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一架無人機從遠端飛速飛來，朝懲戒團一陣掃射，柏拉圖人慌忙還擊，迅速將其擊落。
    與此同時，地平線上冒出了一支蓋亞守軍也緩緩地向這裏推進過來，履帶式的射擊機器人如跳躍的兔子一般碾過崎嶇不平的廢土，朝敵軍亂射一陣，一道道熒藍色和白色的激光光束，向這艘登陸艦飛射而來。
    “我們必須得撤退了！巴克斯坦，不能再留在這裏了！快！我們快撤！”他的助手丁崗一邊指揮殘兵們撤退，一邊朝巴克斯坦大聲嚷嚷。
    “卡爾基，我已做了我該做的事了，不要像天狼星一樣……”
    這位老騎士隨即下令全員盡快登艦撤離。
    “你還是想讓我投降蓋亞嗎？”卡爾基支起身體，嚴肅地看著她。
    “你已不是大團長了，在懲戒團當雜兵，那個老騎士沒有騙人，他說這樣總有一天會死在前線……芒星城是最富庶的宇宙大城，你是蓋亞的上將，為什麽拒絕再次手握重兵的機會？”
    “芒星城就是一個黃金鑄造的鳥籠，層層疊疊的欲望堆積如山，我那個上將是用來背鍋的，我請求你，不要再提這件事。”他的口氣頗為強硬。
    “這也是我們在一起的機會……”她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裏流露出一絲幽怨。
    一片沉默彌散在這個幽暗狹窄的容身縫隙裏。
    “女人，女人……”卡爾基歎了一口氣。
    就在此時，一艘大型飛行器離子推進器燃燒起飛時震動大地的聲音，讓他們身旁的建築物殘片都振得掉渣。
    這是？——
    卡爾基掙紮著迅速地起身，試圖從堆砌的建築材料和炸廢機械上攀爬出去，他抬頭看到懲戒團的大型登陸艦再頭頂直飛而過，正當他蓄力準備躍出時，璿璣飛身抱住了他，用力拉扯住他。
    “不！快放開我！”他轉過身想甩掉她，但重傷的左臂讓他沒法以攀爬姿態支持太久，在她的拉扯下，兩人直接摔了下去。
    璿璣迅速地爬了起來，她擁有女戰士靈活又頑強的身體韌性，而卡爾基則又再次無法動彈，他歎息著，知道這艘星艦已擺脫了斯摩夫星球的重力，遠遠地飛走了。
    “卡爾基！對不起！我不會讓你回柏拉圖！”她附身緊緊地抱住了他，看到他的左臂的止血凝固帶已經又開始滲血。
    “璿璣，你背叛了父邦，是嗎？”他那雙藍色的眼睛裏透出的亮光像是要刺穿她一樣，“你曾經對我說過你理解不了蓋亞，你生來不屬於那裏，我對你沒有堤防，我相信你，就是我看到了你擁有一個柏拉圖人的靈魂。”
    “是的，我是一條喪家之犬，蓋亞人給我吃肉，我就忘記那夢境中的家園……”她哽咽了，眼淚如雨滴般灑在他堅硬的黑色鎧甲上，“我曾不自量力，在阿迪斯人的世界裏，我數次被毆打，好幾個男人想強奸我……化身阿星讓我自信全無，真實的自然界太殘酷，我過不了這樣的生活，相信我，卡爾基，在蓋亞，沒有人會傷害你，我會盡全力保護你。”
    “你……到底是誰？”
    一道微弱的光線透了過來，正好照在卡爾基的如古典雕塑般麵孔上，那雙藍色的眼睛如閃耀著薄荷藍的堅冰，直直地盯著她的黑幽幽的雙瞳，他們又進入了一種夢幻般的情景之中，在魚水交歡中，他抱著她在小床上顛鸞倒鳳，在幽暗的光線裏，他翻到了她的身上，他們就是這樣彼此直視，如同天地間第一對愛侶的交合。
    “我叫璿璣，一顆星星，我出生在柏拉圖的‘近畿’……”她機械重複著芒星城春日初見的話。
    “不，你不是，你根本不是一個正常的女人，和你的做愛的快感……你能讓我變成一個隻受下半身衝動控製的野獸。”他表情凝重，“你是誰，告訴我。”
    “他們把我稱為芒星城的女王，眾星最高的女祭司，精通戰爭和愛情的技藝，以及世上一切君王的女主人，權柄由我而發，萬物由我而生，榮華富貴是我的恩賜。”璿璣跪在他的身旁，展開雙臂，黑甲在幽暗之處閃著奇異的光芒，兩縷披散分在兩頰邊的銀發閃著耀眼的光，讓虛弱的卡爾基恍如夢中。
    “皇帝沒有騙商羯羅，那個名叫‘璿璣’的青龍少女已在墜落大氣層時被活活燒死了，變成了一截燒焦的身軀……現在活著的璿璣不過是一個用巫術和科技複活的人造人，一個用來引誘我的……妖女。”
    卡爾基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次鞭子抽在她敏感的心上，她突然明白為何他從龍塔寺的新婚之夜落荒而逃，自己為何不像一個智力超群的柏拉圖人一樣擁有完整的童年記憶，她以為自己得了創傷後遺症。其實，她的人生就是從芒星城開始的，那個女孩的殘留記憶隻能在最深的潛意識裏一閃而過，如同熱焰燒盡後的閃星。
    “我是璿璣，真心愛你，視你為主人……”晶瑩的眼淚從她黑色的大眼睛中奪眶而出。
    “不，你就是蓋亞係統的最高邪神，這是諸神的戰爭，那麽多人死了……柏拉圖皇帝說，會有一個女人毀滅柏拉圖，他說，你就是這個女人。”
    說完，他向她緩緩地舉起了拿槍的右手。
    瞬間，她的腦子一片空白，輕聲地說“我愛你。”
    “我愛柏拉圖，我為之而戰的‘父邦’，愛情對我，太奢望……”
    突然間，意識回到了尾山書屋，那個金發年輕人羞澀而優雅地念著台詞“我愛愷撒，但我更愛羅馬”。
    卡爾基擁有古羅馬人的美德和情操，當她還是個無知少女時，為此大為傾心，而現在，她明白這是一種絕對的信念至上，不容一絲人類的軟弱和情感。
    “那你殺了我好了，我本不該在這個世上。”她按了幾處按鈕，自動卸除了自己的胸甲。
    他拿著激光手槍的手在顫抖，她淚流滿麵，卻依然保持一種凜然的鎮靜。
    “真正想死的人，是你，對嗎？”她直直地望著他，甚至直接拿手把他手裏的槍口抵住胸口，“這樣我們都解脫了。”
    卡爾基臉色慘白，滿頭是汗，他從來沒有這樣虛弱過，金發貼在額頭上，麵孔削瘦得如脫相一般。
    “諸神太殘忍！……”他絕望地大叫了一句，睜大了藍色的眼睛，像發瘋一樣，抽回去槍朝自己腦袋開了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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