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夢，咱們家裏如果住進來一個男孩子，你會不會反對?”
    餐桌上，師晴吃著飯，時不時往自己女兒那裏
    被她喚作夢夢的女孩，神情冷
    “哪個男孩子?”
    “就是小瑾，你們倆小時候關係可好還一起洗澡，睡一個被窩”
    餐桌另一邊，一個埋著頭幹飯的小蘿莉聞言，好奇地看向自己的姐姐，眨巴著水靈的眼
    “不記得”
    莊曉夢搖了搖頭，麵無表
    “也是，那時候你們都還小，還不到四歲”
    “在國外待了這麽多年，最近回來，真想見一見那個小家”
    師晴托著腮，轉而看向自己的小女兒，微微眯著
    “小魚，你想不想有個哥哥?”
    小姑娘看了看姐姐，又看看媽媽，沒敢說
    “為什麽要住我們家?”
    莊曉夢淡淡地
    “唉，我也是前些時間才知道，他爸媽在去年因為空難離世”
    師晴歎了歎氣，神色傷
    “我和他媽媽是很好的朋友，當初他媽媽幫了我很多”
    “那孩子現在一個人沒人照顧，我就想把他帶到家裏”
    莊曉夢頓了頓，輕聲說道：“你自己看著辦”
    ……
    日暮西沉，夕陽落在屋裏的潔白床單
    少年將房間裏的窗戶推開，霎那間，外麵的冷風吹了進來，撥開他鬢間的發
    從窗格中擠進來的光柱裏，飄搖著無數起舞的粉
    黃昏中的地平線一眼望不到盡頭，餘暉在他的側臉渲染上一抹鎏
    “呼~”
    大口呼吸著這個城市裏陌生的空氣，少年神情有些恍
    肺葉中還殘留著二氧化硫的刺激性氣味，像是臭雞蛋和幹白菜
    一刻鍾前，他在這個房間裏睜開眼，那股濃鬱的死亡氣息縈繞在鼻尖，讓他倍感絕
    他捂著口鼻走進廚房，關掉了煤氣閥門，看著緊閉的門窗陷入了深
    床頭櫃上有一張紙，用鋼筆輕飄飄地寫著一行
    “我叫公孫瑾，我的死與任何人無”
    很有海子的風
    “你叫公孫瑾啊，很不幸以這種方式認識”
    他走到房間裏的全身鏡麵前，看著鏡子裏陌生的自己，有些好
    “但是，見到你很高”
    “公孫瑾”長舒了一口氣，打量了一番鏡子裏自己的模
    好看得過分的一張臉，皮膚很白，眉心有一顆朱砂
    五官精致又沒有脂粉氣，不僅皮相美，骨相也很
    以後，他要帶著公孫瑾的姓名，還有這副好看的皮囊，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活下
    怎麽說都有些不真實，像卡夫卡的變形記，隻是沒有變成甲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過來的，隻是在某個陽光晴朗的午後睡了一
    心裏想著，“就這樣睡吧，最好再也不要醒”
    醒來的時候，就來到了這個世
    “是穿越，不是夢嗎？”
    公孫瑾坐在整潔的床單上，掐了掐
    那床單打理得過於整潔，以至於他弄出一點褶皺都會覺得不
    想來這副身體的主人相當愛幹淨，身上的白襯衣也潔白如新，領口和袖子也沒有泛黃的痕
    拿過一旁的手機，指紋解
    映入眼簾的，首先是一條頭條新聞：“國足世界杯橫掃西班牙，與巴西會師決”
    ……
    “是我瘋了，還是這世界瘋了?”
