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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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探
蒼鷹在雲下飛過,脖子上的羽毛在氣流中抖動,隨即一扇翅膀又朝著遠方山丘飛出一段,猛地降了下去。
由南向北,一隻千餘人的隊伍正在行進,風吹過來,寫有梁山兩字的大纛被豎起,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隊伍中,披掛整齊的幾個大漢正湊在一起,朝天的牛角盔閃著金屬的光芒:“這裏就是威勝軍地界了吧?倒是沒想到如此多山。”
“還未完全到達威勝軍,不過也是快了。”乜恭穿著有些舊的甲胄,摸了一下橫著喪門大刀,臉上頗為興奮:“威勝軍內山體更多,本就是萬山環聚之所,嘯聚山林的好漢很多。”
“有多少?”前麵一身青龍鎖子甲,頭戴青龍嘯天盔的杜壆回過了頭。
乜恭搖了搖頭:“不好說,前段時日聽聞三五千人,近段時日則是不知了。”
“人再多也不會比那兩路官軍難打。”卞祥拿下牛角盔,寬大的手掌抓著在手中拋了拋又戴上,看向乜恭:“他等武備再齊整,難不成能如宋軍一般全軍裝配甲胄?”
“怎麽可能?”乜恭聳了聳肩:“那廝就是仗著人多罷了,畢竟威勝軍這地方實是窮苦的可以。”
行進的隊伍沿著隆德府外圍一路而行,經過兩三座山,也不是沒有山上的好漢打這支隊伍的主意,隻是要不見著那部馬軍打了退堂鼓,要不生猛的衝上來被一肚子氣的柳元劈成兩截。為此隊伍裏也多了一二百投降的新人,隻是看他等麵上的菜色,讓人忍不住懷疑是餓瘋了才投降過來混口吃的。
前方,馬蹄踏著凍硬的地麵,寫意的走著,有說話的聲音傳來。
“哥哥在想甚?”喬冽看著有些出神的呂布有些奇怪,很久沒看到自家哥哥這般模樣。
呂布聞言轉頭看他一眼,倒是直言不諱:“在想家鄉。”
臉上浮現一絲笑容:“進了這隆德府其實已經離某家鄉近了,倒是好久沒見著家中風景了。”
喬冽身子隨著戰馬起伏,聞言誤以為說的是遼國,當下一笑:“那等事畢,哥哥回家鄉一趟看看?”
呂布猶豫一瞬,搖了搖頭:“不去了,已經沒人在了,不去了……”
稍一停頓:“以後有機會再說吧,現今正事要緊。”
喬冽點點頭道:“既然如此,辦完正事後貧道卻要回趟家鄉找那老友,到時一起回山寨。”
“隨你。”呂布一揮手,看看四周景色,直起腰板:“傳令——”
舉起鞭稍:“命卞祥、柳元二人率五十騎先行探路,找到敵寨的位置,問清楚那田虎在哪!”
“得令!”後麵正說話的兩人連忙答應一聲,卞祥哈哈一笑,打馬跑上前來:“終於有正事做了,整日行軍憋死俺了。”
衝著呂布拱拱手道:“哥哥放心,俺一定不負所望。”
一旁柳元也是連忙點頭附和。
“記住。”呂布看了他二人一眼:“若是碰上對方,人少就吃掉抓活口帶回,人多就立即後撤招呼援軍。另,如是探知到對方位置,立馬返回。”
“是——”
馬蹄邁動,吆喝聲中,百餘騎兵催動馬匹,隨著前方的牛角盔逐漸遠去。
……
陽光開始偏斜,正午的溫暖消去,靠近沁源縣的一處莊園裏殺聲、喊聲、哭聲、狂笑聲演出一出搶劫的大戲。
持刀的強人砍死拿著鋤頭、棍棒抵擋的莊客,有人扛起婦人奔向一旁的屋子,不多時響起女人哭喊聲與賊人猖獗的大笑,更多的賊人奔進大廳,抱著一人高的花瓶跑了出來。
薛時扛著大刀走出屋子,將手中拿著的仿唐花鳥鏡扔到地上,大嘴一撇:“沁源真夠窮的。”
“那是。”胡英在後邁步出來,雙刀在後背綁成“x”型:“四周都讓哥哥搶了幾茬了,要找吃食兒還是該去晉州或太原府。”
