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麽會這麽想？你從來就沒有對不起我。”
    韓易微微蹙起眉頭，輕聲安慰著突然變得有些沮喪的芭芭拉。
    “如果非要說的話，我才是應該感到抱歉的那個。”
    “噢，你確實該感到抱歉！”芭芭拉朝他瞪瞪眼睛，“給我整那麽多情敵出來。”
    “該死，又回到我身上了，早知道就不安慰你了。”
    “啊哈哈，現在後悔已經晚啦，小朋友！”
    芭芭拉張牙舞爪，怪聲怪氣地撓韓易的癢癢。她追他逃，卸妝和洗漱的進程中止，兩人又翻滾到了床上。
    不過這一次，沒有過多的旖旎成分，兩人隻是在一陣打鬧之後，溫馨舒適地依偎在了一起。
    韓易半躺半坐，腦後壓著三四隻綿軟的絲絨枕頭，而芭芭拉則躺在他的胸口，愜意地閉上了眼睛。
    “我對你和我感到抱歉，因為.我必須承認，我從沒想過我們之間的這段關係，會持續超過一夜。”
    “我知道。”韓易的手掌非常自然地摩挲著芭芭拉的長發，“You walked&ne like&nan walked out on Aston Kutcher。”
    “你真的在說你自己是阿什頓庫徹嗎？”
    “或者米拉庫尼斯和賈斯汀汀布萊克也行，我不挑。”韓易撇撇嘴。
    “我才是不挑的那個好不好。”芭芭拉小聲嘟囔。
    “嗯？”
    “沒什麽。”芭芭拉抬起頭，俏皮地衝他皺皺鼻子，然後又像小貓一樣側躺了下去，“我已經禮貌地留下來吃早餐了，你還想讓我怎麽做？”
    “我明白，你已經盡全力讓我不感覺自己像一個一次性用品了。”平時喜歡開玩笑，但到這種關鍵時刻，韓易也知道該如何認真地去討論問題，耐心地撫平芭芭拉心底的褶皺，“這不是你的錯，我想那天晚上，我們兩人都做了相同的心理建設——這是一次隻會發生一次的奇遇。所以我們都沒有真正地交過心，我們隻是盡情享受了彼此的陪伴，那天晚上……還有次日清晨。”
    “但我們其實是可以交心的。”芭芭拉看著他，身子在他旁邊蜷縮起來，神情看上去有點委屈，“我知道，即使在那個時候也知道，你是那種不會當場對我采取行動的人。你隻會想和我交談，了解我，感受我，然後你才會決定對我該抱有怎樣的情感，我很清楚這一點……是我引導了你、引誘了你。”
    “這個詞組用得有點太誇張了。”韓易拍拍芭芭拉的腦袋，柔聲寬慰道，“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其實真的很感激那天晚上遇見了你，並且做了……Um，我們所做的那些事情。”
    “真的？”
    “是啊，你知道的，我從來就不是那種率性而為的人。我的腦子裏有太多的規矩，太多的守則，太多的禁忌，以至於我的生活基本上一直在一條單調無聊的軌道上運行。”韓易張開雙臂，笑道，“那天晚上和你在一起，可能是我一生中做過的最大膽、最夢幻、最隨性的事情了。事實上，與你的每一次邂逅和接觸，好像都是隨性的、冒險的，甚至是……自然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我喜歡和你在一起時變成的樣子，也因此而喜歡你。”
    “那我的感受可能是完全相反的。”芭芭拉抱緊韓易，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了一道代表安心與滿足的弧線，“我一直是一個特立獨行的，率性而為的姑娘。這既是我的天性，也是我的工作要求我成為的樣子。今天我在紐約，明天我在巴黎。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就會抵達西班牙中部的某個地方，為最新一期的《Vogue》拍攝封麵……I"m all  tace，figuratively，and literally。”
    “普通人的生活，是一條從A點到B點的直線，而我的生活，是一個無數分散的主題勾勒出來的圓。我在圓圈內，隨機地從一處跳到另一處，看似自由，卻永遠沒有機會逃脫邊界的束縛。直到遇見你，一條穿過我這個圓圈的直線。跟你在一起，我終於可以有一個清晰而堅定的軌道可以追隨，這讓我感覺到……很平靜。這份平靜和快樂，是你無法想象的。”
