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For This One 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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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如……你最近是不是偷偷在上中文課?”
    “哈?什麽鬼?”
    徐憶如雙唇微翕,有些詫異地看著韓易。
    “‘夢想用自己的旋律,譜寫整個時代的和弦’,小詞兒一套一套的,不錯嘛。”韓易搖頭晃腦地複誦了一遍對方的評析,調笑道,“要不要考慮出書?我找找路子。”
    “人家跟你認真講,你居然還開玩笑。”
    小如鼓起腮幫子,瞪大杏眼,雙手抱胸,耍了一套不帶絲毫真情實感,完全模板化的小脾氣。
    每次跟親近的人談嚴肅的話題,就喜歡開一些不著邊際的玩笑來緩和氣氛,不管氣氛需不需要被緩和。關於韓易的這個說話特點,徐憶如早就爛熟於心了,根本不可能因為這件事情而真的去介懷。
    那為什麽又要擺出這副姿態?
    因為……
    情侶之間,偶爾鬧點無關底線和原則的小別扭,能讓感情更穩固,生活也更有滋味。
    她從書上看的。
    “我也是認真的啊,沒有跟你開玩笑……”韓易眨眨眼,“我真的很喜歡喝你煮的東西。”
    “煮……”跟韓易相處的時間太長,很多梗不需要他講出口,小如就能瞬間理解,“你想說我在給你灌毒雞湯是不是?”
    “我可沒說毒雞湯哦……是雞湯,健康營養又美味的心靈雞湯。”韓易笑道,“我每天在外麵給別人灌雞湯,回來再喝你給我煮的雞湯,這就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雞湯供應鏈啦。上下遊聯通,垂直壟斷。”
    “所以你每天都在外麵兜售我的二手雞湯。”
    “加工雞湯。”韓易把食指和大拇指並在一處,微微眯起眼睛,“原材料還是有點粗糙的,我得加點味道。”
    “喂,你真的很過分欸,喝我的雞湯,還要嫌棄我的廚藝。”
    小如很喜歡,也很懷念這種跟韓易無厘頭鬥嘴的日常。
    其實什麽都沒有聊,也什麽都不需要聊,隻要能聽到對方的聲音,看見彼此的笑容就好。
    自從韓易收購UTA、創立瀚音樂,開啟自己的商業生涯以來,二人的生活便如車輪般滾滾前進,絕不為任何事物做片刻停留。在這般令人目不暇接,甚至來不及喘息的快節奏探戈裏,能夠偷得三五分鍾放慢腳步,覓得一個私密的空間,像從前那樣用逗趣和拌嘴來消磨時光,是不管拿什麽寶貝放到她麵前,徐憶如都不舍得去交換的珍貴禮物。
    不過很快,小如便意識到了一點——強行還原舊的模式,隻會產生新的問題。
    “那你以後不要問我好了,去問別人……她們比較不需要上中文課。”
    本意隻是想要跟韓易撒撒嬌,但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另外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小如不想說這後半句,但‘她們’這個詞,卻無可抑製地從她口中偷溜了出來。
    從前明明還隻有個‘她’,麻煩不算太大。
    可是現在……
    ‘她們’。
    真是一個讓人窒息的複數詞匯。
    臉色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嘴角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眼中那一抹靈動的光芒也開始滯澀下來。小如忍不住低下頭,避開韓易的目光。她不想讓他看到這一刻的不對勁,不想讓他察覺她如奔牛般在心底橫衝直撞的複雜情緒,哪怕隻是片刻。
    有不安,有吃味,還有……
    對,還有生氣。
    她是真的很生氣。
    “小如,我……”
    徐憶如的掩飾倉促無力,她壓抑已久的怨懟自然也逃不過韓易的眼睛。後者的肢體動作裏,肉眼可見地添上了幾分無措的慌亂。他太熟悉這一幕了,每次欲言又止的沉默,便是新一輪戰爭的爆發。自打記事起,這出戲碼他便看自己的父母上演了一遍又一遍,通宵達旦,永無休止。
    這是他渴望親密關係,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正確處理親密關係的禍源所在。
    口幹舌燥,心跳加速,一隻手臂揚起,停滯在半空中。預感到他和小如之間即將爆發衝突的韓易,再不見平日的巧舌如簧,隻剩下左支右拙的緊張回應。
    “你什麽?”
    “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
    “我隻是開玩笑而已,沒有嫌棄你,也沒有……你明白的,如果我不信任你,不在乎你的話,就不會跟你聊這些事情了。”
    “在乎我……奇怪,我怎麽沒感覺到?你要是在乎我,你會什麽事情都拿來跟我開玩笑嗎?人家明明在認真跟你講話,掏心掏肺給你看,你卻每次都用這種兒戲的方式來回應……真的有那麽多搞笑的東西嗎?”
