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外公，讓段昭榮的心整個融化。
    唇邊花白的胡子不停的顫抖，一雙渾濁的眼眸也被淚水浸濕。
    那張日思夜想的臉再次出現在眼前，他張了張嘴，激動的根本就說不出一句話。
    顧昭昭小心上前，抬頭看著滿頭銀發，垂暮老矣的人。
    一隻軟糯糯的小胖手小心的塞進了他的手中，
    “外公，我是昭昭。”
    小團子再次出聲，這次段昭榮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用力的攥住了那隻暖呼呼的小手。
    他連連點頭，“好，好，好昭昭。”
    老淚縱橫，看的旁邊的丫鬟們也紛紛跟著抹淚。
    許是因為心情大好，段昭榮竟然推開了身邊攙扶的小廝。
    “昭昭來，外公帶你去吃好吃的。”
    一聽好吃的，顧昭昭大眼睛倏地一亮。
    當即便忘了自己是怎麽來的了，“外公乖乖，昭昭扶著你。”
    還沒有段昭榮腿高的小團子努力的踮著腳尖，將自己的腦袋瓜使勁的往段昭榮的手裏蹭，
    “外公，你快扶著昭昭的頭。”
    她真的太矮了，拉不住外公的手，還好腦袋瓜夠硬。
    這般可愛的舉動，當即逗得段昭榮大笑出聲。
    “外公哪舍得扶著我們昭昭，沒事，外公可以自己走。”
    他說著，一隻手拉著顧昭昭，竟真的朝著後堂走去。
    段清風與一眾奴仆全都看的目瞪口呆。
    要知道，自己父親從前就連站立起來都十分困難了。
    今日若不是為了迎接昭昭根本就來不了前廳。
    怎麽現在走路這麽流暢了？
    段清風心中咯噔，難道是回光返照？！
    想到這些，他驀的出了一身冷汗，“爹，您慢點。”
    擺滿各種吃食的大桌子前，顧昭昭大眼睛閃著小星星。
    哇哦，這也太多了吧，好像她剛剛在街上看到的外公這裏都有了。
    嗯？街上？
    似乎想到了什麽。
    “哎呀，外公，昭昭是被舅舅給搶來的，要告訴修哥哥還有爹爹的。”
    顧昭昭猛然驚醒，急的就要從椅子上往下蹦。
    段清風趕來，大手一按，一下子按住了顧昭昭的小腦袋瓜，讓她動彈不得。
    拿過身後侍衛遞來的挎包遞給了顧昭昭，
    “昭昭別急，舅舅已經派人送那個小公子回家了，至於顧戎斬……”
    他擰眉沉思，十分不願提起這個瞎眼之人。
    顧昭昭脹紅著臉蛋兒，掙紮了半天，竟然紋絲未動，她隻得放棄。
    但還是奶聲奶氣說道：“爹爹也要通知的，不然爹爹會擔心。”
    還好還好，修哥哥已經回家了，不然扔下他自己摘大街上可是太不對了。
    就在段清風還在想著怎麽拒絕的時候，手臂上突然一痛。
    他哎呀一聲，把手給縮了回去。
    段昭榮黑著臉，手裏握著拐杖，使勁瞪著他，“你下手輕點，弄疼了昭昭怎麽辦，在軍營待了這麽多年手上沒輕沒重，再這樣，我就把你轟出去。”
    放下手裏的拐杖，低頭看向顧昭昭，段昭榮瞬間又變了一副模樣。
    他臉上的褶子都皺在了一起，笑的看不見眼睛，“乖昭昭，頭上疼不疼，外公給揉揉。”
    一隻滄桑的手掌開始在小團子的腦瓜頂輕輕拍撫。
    顧昭昭搖頭，“一點也不疼的，舅舅沒有使勁。”
    她又抬頭看向段清風，“舅舅還是告訴爹爹吧。”
    段清風還沒有說話，屁股上又挨了一棍子。
    段昭榮大聲嗬斥，“還不快去！”
    “去去，這就去。”
    說罷，段清風轉身向前廳走去。
    顧昭昭終於是放下了心，小心的抓過一塊糕點努力的抬起手臂遞給段昭榮，“外公這塊你吃，昭昭剛才吃過了，可甜了。”
    段昭榮張開嘴，毫不猶豫的咬住了糕點，“甜，真甜，這是外公吃過最好吃的糕點。”
    站在門口，段清風回頭看著互相喂食的祖孫二人，心中還是隱隱擔心。
    難道父親真的回光返照了？
    院中，段清風飄逸的長衫隨風擺動。
    “來人，緊閉大門，今日任何人來都不見客。”
    小廝們迅速的關緊前後院的大門，插好了門閂。
    段清風繼續道：“銀甲衛。”
    幾道人影驀的從四處閃出，赫然是在大街上與暗衛打鬥的人。
    幾人恭敬行禮，“將軍。”
    段清風劍眉入鬢，虎目有神，他聲音渾厚道：“集結所有人守住段府，擅闖者，殺無赦！”
    通知顧戎斬？他怎麽會。
    昭昭本就是他段家的孩子，回來也是天經地義。
    顧戎斬他不配養育妹妹的女兒。
    房間中的顧昭昭已經吃的是小肚子滾滾。
    可外麵的天才剛剛黑下來。
    她鼓著粉腮有些擔心，“哎呀，好像要吃晚飯了。”
    可是她都吃不下了。
    段昭榮起身，將小團子從椅子上抱了下來，“沒關係，咱們晚點吃飯，等著昭昭餓了再吃。”
    旁邊眾奴仆：老爺，我們還沒吃呢！
    拉著顧昭昭的小手，段昭榮腳步輕快的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了後院的一間臥房前。
    顧昭昭抬頭看著那精致的木頭，心中突然湧出一股莫名的悲傷。
    想哭是怎麽回事？
    “外公，這是娘親的房間嗎？”她脫口而出。
    段昭榮點頭，“是，外公帶你看看。”
    伸手推開沉重的木門，迎麵而來的不是腐朽的破敗氣息，而是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氣。
    房間裏點著好幾根蠟燭，照的一片暖暖。
    小團子貼在段昭榮的腿邊，竟然有一刻的恍惚，感覺這裏應該還有人生活。
    可是看了一大圈，卻什麽也沒有看見。
    娘親的魂不在這裏，說不定已經投胎了。
    她有些失望，第一次這麽渴望可以見到鬼。
    “外公，娘親的房間好漂亮呀。”
    房間裏的東西到處都彰顯著女孩子的氣息。
    刺繡的屏風，筆鋒舒緩的字畫，繡著鴛鴦牡丹的團扇和被褥。
    顧昭昭左看看右看看，小手小心的滑過各處，一雙大眼睛都不夠看。
    她都可以想象的出來，娘親一定是個非常漂亮的人。
    她好想見到娘親呀。
    “外公，有沒有娘親的畫像，昭昭想看看娘親的樣子。”
    段昭榮已經濕了眼眶，女兒的房間他每天都要來一次，靜靜的坐上一會。
    就像是女兒還活著的時候一樣，和她聊聊天。
    可是，一切都沒有了。
    拍了拍顧昭昭毛茸茸的腦袋瓜，段昭榮心中欣慰，“有，外公拿給昭昭。”
    幸好還有昭昭在。
    她是女兒的延續但絕不是替身，他會將所有的愛都給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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