基金會，資助那些有考古學天賦的大學生。”
    “嘖，居然還能這樣秀恩愛，太惡心了，我走了我走了！”左月憐拔腿就跑，假裝忙不迭地逃離空氣中的戀愛酸臭味。
    左月哀微笑看著妹妹，並沒有追上去，轉頭開始和狄傲母親商量起孤兒院之後的規劃。
    跑出別墅，看著漫天飛舞的楓葉，左月憐的腳步漸漸放緩。
    她抬頭往向天空。
    “伍德哥哥，你看到了嗎？
    “我和姐姐已經和解了，原來她這些年也一直都想著要替你報仇。
    “現在狄傲迎來了應有的結局，姐姐終於可以休息了。
    “但我還不能休息，還有更厲害的幕後黑手沒有得到懲罰。
    “姐姐是普通人，她努力到這裏已經很不容易了。
    “而我是異能者。
    “我會繼續為你完成所有複仇的！”
    一片紅葉翻飛而起，揚向無限遙遠的天空。
    多年以後，這間孤兒院或許會走出許多優秀的人才，回到他們中陸的祖國，將重獲和平的那裏建成安居樂業的土地。
    此時此刻，虛擬世界的天空中，一雙眼睛投向這個方向，笑道：
    “放心，我已替他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