    “我這個……”
    “你要是真的在乎我,你會一邊跟我講說你喜歡我,一邊在外麵招惹別的女……”
    越說越憤怒,徐憶如倏地抬起眼簾,試圖跟韓易對質,但視線卻一頭撞進了對方眼底的那片泥潭,悄然吞噬了她已經準備好的所有長篇大論。
    這一刻,小如回想起了韓易在過去兩年時間裏,無數次看似漫不經心的隨意閑聊裏,向她傾訴的過往經曆。韓易的父親和母親,像兩座隔江而望,永遠無法相交的高山,把他困在江心的小島上,與壓抑和缺席為伴。韓易從小就學會了用幽默與玩笑來掩飾內心的傷痕,因為他無法理解如何去表達自己的情感,也無法學會如何去與親密的人溝通。
    他的玩笑,他的輕浮,背後是他深藏心底的恐懼。
    他用玩笑和幽默來讓自己保持距離,因為他從未學會如何去接納,哪怕是最親密的人。
    對於韓易來說,自門外響起,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預示著的,不是“快出來吃晚飯”的溫馨呼喚,而是又一場要將他卷入其中的情感風暴。
    他無法理解,也拒絕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持久恒定的幸福,因為生活的這一扇門,從未向他打開過。
    從這方麵來看,她和韓易,其實是同一類人。
    原生家庭所麵臨的困境不盡相同,但結局卻是殊途同歸。
    極力渴望擺脫過往,卻又潛移默化地被來自父輩的創傷深深烙印。
    “好啦,好啦,不講了……”
    徐憶如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積攢起來,向外傾瀉的憤懣,頃刻間消弭無蹤。
    她捉住那隻凝滯在半空的手,用它作為支點,將身體朝韓易的方向拉近,把他擁進了自己的懷抱裏。
    “沒事、沒事……別擔心,我們不吵架,乖……”
    小如把腦袋搭在韓易肩頭,兩隻手輕柔地覆住對方的脊背,在他的耳畔低聲呢喃。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是小如一直以來的座右銘。
    她很清楚,如果不想讓韓易變得像她的父親,她首先得避免成為母親那樣的人。
    更何況,她是真的很心疼自己的意中人。
    從清晨忙到深夜,在拉斯維加斯連軸轉了一個多星期,這才找到了一點可以歇息片刻,與她獨處的閑暇。
    “我知道你已經很累啦。”
    “我不累,小如,其實我想說我真的……”
    “我都說了我們不聊這個了啦,不聽話,是不是?”
    徐憶如把雙手從韓易身後抽回,轉而壓在他的胸口上,可愛地呲了呲牙,“恫嚇”對方噤聲。
    隨後,小如輕輕湊近,嗬氣如蘭,將兩片嬌豔欲滴的紅潤玉瓣,覆在了他唇上。
    甜蜜的深吻不急不緩,力道輕柔舒和,仿佛是一場久別重逢的傾訴,又像是一個溫暖堅定的承諾,讓韓易本來僵硬的身體瞬間放鬆了下來。
    厚實的手掌攀上纖細的腰肢,喘息之間,韓易便重新掌握了主動權,帶著徐憶如一起,完全融進了寬大的沙發裏。
    “唔……呀,等、等一下!”
    “怎麽了?”
    “壓到頭發了啦……”
    “啊,不好意思。”
    韓易用右側手肘支起身子,關切地注視著已經被他壓在身下的徐憶如。
    他知道這個因為學習太用功而發量告急的寶島姑娘,有多在乎自己這一頭其實看上去一點也不稀疏,隻是有點泛起淺棕色的長發。
    “沒壓斷吧?”
