鄄城外的一個小山丘現在成為了曹彰最愛去的地方，兗州內部的戰爭隨著冬天的來臨而停擺，曹彰就有了很多外出的機會。
    曹丕回到鄄城後，也會時不時地會和曹彰一同前往，那裏下葬了許多死於兗州之亂的忠良，替曹丕擋刀而死的趙宇也埋葬在其中。
    沒人知道趙宇的家鄉究竟在何處，和趙宇相同處境的人也有許多，曹丕不忍這些客死他鄉的靈魂在外漂泊，便建議曹嵩在山丘上修繕了這樣一處英靈墓。
    曹嵩對曹丕的提議欣然應允，曹嵩認為曹丕收買人心的手段真是越來越高明了，他對曹丕這樣的成長很開心。
    而曹丕僅僅是想為這些無法魂歸故裏、落葉歸根的朋友們做些什麽罷了，是的，曹丕把他們視作朋友。
    大雪初停，蜿蜒的山路崎嶇不平，積雪鋪蓋在地麵上，讓本就難以行走的道路愈發泥濘，曹丕帶著曹彰騎著一匹馬緩緩地朝著山丘上行進。
    “子桓，娘怎麽同意你帶我出來了？”曹彰對著身後的曹丕詢問道。
    “娘很感激趙叔他們舍棄性命救下我們，若不是這麽大的雪，她也會和我們一起來的，你以為娘就隻會管著我們嗎？”曹丕目視前方，他緊握著手中的韁繩，他可不想摔在泥地裏，“還有，你應該叫我子桓兄，我可是你的親兄長。”
    “子丹比你年長，我也沒聽你叫過他兄長。”曹彰不滿地說道。
    “年齡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本事。”曹丕心想自己兩世為人，若是將年齡相加，曹昂也得該叫自己一聲兄長了。
    “你又在這吹牛。”曹彰不屑地說道。
    幾盞茶的功夫，二人就來到了英靈墓，曹丕從身後的裘皮囊包中拿出了一個牛皮水袋和一隻包裹好的燒雞，曹丕將韁繩栓在鬆樹上，二人一起來到了趙宇的墓碑前。
    趙宇的墓碑上赫然刻著“義士趙宇之墓”的字樣，墓碑的右下角還有“友曹丕、曹彰敬立”的小字。
    “咦，這墓碑上怎麽這麽幹淨？”曹丕有些奇怪，趙宇的墓碑上沒有一點積雪，好像是有人打掃過了一般。
    “或許是趙叔的朋友在咱們之前來過了。”曹彰滿不在乎地回答道。
    曹丕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麽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就好了，他拿出了還有餘熱的燒雞，二人聞到肉香強忍著饑餓，曹彰將燒雞擺放在了趙宇的墓碑之前。
    “趙叔，我們來看你了，也不知道你現在過得怎麽樣……”曹彰盯著墓碑喃喃自語道。
    曹丕靜靜地聽著曹彰講述著他們的過往，這些事情曹丕很早之前就已經聽過了，但每次聽到曹彰說起還是會忍不住黯然神傷。
    曹丕打開牛皮水袋，將其中的酒全都灑在了地麵上，積雪融化，冒出陣陣蒸汽。
    “子桓……兄，你覺得這世上真有魂魄嗎？”曹彰詢問道。
    “你為什麽要這樣問？”曹丕奇道。
    “你不是經常和翁翁學那些東西嘛。”曹彰解釋道。
    “黃老之術大抵都是經世致用之學，我對於那些讖緯之學並不了解。”曹丕如實回答道，他目前還在學習一些基礎的知識，他不能也不願學習那些玄奧晦澀的長生道論。
    “我在想趙叔會不會聽到我們說的話，他會不會告訴他家鄉的弟弟和母親。”曹彰歎了一口氣，然後繼續詢問道，“那你覺得魂魄存在嗎？”
    曹丕一時語塞，在他曾經的認知裏這些東西肯定是不存在的，但他現在又以曹丕的身份出現在了一千百八年前，他也有些搞不明白了。
    “趙叔會聽到的，你就放心好了。”曹丕騙著曹彰，同樣也在騙著自己。
    “那咱們準備回去吧，今天可是文烈兄的大喜的日子。”曹彰看著天空中高升的太陽說道。
    “啊？我怎麽不知道這件事？新娘是哪戶人家？”曹丕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問道。
    “昨日父親告訴我們的，那時候你和子丹出去騎馬了，我聽說新娘是戲忠的妹子。”曹彰回答道。
    “真沒禮貌，你要稱呼人家為誌才先生，以後你還是要向我多多學習才是，免得以後要遭人恥笑。”曹丕臭屁地說道。
    “行了行了，咱們快回去吧，再晚就趕不上了。”曹彰不想搭理自戀的曹丕，隻好連聲催促道。
    “慢點！慢點！”
    “哎呦我去！”
    二人渾身的淤泥和積雪，他們從地上爬起後相互抱怨，一個男子緩緩地從一棵粗壯的鬆樹後走出，他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男子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書信的內容已經有些模糊了，顯然這份書信是被經常拿出了反複觀看的。
    “阿弟近來可好？母親身體可好？你見到此信時，我已經來到了鄄城了……”
    “這是我這麽多年來第一次給你和母親寫信，希望你能理解為兄的苦衷……”
    “我現在是大戶人家的護院了，我的主家是兗州的刺史，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他，曹使君待我極好，他的家人也對我很照顧……”
    “我在府中交了一個朋友，他是府中的公子，他不嫌我身份低微，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總覺得是在與你交談……”
    趙宇的弟弟重溫了一遍兄長的字跡，他走到了趙宇的墓碑前，雞肉的香氣刺激著他的鼻子。
    “兄長，你的朋友沒有忘記你，等我下次再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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