    說到這裏，芭芭拉倦怠卻怡然地合上了眼簾。
    “我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我永遠都不想離開這裏了。”
    “這就是為什麽我會討厭自己那天晚上的所作所為。我終於找到了一個讓我覺得很舒適、很安心，也真心喜歡的人，但出於恐懼、懷疑和純粹的……愚蠢，我選擇了最簡單，最短視，也最不負責任的方式來對待這段關係。我選擇了享受一時的歡愉，然後就……直接逃跑了。我明明可以跟你在一起，麵對麵地坐一晚上，就像我跟宰佑描述的那樣，深入地了解你，也讓你深入地了解我。”
    “我甚至不需要……天哪，我甚至不需要翹班！我可以成為你最喜歡的隨性女孩，拉著你一起去巴黎，帶著你回到倫敦，我們會一起享受無限樂趣和親密時光……我們會成為朋友，我們會成為最好的朋友，然後我們才會成為戀人。我們會牽手、會擁抱、會親吻，然後才會上床，按照這個順序來做，才是正確的。”
    “我不想要露水情緣，我不需要露水情緣，我討厭露水情緣，但我卻就這麽做了！我逃離了一段認真的感情，隻是因為我覺得我不應該，或者說我不能夠喜歡一個在島上遇到的陌生人。你能想象如果那天沒有在倫敦偶然相遇，現在的我們會是什麽樣的嗎？”
    “但我們終究還是遇見了，不是嗎？這是一個不會改變，也不容置疑的事實。”看著閉上雙眼，呼吸悠長，聲音越來越輕的芭芭拉，韓易也壓低了聲線，悄悄轉移話題，舒緩女友的情緒，“當你第一眼發現我和費亞穆在你的街區來回轉悠的時候，你在想些什麽？”
    “我在想，‘那兩個人看上去好像迷路了’，‘什麽樣的笨蛋會在人人都有手機的年代迷路’，‘好像其中一個笨蛋我剛剛才睡過’，以及……‘上帝啊，我對我的人生都做了什麽’。”
    說到這裏，芭芭拉的左眼睜開少許，看向剛到手的寶貝男友，跟他一起笑。
    “說認真的，當時什麽感受？”
    “真實的感受是……你有沒有過這種經曆：你非常想買一條連衣裙，但是你當時沒有錢，或者是忙著做其他事情而沒有買它。當你終於意識到你特別想要它，回到商店詢問店員的時候，它已經被買走了？”
    “當然有過了。”韓易翻翻眼皮，“哪個男生不喜歡穿連衣裙呢？”
    “把連衣裙這個詞替換成任何你想要的東西……隨便說一個，PS5。”
    “沒人能阻止我擁有一台遊戲機。”
    “但你就是沒有買到它。排了很長時間的隊，終於等到了屬於你的購買機會，但PS5已經賣完了。你特別沮喪地回到家，打開門，卻發現客廳的電視下麵就擺著一台PS5——原來，你媽媽已經悄悄幫你買回來了。”
    “這就是那天我在倫敦見到你的感受。”
    思忖片刻，芭芭拉戳戳韓易的腰，反問道：“你那天看到我的時候，心裏又在想些什麽？”
    “我嗎？先是徹徹底底的懵了，我沒想到居然還能在一個跟伊比薩和巴黎完全沒有關係的國家再次見到你。然後……”
    “我不想說了。”韓易右手攥成拳頭，放在嘴邊，輕咳了兩聲。
    “說嘛！”芭芭拉扭來扭去，膩聲撒嬌，“我想知道。”
    “你會認為我是個……好吧，我說，但別用異樣的眼光看我，好嗎？”韓易再次清清嗓子，隨後有些遲疑猶豫地說出了後半句話，“我真的很想……走到你麵前，親吻你，然後……再做一次我們在伊比薩島做過的一切。自從我們在一起度過那個夜晚以來，我一直試圖重新找到和你在一起時的那種感覺……”
    “所以你再次在倫敦遇見我之前，有跟其他女人睡過？”
    “沒有，天呐，你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
    我勒個匈牙利女巫！
    要了親命了！
    “從伊比薩到倫敦，就隔了不到一周時間，我一直在出差，哪裏來的機會去跟別的女人睡？”
    韓易矢口否認，其他東西都可以誠實，但這一段過往絕對不能讓芭芭拉知道。