    “怎麽沒有。”
    小如嘟著嘴,把手中的斷發湊到韓易眼前給他看。
    “三根欸!跟禿頭沒差了……”
    “你再誇張點呢。”韓易又好氣又好笑地在小如額頭上吻了一口,“滿臉都是頭發,還擔心禿不禿的問題。”
    “你才滿臉……滿臉都是頭發。”
    在韓易的手臂上輕拍了一下,小如的呼吸仍有些急促,話語也不甚連貫。剛才那番忘我的纏綿,抽空了她肺部的空氣,也抽空了她的大腦。
    “起來一下,我把頭發紮起來。”
    “哦,好。”
    “不是……手也拿出來啦,這樣我怎麽拿東西。”
    “啊……我都忘記我放那兒了。”
    韓易飛快地縮回手,幫徐憶如撫平衣衫的褶皺,這才略顯尷尬地咧咧嘴。
    “壞蛋。”
    雙頰暈染著妖冶的潮紅,小如翻了翻眼皮,那倦怠中帶著慵懶的嬌媚神情,順著如絲的柔波飛向韓易,讓後者本來放鬆下來的身體又緊繃了起來。
    以另外一種令人愉悅的方式。
    “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那麽壞。”
    從被甩到一邊的手包裏取出發箍銜在唇角,小如坐直身子,一邊用雙手在腦後束起馬尾,一邊用她甜糯的嗓音嘟嘟囔囔。
    “以前……不知道嗎?”韓易指著自己,“私人影院裏不就……”
    “不一樣啦。”徐憶如紮發箍的動作熟練,口頭的表達卻吞吞吐吐,“一直都知道你是個色鬼,但那天你還是比較……”
    “我還是比較什麽?”
    “就……跟今天不一樣,今天你很……”
    “我很……怎麽樣?”
    “就很,那個……哎呀,我不知道怎麽講啦!”
    情話卡在嘴邊,半天說不出口的小如,掙紮片刻後,選擇直接用行動表達。
    她反身撲回到韓易懷中,用慣性讓他重新躺倒在沙發上,像一隻踩奶的乳貓,把全身重量都壓在了主人身上。
    “今天我感覺你……很著急。”
    胸口起伏的幅度明顯,強迫自己問出下一句話的小如,緊張與羞赧的情緒無處可藏。
    “是不是想和我這樣……很久了?”
    “是。”
    在徐憶如的眼裏,此時此刻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有問必答的韓易,就是世界上最可愛的那隻小狗。
    口幹舌燥的感覺再次蔓延開來,喉嚨發癢的小如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才繼續問道:
    “是因為最近……做音樂節太忙,覺得冷落了我,想要用這種方式來補償,證明你還……喜歡我嗎?”
    “不是。”
    “那是因為什麽?”
    “因為……你沒看過你自己長啥樣嗎?有哪個男的能……”
    “韓易。”徐憶如危險地眯起眼睛,“我剛才怎麽跟你講的?”
    “不開玩笑了。”
    韓易舉起雙手,從善如流。
    他清清喉嚨,換上了一副無比認真的神情。
    “其實是因為……在我看來,我能開始這一切,能擁有你現在看到的這一切……至少有一部分吧,得歸功於你。”
    “歸功於……我?”
    “嗯。”韓易點點頭,“現在我所做的,其實都是在彌補之前的遺憾。和你之間的遺憾,是這裏麵最讓我難以釋懷的一環。所以……你問我是不是想和你這樣很久了,我的回答是……如果不能和你這樣的話,我不知道我做這些事情,還有什麽意義。”
    “這樣喔。”
    聽著韓易的回答,仔細觀察著對方的神情,徐憶如的眼底綻出了一抹任何言語都難以形容的歡欣光華,但很快,它便被強行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寒風徹骨的冷漠注視。
    “所以,你就是把我當成trophy wife,是不是?事業搞得好,兜裏有幾分錢,就覺得我必須得喜歡你,就覺得你絕對能占有我?”
    “不是,小如……”
    突如其來的轉變,讓韓易的心髒都停跳了半拍。
    “我怎麽可能是這麽想的,我剛才……”
    “好啦,嚇你的,傻瓜。”
    小如綻出一個甜美的笑容,用一記熱烈的深吻,把韓易的辯解堵了回去。
    “給你一個……一個教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關鍵時刻,嗯……亂開玩笑。”
    唇齒相抵的美妙觸感,拖慢了小如的語速。半晌之後,傳遞完信息,也占夠了便宜的小饞貓才舔舔嘴唇,重新坐直身子,用雙手捧起了韓易燒到燙人的臉頰。
    “我很喜歡你給我的這個理由。很篤定、很霸道、很體貼,也很像你。”
    說到這裏,小如再次扶下身子,含住了那口尚未呼出的熱氣。
    “You&n not ready for that yet。”
    兩分鍾後,再次與韓易拉開距離的徐憶如,杏眼半睜半閉,呢喃已經柔軟到了夢囈的程度。
    “But for this one night……”
    她輕輕捉起韓易的手,用指尖在對方的掌心畫了個圈之後,開始引導著它緩緩探向那處剛才不舍流連的地方。
    “I want you to sse。”
    “小如……”
    “別說話,壞蛋。Just show……”
    別停止相信,抓住這種感覺……
    璀璨的霓虹,如織的行人,喔……
    ……
    “都淩晨一點了,誰會這個時候給你打電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