“算了吧,老子懶得跑那麽遠。”薛時看看四周正在搜刮的嘍囉,又看了下天:“都快著些,晚上老子還想回去吃口熱乎飯,磨磨蹭蹭的小心在外啃幹糧。”
“喔——”
一群人見著山寨頭領催促,隻得加快速度,有那想與女子歡好的不舍得立時離開那美妙的感覺,無奈平日武藝習練不勤,單槍匹馬闖入城門,還未來得及三進三出,隨即遭人兩麵夾擊,頓時兵敗如山倒,不得不一潰千裏,徒自留下生命無數,隻得頂著一張看透世俗的麵容一刀將女子殺了,隨即低頭耷拉甲的走出門去。
“走了走了~”胡英看著裝車已畢,見那些頻頻回頭朝房裏看的嘍囉撇了下嘴:“沒出息,一幫粗手農婦而已。”
“得了,這些小崽子們平日也是憋的很了,看著農婦遮莫跟見著帝姬沒甚區別。”薛時拍了他胳膊一下:“還是先走吧,好在回山路程不遠。”
“下次老子去太原府找個花樓玩上幾晚。”胡英咽了口唾沫:“你不知那些小姐,嘖嘖,皮膚那個水嫩。”
“有空一起去。”薛時換上猥瑣的笑容,與胡英兩人嘿嘿的勾肩搭背的往外走去。
有嘍囉點燃了火把,扔到木製的房上,劈啪的燃燒聲隨即響起,火焰帶著濃煙蔓延開來,數條黑龍躥上天空。
……
位於偏東南的卞祥、柳元正找了快空地歇息,讓馬恢複下腳力,順便吃點東西讓人也休息一下。
正商討著去何方找個人問問那石梯山在何方,就聽有腳步聲奔來,二人轉頭看去,見是在高處放哨的探子,不由雙雙警覺起來。
“報——遠處發現有黑煙升起,似是有人縱火。”
卞祥與柳元對視一眼:“可看清是何處。”
斥候搖搖頭:“有林木擋著,未知是哪裏,隻在西北方向,看煙柱數量當是不少。”
“去看看。”卞祥站起身來,將牛角盔扣在頭上:“說不準能知那田虎在何方。”
柳元拄著虎牙長刀站起,將亮銀盔戴好:“兄長說的是,沒準是田虎的借糧隊伍。”
“都起來,出發——”
吼叫聲中,梁山馬軍紛紛起身奔向馬匹,隨後馬蹄翻飛,帶有韻律的悶響逐漸遠去。
……
光芒隨著奔走的雲時亮時暗,劫掠的隊伍鬆散的走在道路上大聲喧嘩著,沒有小頭目出來製止,也沒有頭領對此有甚意見,他等在前中段走著,也是放肆的很,薛時甚至將刀扔給旁邊嘍囉拿著,自己空著手,一手拿著兩錠搶來的銀子盤來盤去。
旁邊胡英背著雙刀,卻是抱著一尊玉佛在欣賞,仔細看了半晌,將那玉佛丟到旁邊嘍囉懷裏。
“咋了?”薛時歪頭有些奇怪,這老夥計最愛美玉,每次有收獲都要把玩半天,今天怎地看了幾眼就扔了。
胡英斜乜著看了他兩眼,哼哼道:“不是甚好玉,果然這威勝軍已經搶不到甚好東西了。”
“城裏遮莫還有好的。”薛時舔了舔嘴唇:“隻不知田大哥何時帶咱們打破州府。”
“敢是快了,咱們已經有不少人入夥,聽哥哥說,田大哥那意思在多些人就打銅鞮縣。”
“那是多久……”
下一刻,悶雷響徹在耳邊,薛時抬頭望天:“大白天的就開始打雷?”
“打兩個旱雷有甚稀奇的。”
“也是……”薛時點點頭,耳畔聽著聲音漸漸接近:“這雷怎生越來越近了?”
胡英站住了腳,薛時見他停了也是停下,兩人側耳傾聽片刻,某一刻,同時抬起頭:“是戰馬!馬蹄聲!)”
“田大哥派人過來了?”胡英搔搔頭。
薛時也是沒有半點緊張:“又是鈕文忠那廝吧,走這條道不是去晉州就是更遠的隰州。”
“要不要隨那廝去一趟晉州?”胡英舔了舔嘴唇:“那邊少有去的時候,遮莫挺富庶。”
“那就等他來了讓他讓幾匹馬出來。”薛時陰陰一笑:“若是不配合,就跟田大哥講,讓他來收拾這姓鈕的。”
馬蹄轟鳴聲變大,樹林拐角處,一夥馬軍狂奔而出,緋紅色的身影遠遠入了兩人的眼中,嘴角的陰笑斂去,神色大變:“宋軍騎兵——”
驚懼的叫聲發出,劫掠隊伍登時亂做一團,有人掏出家夥上前,有人扔了財貨就跑。
薛時伸手往旁邊抓了兩下抓了個空,轉頭一看,抱著自己刀的嘍囉已是跑出了百米,不由扯開嗓子喊:“直娘賊!回來!我的刀!”
