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短短的幾十秒的重逢之後，他們又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中。
    “這下麻煩了。”
    阿史沃因的護理部主管穿著得體纖細的銀白色製服站在辦公室的一麵透明幕牆前，這位不到40歲的黑發女主管肌膚白皙，顯得優雅而幹練。
    作為年輕醫生，德昆在主管堯姬的麵前顯得有些局促，像下級一樣洗耳恭聽。
    “她是白虎騎士團二級艦隊的參謀長通過騎士團總後勤部，讓我們代為看管而已，現在這支白虎艦隊已經全軍覆沒，參謀長都生死不明，她根本不屬於我們護理員體係，能把她再退到哪裏？”
    “但她不能再留在這裏了，她和卡爾基團長的關係不正常，而這位騎士團團長現在是‘阿史沃因’軍階最高的指揮官，按規定，他有權選擇自己中意的護理員，或者退回護理員，但現行規定有漏洞啊，沒限製人族。如果他們兩人在阿史沃因裏發生醜聞，我們該如何是好？”
    “想必參謀長這樣做也是有道理的。”堯姬幽幽歎了口氣，沉吟片刻，“元教教義雖說人人平等，但我們柏拉圖軍隊係統也等級分明，讓高級軍事貴族們能在戰地醫院心情愉快，盡快康複是我們工作的最高宗旨，所以，他們的要求我們必須盡量滿足，那些已婚的高級貴族，他們……”
    她望著外麵的一片深黑色，“係統默認，在他們最高等級的原配不在身邊時，我們護理員作為次一級的配偶可以……”
    她欲言又止，隨後又黯然地說道：
    “保證這些高級指揮官們的血脈延續很重要，我們更像一種器皿，繁衍柏拉圖人的器皿，戰爭需要太多的好戰士，係統撫養事實上讓一切更簡單了，隻要保持沉默。”
    “我們‘阿史沃因’是柏拉圖最好的戰地太空醫院，一切秩序井然，又不是其他那些管理鬆懈的醫院，開這樣的口子，必然後患無窮。”德昆反對道，“卡爾基體內骨骼有老式的修補組織，需要重新更換，趁他還在手術後的昏睡中，我們趕緊把那位大小姐送走吧！”
    “也好，這事不必驚動塞馬爾院長，先下手為強，比事後被動好。”護理部主管皺了下眉，“就這樣吧，事不宜遲。”
    “什麽？要送我去‘帕那刻亞’[1]戰地醫院？”
    璿璣在一片潔白的醫療站裏，她已經行動自如，手腕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治療手腕淺層割傷對於戰地醫院簡直是小菜一碟。
    “帕那刻亞負責離本土更遠的刻托戰役的醫療救治，離開我們有5000光年之遠。”她的組長宜軒和氣地對她說道，帶著她甜美的職業微笑，“它沒有我們這裏那麽大，那裏的活可能更輕鬆一些。”
    “柏拉圖人每個人都是係統的活化身。”璿璣突然這樣說了一句。
    她明白，在這裏，每個人都會自動地把她和卡爾基拆得遠遠的。
    “我們勞動階級還有選擇嗎？”宜軒淡然地說道，“貴族才有任性妄為的特權。我們隻有維持係統，才能生存。”
    她默認地低下了頭，個體在這個磐石般不可撼動的完美體係前太渺小了。
    卡爾基又站回了海邊，海潮席卷著一塊塊嶙峋的礁石，濤聲陣陣，一切都如此空曠。
    在逆光處的巨大岩石之上，璿璣穿著一身飄逸美麗的紅裙，騎在高大的深栗紅色的駿馬之上，她披著紅紗，戴著造型優美的珠冠，珠玉串起來穗子垂墜在她精致臉龐的兩側，充滿一種特殊的異域情調，在陽光照耀下令他無法直視，隻能用手擋住自己的眼睛。
    “卡爾基，我們走吧，宇宙那麽大，隻要我們真心彼此相愛，就能尋得屬於我們兩人的樂土，自由地……”她微笑著，帶著她那種特有的從容和熱情。
    索爾也一躍而來，它在日光下全身閃閃發光，每一塊肌肉都曲線優美之極，充滿無法描述的力量和美感。
    兩匹馬互動著，仿佛彼此熟識，他情不自禁地要走向這個方向，這就是他夢想的自由和愛情。
    “卡爾基！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不要拋棄我！”穿著那身泛藍的蘋果綠長裙的夜柔，從身後緊緊地抱住了他挺拔的身體，她總是那麽柔弱，那麽需要他。
    “這是我自由的機會，我不能放棄，你知道我並不真的愛你。”他轉身對她說道。
    “是你強行奪走了我的童貞，卻告訴我你不愛我，你在新婚的第二天，說過你要保護我，一直保護我，你都忘記了嗎？”
    麵臨妻子的質問，他隻能惱羞成怒地想掙脫她的懷抱，但他發覺她的身材已經不複往日的苗條，小腹已經如玫瑰果的果房一樣微微隆起。
    “你就為了她，拋棄了你的發妻和尚未出世的兒子嗎？”夜柔大聲質問道。
    “我說過，我在履行身為‘天狼星之子’的義務，我在給我那個早死的爹繁衍後代，身不由己！”他顯得很暴躁，“這個孩子不屬於我，讓係統撫養他好了！彼此互不相欠！”
    “你想讓係統撫養孩子，又要掙脫係統的控製，你的自由是如此虛偽和不負責任嗎？”她高傲地站在他麵前，用手輕撫下微微膨大的小腹部，隨後繼續糾纏他。
    在遠處等著他的璿璣顯然已經失去了耐心，那雙幽深的眼睛如暗夜的深井般黯淡下來。她低聲催促著索爾一同轉身離開，從高高的山崖上調轉馬頭離開。
    “不！璿璣！不要離開我！”他大叫道，一怒之下不顧她身懷六甲，將她猛然推倒在地。
    夜柔倒在地上，蜷縮著身體，發出了痛苦不堪的哀嚎。
    “我好痛，卡爾基，我好痛，孩子，我們的孩子……！”她倒地的礁石地上，流淌出一塊血跡，殷紅得如此觸目。
    “不！璿璣，你不要走！等等我！”他想飛奔追趕她，但又對倒地痛苦掙紮的夜柔於心不忍，如此痛苦又糾纏的感覺讓心髒都因悲痛而無法跳動。
    “不！璿璣……璿璣……”
    躺在醫療床上的卡爾基在昏睡中不斷囈語道，他剛做完手術，顯得異常虛弱。
    [1]panacea，是希臘神話中表示完全治療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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