    公孫瑾大致掃了一眼新聞，然後查找了一下電話裏的通訊記
    他得了解這副身體的主人是怎樣的一個狀
    通訊記錄裏除了外賣小哥，就是房產中介和中央小白的客戶經
    聯係人裏除了備注為“班主任”和“室友”以外，剩下的幾個連備注都沒有，非常敷
    短信裏麵也什麽都沒有，除了詐騙信息就是快遞消
    企鵝號和朋友圈裏麵隻有簡單的幾條動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畢業照，配文“畢業了”，連表情也沒
    公孫瑾接著點進原主的生活動
    “欠了我家錢的親戚們都不想還錢了，都覺得我好欺”
    ——8月28日
    “以後大學的學費加上住宿費，還有生活費都要不少錢，要辦理助學貸款才”
    ——8月22日
    “我放棄了夢想，選了一個自己並不喜歡，但他們覺得很好的專業，國際經濟與貿”
    ——8月11日
    再往後，時間就追溯到了七月
    “參加同桌的升學宴，她偷偷告訴我，她喜歡其實我也有點喜歡她，但我不敢答因為我一開口說喜歡，就會想到結但一想到以後會分開，我就不想開始”——7月1日
    以上這些全部是僅個人可
    唯一公開的，有人點讚的動態是去年的六月末，接近高三的畢業
    “鴿子真能吃呢，怎麽喂都”
    附帶了兩張蹲在操場上給鴿子喂玉米粒的照
    在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關於原主的記憶也漸漸湧入他的腦海，但不怎麽清晰，像是包裹著一層朦朧的
    原主天生就有一副好嗓子，喜歡唱歌，夢想是成為一名歌
    家境不算很優渥，但父母都一直默默支持著他的夢
    可惜在去年的時候，家庭突遭變故，父母因為一場空難不幸離世，賠償金也被舅舅轉
    從那之後，公孫瑾還算開朗的性格就慢慢變得抑鬱，不愛說話，也不和其他人接
    他心儀的學校是一所音樂類的公辦大學，這類藝術類院校的學費普遍比較高
    失去了父母給予的生活上的保障，還要負擔不菲的學費，他隻能靠著兼職打幾份工維持生
    公孫瑾性格孤僻，不愛和人交往，工作時也難免磕磕絆
    打開微信，裏麵的聊天記錄也少得可
    置頂的是一個備注為“二叔”的人，點進朋友圈倒也能看到一輛寶馬七係和高端商務場所，應該是他親戚裏比較有錢的一
    “你也不看看你現在什麽狀態，父母都不在了，學藝術根本負擔不起”
    “你找我借錢，我哪裏有錢借給你?”
    “你三年前，找我爸爸借了五萬塊錢，還沒有”
    接著那邊就沒再回
    往後的幾個聊天記錄，也都是商量著還錢和借學費的事情，清一色的推
    “姑姑，姑父之前住院的醫藥費，是我媽媽幫忙墊付的，你現在有錢了嗎？”
    “姑姑自己生意也難啊，今年沒賺到錢，你去找二叔，他找你家借了幾萬塊錢一直沒還的，你媽之前還經常和我叨”
    “你去哪個學校不好？非要去學音樂?上個便宜的公辦學校，我還可以”
    “你的文化課成績挺好的吧，能去個一本，學費一年才幾千你學音樂成本太高了，負擔不起”
    再往後，公孫瑾沒有細
    他記得最深刻的，還是那兩張原主捧著玉米粒給鴿子喂食的照
    十幾歲的少年，無憂無慮，知世故但不世故，臉上的笑容真的很好
    還有一些關於原主自殺的奇怪念
    他原本是打算用毛巾係在浴室裏，在衛生間蹲著自縊
    那個過程極端痛苦，他模擬過很多
    但是他擔心別人推開浴室的門看見屍體被嚇到，產生心理陰影，便放棄了這個自殺的念
    於是，他打開了煤氣閥門，鎖好門窗，躺在了床
    就當久睡一場，不再醒
    將原主的記憶慢慢消化之後，公孫瑾倒也沒覺得感
    也許是麻木，也許是天性涼
    他一向無法同別人的悲歡共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隻覺得人群吵
    下了樓，一個人在長街上漫
    街邊的小店裏，炒飯的勺子和冒著熱氣的鐵鍋頻頻接觸，發出咚咚的聲響，米飯在空中不斷翻
    衣著時尚的情侶一起經過很寬的馬路，女孩子快速往左右張望，有些害怕地挽著戀人的胳膊，男孩子溫柔地笑
    穿著校服的初中生騎著單車，鈴鐺的清脆聲音叮叮叮叮響成一片，小女生坐在後座上，手裏拿著冰淇淋，臉頰泛
    戴著氈帽的老人牽著一隻憨憨的柴犬，精力旺盛的狗子搖晃著尾巴，嗷嗷直叫，四處撒
    老人被狗拉著到處遛，嘴裏罵罵咧咧，但眼裏含著笑
    女人招呼孩子吃飯的聲音從樓上的廉租公寓響起，飯菜的香氣飄出窗
    公孫瑾穿行過擁擠的人群，看著滿大街溢出來的煙火氣，覺得自己和人群之間存在著巨大的疏離
    兩個世界都是如此相似，仿佛隻是換了一個城市居
    同樣的燈牌，同樣的霓虹燈，同樣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就連路口的紅綠燈也別無二
    可是那股空洞的，與世隔絕的孤獨感卻不斷地從四周湧來，將他緊緊裹
    天氣微冷，有
    公孫瑾縮了縮脖子，將下巴埋在單薄的衣領裏，一個人越過繁華的街
    落日沉溺在一片橘色的海，遠在天邊的地平線看不到盡頭，少年夕陽下的影子被拉得很
    走在沙漠裏會寂寞，走在人山人海裏還是會寂
    呤呤~
    這時，電話鈴聲響起，是一個未知的電話號
    公孫瑾遲疑了片刻，還是按下了接聽
    接通的那一刻，像是開啟了潘多拉魔
    但電話裏傳來的，並不是魔鬼的聲音，那聲音很溫
    “是小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