嗖——
箭矢的尖嘯響起,“噗”的一聲射中側近一名嘍囉,透體而出的箭矢帶出幾滴鮮血濺在薛時臉上,微微轉過臉,瞳孔映出帶著牛角盔的壯漢以及他手中滿月狀的強弓。
“快找把兵刃!”胡英一推薛時的同時,帶著尖嘯聲的箭矢射過薛時方才的身位,“噗”一聲狠狠紮入地裏,驚得兩人一身冷汗。
“他等人不多,都上前和宋軍拚了!”胡英沒去看踉蹌去撿兵刃的薛時:“此地寬闊,我等萬跑不過他們,拚死一個夠本,拚死兩個賺一個,殺!”
腳步響起,站立的悍匪逆向衝鋒。
……
“殺——”
前方緋紅軍衣的柳元大吼,隨即戴著牛角盔的卞祥收起強弓,綽起開山大斧:“擲斧三輪,扔——”
破空聲中,旋轉的飛斧扔出,在賊人絕望的眼神中狠狠砍在臉上,鋒利長大的斧刃破開皮肉,牢牢嵌在骨頭裏,無數身影連慘叫都發不出就倒地身亡。
馬上騎卒停止投擲,抽出戰刀,凶狠朝著還站著的人劈去,血浪蔓延,被切割的支離破碎的屍體倒地。
“宋軍!我入你娘!”
胡英打飛飛斧,隨後絕望的看著更多的斧子從馬上騎卒手中扔出,左躲右閃中,一騎從旁掠過,虎牙長刀猛地刺出,鋒銳刀尖刺破皮膚,切開血管,鑽入肉中又破皮而出,溫熱的鮮血濺起,拎著雙刀的男子被人拿刀挑上半空,又甩飛在地,一旁馬蹄陡然踏下,半邊臉被強勁的力道踏碎,隨即更多馬匹跑過,破爛一般的身體如泥攤在地上。
“胡英!”
薛時吼了一聲,卻不敢轉身回去報仇,拎著撿起的樸刀玩命兒的朝著一旁跑去,有騎兵靠近揮砍而下,被他一刀封住,隨即拽下馬來,剛要趁機上馬,不妨一旁帶著牛角盔的壯碩身影出現,大了一號的開山大斧帶著呼嘯的風聲拍了過來。
“狗賊——”
絕望的吼叫中,這強人側身豎刀防禦,被斧麵正正拍中,整個人倒飛出去,嘭的一聲摔落地上朝後劃出一丈多的距離,呻吟著爬不起身。
“抓活的!”
吼叫聲中,馬上的騎卒紛紛將刀一翻,促馬追上逃跑的匪人,用刀背將人打倒在地。
“卞兄,收獲不少。”柳元甩了甩虎牙長刀上的血跡,看了眼被抓回來的活口眼神一亮。
“先分開審審他們,若是知道那田虎所在就留一個帶回去給哥哥,若是不知,全殺了,繼續找。”凶蠻的話語中,臉上有些灰塵的大漢勒轉馬匹,任馬匹慢慢走到薛時身旁,勒住,甩蹬下馬。
卞祥獰笑看著捂著一邊肩膀呻吟的薛時,探下身去將人拉起來:“撮鳥!一會兒俺問什麽你就答什麽,可懂?”
“啊……呀……”薛時呻吟兩聲,睜開眼半天才聚焦到卞祥臉上:“狗……狗官,你要……問甚。”
“嗬,老子才不是什麽狗屁官兒。”卞祥單手攥著衣領將這人舉在半空:“田虎那廝的老巢在哪?”
“嗬……”喘息聲中,被舉半空的漢子雙目圓瞠,聲震四野:“老子……也不是出賣同夥的人!”
“好膽子!”卞祥獰笑出聲:“希望你骨頭和你嘴……”
“不過田虎不是俺同夥,俺帶你們去。”硬漢的形象崩塌,半空中的漢子擠出一絲討好的笑容。
卞祥:“……”
天空下,臨死的慘叫響起,隨後一眾馬軍粗略的打掃一番戰場,帶著戰利品揚長而去。
……
呂布等人依著大道而行,新掠來的步卒不時被梁山的頭目教導戰場聽從指揮,走時排成隊列,一番話語下來也不知是這些人真心投靠,還是有東西吃就聽指揮,一個個認真的很。
日頭西走,某一刻,蹄聲在前方響起,反應迅疾的梁山馬軍做出警戒的姿態,待看到熟悉的身影方才放鬆下來。
不多時,唯一活著的薛時將話語說了出來。
“找到你了!”
披著大氅的身形站起,呂布那張臉上露出嗜血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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