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艾赫桑終於弄清楚了有關情況。
    “陛下，說來也奇怪，喀爾喀四大部，準備前往斡難河源頭的也就是他們麾下的五百親衛騎兵，連車臣汗部也是如此”
    乞塔德沉默不語。
    他顯然知道，在大勢尚不明朗的情形下，蒙古人是不會很快就傾向於他的，何況他的帝國對付各草原部落的手段不會不傳到這裏。
    雖然帝國的強大眾所周知，但如果失去了爵位、祿位以及牧戶，他們這些個親王、郡王、劄薩克還有什麽當頭？
    雖然自己一開始還是為他們保持了一定的地位和牧戶，但現在這些人如果不明白自己那是鈍刀子割肉的功夫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這幾日，自己連番接見了四大部的親王以及麾下主要劄薩克的首領，也沒看出什麽異樣，難道他們真的願意擁戴自己成為新一代成吉思汗？
    他搖了搖頭。
    所謂登高一呼響者雲集的叫法那是建立在之前已經有了足夠的威懾和聲望的情況下才成立的，若是萬不得已，誰願意放棄自己的高官厚祿呢。
    明末清初之際，滿清也是先征服漠南諸部，並從林丹汗那裏獲得了傳國玉璽後才獲得了喀爾喀的暫時臣服，那之前八旗兵與漠南諸部的戰爭可是慘烈得很呀。
    還有一個問題，這些人前來拜見他後，立即又拜見了強巴平措，在他的帳篷裏待的時間比在他這裏還長。
    難道自己一個擁有幾千萬人口、上千萬平方公裏大帝國的皇帝還不如一個喇嘛教的二號人物？
    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對強巴平措的承諾。
    “歸順我，事成之後我會撤除駐藏大臣”
    顯然，就是這句承諾讓強巴平措怦然心動。
    時下，在雪區，雖然大喇嘛名義上還是最高領袖，實際上已經變成駐藏大臣了，這一點，比大喇嘛更精通俗務的強巴平措肯定明白。
    在這樣的承諾下，加上特魯琴帝國赫赫武功，強巴平措投靠自己也就順理成章了。
    時至今日，整個蒙古地區黃教的影響已經根深蒂固，難道四大部都因為強巴平措的投靠真心願意歸附自己？
    執政長達四十多年的乞塔德顯然不會相信。
    是的，這個世界上不排除有對宗教極度虔誠的政治領袖，但絕大多數都是將其當成一個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所有的決策最終還是出自政治和利益考量。
    對於蒙古諸王公來說何嚐不是如此，如果不是黃教的各安其分，虔心向佛，以待來生的教義影響，他們憑什麽能夠獲得目前不勞而獲的地位？
    反之，任何一種宗教能夠保持他們現在的地位他們都會擁戴。
    當然了，他對強巴平措的承諾也是虛晃一槍。
    他絕對不會容忍宗教淩駕於政治之上的，可以容忍喇嘛教在雪區繼續發揚光大，但那也隻是在宗教領域，他實際上的潛台詞是“沒有駐藏大臣，而是郡縣管理製”。
    雪區千百年來並未實現郡縣製，以強巴平措的見解顯然意識不到他的潛台詞，故此，當他親耳聽到乞塔德的承諾後立即欣喜若狂，沒有稟告大喇嘛便屁顛顛跟著他來到了喀爾喀。
    不過，強巴平措真的是這麽想的嗎？
    在距離乞塔德大帳不遠的地方，有一頂與乞塔德大帳一模一樣的帳篷，裏麵就住著強巴平措和他的隨從。
    此時，強巴平措正好接見完一個前來拜見他的人。
    作為掌辦商上事務大臣或者傑波珠古，雖然主要以打理雪區俗務的麵目出現，但實際上他們也有活佛稱號，為了擔負起雪區兩大臣之一的責任，他們至少要大寺廟裏學經二十年以上，並獲得班第達的學位才有資格出任。
    否則沒有資格成為大活佛的講經座師。
    強巴平措就是這樣的人，在接見完剛才那人時，三十七歲的他似乎有些倦了，但他還是強打精神盤腿坐在地毯上打坐。
    如同乞塔德正在揣摩他一樣，在接見完喀爾喀地所有值得接見的劄薩克後，他也開始重新揣摩起乞塔德來。
    與乞塔德同行後的一幕幕全部浮現在他腦海裏，最終三個訊息反複交織著，久久不能散去。
    “撤除駐藏大臣”
    “一模一樣的白底金邊大帳”
    “羅卜藏丹津”
    第一個是促成他跟著乞塔德來到此地的重要原因，第二個則給了他無上榮耀。
    自從固始汗進入雪區以來，雖然名義上大喇嘛還是最高領袖，但實際上大汗還是淩駕於大喇嘛之上，大喇嘛也時常跟隨大汗外出，帳篷也是有分別的，大汗的大帳顯然更大，也更豪華一些。
    但乞塔德卻讓他住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大帳！
    羅卜藏丹津是特魯琴地區所有信奉喇嘛教的大喇嘛，按照強巴平措的想法，讓其成為時下幾位擁有轉世靈童的大活佛之一，並接受雪區大喇嘛冊封才是顯示乞塔德誠意的最好條件。
    但乞塔德在這件事情上卻一直沒有真正表態。
    這才是他最疑慮的。
    而且，由於羅卜藏丹津曾經多次到拉薩朝聖，對於他的情況還是十分了解。
    “特魯琴境內，喇嘛教隻是眾多宗教之一，並不占據主要地位，羅卜藏丹津也是因為這一點一度離開特魯琴加入準噶爾，乞塔德徹底拿下準噶爾之後不得已才重新投靠了他”
    “但其重新加入特魯琴後，並未獲得至高無上的地位，還是向從前一樣，假若真是這樣的話，就算讓其成為擁有轉世靈童資格的大活佛又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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