    “好吧……嗯，其實……即使我們在伊比薩相遇後你和其他女人睡過覺，我也不能責怪你，因為你不知道是否會再見到我，而且……我就是那麽令人魂牽夢縈的一個女人，不是嗎？”芭芭拉無不驕傲地昂起下巴，“看來我在倫敦看到你的時候，就應該轉身離開的，讓你一直想念我，又一直見不到我，在思念裏煎熬，試圖跟其他女人重溫和我在一起的感覺，卻屢屢失敗……唔，聽上去像是個很棒的結局。”
    “哈，哈，哈。”韓易幹笑幾聲，“好好笑哦。”
    “確實很好笑……但你不是那天唯一有這種感受的人。”芭芭拉摟住韓易的脖頸，讓身子往上蹭了蹭，“一開始，其實我完全是出於單純的好意，想讓你們進來避避雨，給手機充充電，好找到回家的方法。但沒跟你說上兩句話，我就……想要把費亞穆支開，對你做一些說不出口的事情。帶你走上三樓，走到我臥室裏麵的那一刻，我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那個傍晚真是妙不可言。”
    “是呀，打在窗戶上的雨點就像伴奏一樣。它慢你也慢，它快你也快，它輕柔你就輕柔，它激烈你就……”芭芭拉呼出一口熱氣，“不能再說了。”
    “不光是在臥室裏，之後的廚藝對決也很精彩，令人回味無窮。”
    “那天我嘴很硬，但你做的那個燉排骨真的特別好吃。”
    “有機會再給你做。”
    “好呀。”
    呼吸著韓易散發出的氣息，芭芭拉又舒適地快要睡著了。
    “那天什麽都很完美，唯一的遺憾，就是我不該帶你們去看球，也不該問你……大洋彼岸的事情。”
    “對不起。”沉默片刻之後，韓易低聲回應。
    “不需要你說對不起，因為那還是我的問題，我的老毛病又發作了。”芭芭拉把臉埋在韓易的肩頭，甕聲甕氣地輕言細語，“激情稍稍褪去一些，所謂的理性開始重新占據大腦之後，我又變得患得患失了。我很害怕我當時感受到的那些情緒，我知道我正在一點一點地淪陷，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如果繼續淪陷下去，迎接我的會是什麽樣的結局。我幾乎不認識你，甚至那會兒連你的電話號碼都沒有，但我每次見到你……都忍不住要跟你上床！這個事實讓我深感恐懼，所以我非得拉著你在鳳凰酒吧裏聊你的感情經曆，想要從我看到的蛛絲馬跡裏推敲出你是個混球的結論，讓自己及時止損。”
    “你成功了。”韓易舔舔下唇，“你發現了一個混球，在另一塊大陸上跟另外三個女孩兒的糾葛。”
    “是的，我成功了，耶。”芭芭拉毫無激情地歡呼了一聲，“那一刻，我感到如釋重負，雖然心裏有點空空落落的，但是我覺得踏實了。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結論，你的感情世界太複雜了，我如果想要全身而退，就必須立刻退出。”
    “你之前也確實做到了，全身而退。”韓易想了想，說道，“至少全身而退了快半年時間。”
    “我才沒有。”芭芭拉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我真的做到了，我就不會宣稱要跟你做朋友了。我現在明白了，跟你保持朋友關係，其實就是因為我根本沒有做好完全放下你的準備。我還是想跟你聊天，還是想見到你，還是想等你……身邊沒了她們，再看看我們能走到哪一步。但我們做朋友的時間越長，我不想讓你隻是朋友的情緒就越強烈。你應該不知道，除了RealBarbaraPalvin之外，我還有一個小號，我專門用它關注了你……這樣不管你發什麽，我都可以第一時間看到。每次在主號上麵發照片，我也會在剛發布的前十五分鍾瘋狂地查看信息提示，想看看你會不會也時刻關注我，給我點讚、給我評論，哈哈，噢……淪陷的女孩，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生物了。”
    “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生物才對。”韓易糾正道，“說實話，我剛剛離開倫敦的時候，會經常查看你的Instagram，也會在WhatsApp上努力尋找話題和你聊天。”
    “我知道，我能感覺出來。”芭芭拉偷笑，“我的回複速度也很快。”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開始想，我為什麽要在芭芭拉帕文身上傾注這樣多的精力？我到底在期待什麽？她是個超級名模，她是字麵意義上的天使，她可能每天都會遇到50個比我更好的男人，對她來說更合適的男人。我們已經幾個月沒見麵，而且短期內也不可能有機會再見麵了。哪怕見了麵，雙方也約定好了要‘keep it casual’。那麽，為什麽要對這段注定會消逝的露水情緣念念不忘呢？”
    “所以你刻意把我排除在你的生活之外。”
    “不是刻意，是真的……分開的時間太長了，哪裏有那麽多的共同話題呢？”
    “是啊。”芭芭拉輕歎，“我記得，那次在紐約見麵之前，我們已經有差不多一周的時間沒有說話了。我也漸漸開始……放棄了刷新Instagram，等待你點讚或者評論的習慣。但那一天，我打開手機，跳出來的第一條消息提示，就是你的評論。”
    “那個時候，你是怎麽知道我也在紐約的？”韓易好奇地詢問，“你當時就給我發了一條私信，我記得很清楚：‘你也在紐約？’”
    “其實我根本就不知道。”芭芭拉噗嗤一笑，“我又不是正兒八經的女巫，怎麽可能通過你發的一條評論就知曉你的位置。我之所以發那句話是因為……我希望你在紐約。因為如果你在的話，這個話題就可以繼續進行下去，我們就可以見麵了。”
    “你這個……”愣神了好半天，韓易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他輕撫芭芭拉脊背的手懸在半空停止了好久，才最終垂了下來，將她摟得更緊，“傻姑娘。”
    “是啊，我就是個傻姑娘。”芭芭拉也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跟韓易貼得更緊，“明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裏是什麽感受，還要裝作情感大師的樣子指導你如何跟其他女孩相處。明明那麽想見你，最後卻還是要把你推開，說什麽‘I"ll see you when I see you’之類的，自己覺得很酷的話。明明後來每天都想給你打視頻，陪你在尼斯隔空逛了好幾個小時，講了好多從來沒有跟其他人講過的秘密，但卻還是要騙自己說這隻是好朋友之間都會做的事情而已……”
    “明明可以直接來拉斯維加斯見你，大大方方地說‘我想你’，卻非要找一個可口可樂的通告作為由頭。到了維加斯，看到你給我準備的禮物，又臨陣退縮，落荒而逃。簡直……傻透了。”
    “但你放心，現在的我，不會再像之前那樣犯傻了。我知道了我是誰，我知道了我想成為誰，我也知道了我想和誰在一起。”
    “我也隻是一個女孩，站在她喜歡的男孩麵前，請求他……啊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笑場了！”還沒把台詞念完，芭芭拉就莫名其妙地破了功，“抱歉，抱歉，引用電影台詞這種事情真的不適合我……看來我這輩子也別想當演員了。”
    “其實你引用的那段台詞很棒。”韓易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子，“我喜歡《諾丁山》。”
    “我也喜歡《諾丁山》，更喜歡你剛才刮我鼻子的動作。”芭芭拉雙手撐在床單上，支起身子，吻了韓易一小口，“既然你喜歡，那我就再說一次……不過這一次，是我自己的版本。”
    “我也隻是一個女孩，站在她喜歡的男孩麵前，請求他原諒她的恐懼與慌亂，她的冒失與愚蠢。她請求他，給她第二次機會，讓他看到跟她在一起，他會有多幸福。”
    “我不會再逃跑了，易。”
    “不但不會逃跑，我還會帶著我所有的情緒和饋贈，朝你奔來。”
    “啊，對了，說到饋贈……”
    芭芭拉豎起食指，驟然提高了聲調，然後在韓易訝異的注視下，溜下床，一路小跑到行李架前麵，蹲了下來。
    “你不會以為我來給你慶祝生日，是空手來的吧？”
    “這一次，我帶來了三樣東西。”
    “一份禮物，和兩個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