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嗚……

    即便春天已經來到，春山的夜裏，還是飄著茫茫的風雪。

    辦公室裏，鐵十八聽著風雪聲，敲著鍵盤，剛剛寫完這份電池工廠的周報。

    “啊，真不容易，哈哈哈……”

    他揉揉酸痛的眼睛，端起桌上的熱茶，喝了一口。

    看看顯示器右下角的時間，剛好淩晨五點。

    再看看桌上填完的表格，寫完的計劃書，看看電腦屏幕編輯的文檔……這一堆亂七八糟東西，竟是耗費了他一個通宵的時間。

    “啊……”

    此時流著眼淚，打著哈欠，瞄一眼桌麵的備忘錄。

    “八點和生產部開會？

    “那還能再睡兩個小時。”

    正要起身，突然聽到窗外，傳來腳步聲。

    是電池工廠的保安，在值夜班巡邏。

    又聽到他們的議論聲。

    “咱們這個廠長，聽說是，額……被貶官，貶到我們這兒來的？”

    “嘿嘿，我也聽說是。”

    “咋回事啊？為啥貶官？他上一份職務幹得不好麽？”

    “我聽說啊，他幹得挺好，但是，跟錯了人。他頭頂的大佬倒了，他自己序列又不高，就被人摘了之前的果實，貶到我們電池廠來。”

    “真的假的？仙委會還有這種事？”

    “那怎麽會沒有？

    “沒聽過那句電影台詞麽？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兩個保安聲音不大，似乎是沒想到，他們的聲音能穿過茫茫風雪，能穿過玻璃窗戶，傳到鐵十八耳朵裏。

    此時的鐵十八，皺著眉頭，喘一口粗氣，心情並不那麽平靜。

    倒不是因為兩個保安瞎說。

    而是因為……這倆保安所說，都是真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這句話，從古到今，一直都沒錯過。

    他突然不困了。

    又打開桌子上的產品文檔，看了一眼。

    【積雷電池，仿照仙器途徑的積雷瓶製造……】

    積雷瓶，是一種序列八仙器，能夠儲存雷電，是一種儲能類型的仙器，或者說類似於電瓶車的電瓶，遙控器的電池，是其他大型仙器的儲能單元，是大型仙器的一個零件。

    這廠裏的產品，仿照積雷瓶製成的，積雷電池，輸入端比較脆弱，扛不住幾萬伏特的輸入。

    但能量密度、穩定性、輸出特性，甚至還遠遠超過正版的積雷瓶，是古仙看了都眼饞的好東西！

    鐵十八搓動鼠標滾輪，看完了產品文檔，又看看倉庫的監控，看到整齊擺放在倉庫裏，一垛垛、一箱箱的積雷電池，頓時感到欣慰。

    雖然他失去了小火山軍工廠，但他在這新的電池工廠裏，用掉九州近三年來大半的稀土產能，生產出這批積雷電池……

    “也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哈哈哈哈。”

    呼……嗚……

    狂風暴雪不停歇，甚至“啪啪噠噠”的雪花，打在窗玻璃上。

    鐵十八正要起身去睡覺，突然聽到“颯”的一聲怪響。

    “嗯？”

    他的瞳孔收縮，看向窗玻璃。

    這雙層抽真空的窗玻璃，外層，好像，多了一條劃痕？

    雪花在玻璃打出了劃痕？

    看錯了？

    他皺著眉頭，站起身，湊到玻璃窗前。

    ……

    宿舍大殿裏，一片安靜。

    狐狸們湊成一座毛絨絨的山，靠在師父身邊，和師父一起看向半空的畫麵，一起尋找鐵十八。

    “這家夥，應該是跑到春山去了。

    “他那個廠，還有點涉密，不知道在哪。

    “但我看群裏說，之前春山的丹莓地區，好像生產過一批性能很好的電池……”

    白墨一邊說，徒弟們一邊瞪大眼睛，滿臉期待。

    它們想把那個鐵十八找回來！

    鐵十八不回來，狐狸山的機械工坊怎麽辦？

    工坊都沒有新圖紙了！

    “其實等去了現世，問一嘴就好……但你們想找他的話……”

    白墨抱著呼呼風和飄飄雪，一邊摸倆徒弟的腦袋瓜，一邊看向半空畫麵。

    便見畫麵中的視角，已經看到現世黎明前的黑暗，看到下方的烏雲，看到烏雲之下的漫天大雪，看到雪裏的高樓大廈。

    “他們丹莓地區，工業園好像在東南方向？”

    畫麵的視角，便滑向城市東南。

    ……

    鐵十八的臉，湊到窗玻璃上，瞳孔收縮，盯住外層玻璃。

    正要仔細看看那劃痕，到底是新還是舊。

    哢……

    辦公室裏，燈熄滅了。

    玻璃反光映著他瞬間驚慌的臉，外麵的風雪仍是飄飄灑灑。

    颯……

    颯……

    又是兩片雪花，在玻璃留下劃痕！

    鐵十八臉色煞白，瞬間閃身，躲開窗戶，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點亮屏幕，準備一鍵舉報！

    但……

    手機右上角顯示，沒有信號！

    他咽一口唾沫，先熄滅手機屏幕，在緊張中，冷靜思考。

    最近，仙委會工廠被攻擊的事情，也確實發生了很多次。

    每一次攻擊，都牽扯到高序列的大仙術師，而且牽扯到陣法、仙器、符籙等多個途徑的大仙術師！

    他肯定沒辦法抵抗。

    此時，掏出來手機，先打開對講模式，看到屏幕上顯示，局域網有信號！

    “看來真的是，被陣法師屏蔽了整個工廠。”

    他哆哆嗦嗦，用對講機喊話。

    “廠裏所有人，立刻，找到掩體，躲起來！

    “不管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出聲，都不要反抗，等待救援！”

    此時此刻，廠裏沒有高等級仙術師。

    那些工人和保安，都是普通人，根本沒有能力抵抗！

    “敵人來，隻能是為了那批積雷電池……電池……電池……”

    那批電池，用掉了九州近三年來，一大半的稀土產量，本來天一亮就要運走，絕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出事！

    鐵十八蒼白著臉，咬咬牙，哆哆嗦嗦，轉身走向辦公室的門。

    哢嚓一聲拉開門，走了出去！

    ……

    黑漆漆的倉庫裏。

    一高一矮兩個仙術師，拆開箱子，取出小臂長短的積雷電池，正在把玩觀摩。

    此時兩人，都嘖嘖稱奇。

    “真不錯啊！

    “這玩意兒，輸入能力不咋地。

    “扛不住幾萬伏特的輸入。

    “但是，輸出特性，相當的穩定。

    “拿去給紫雷鳶當零件，或者給遊空電鰻當零件，都很不錯啊。”

    高個子是陣法師，看不太懂這電池。

    此時確認了貨沒問題，便走開來，去到倉庫的邊角，準備布陣，把這整個倉庫給挪移走！

    矮個子是仙器師，此時捧著積雷電池愛不釋手。

    用神識看到電池內部，電芯的不同成分，被做成立體符文的樣子。

    “哇，真聰明，真標準啊，嘿嘿。”

    ……

    呼……嗚……

    茫茫風雪中，鐵十八穿著保安的棉大衣，戴著大帽子，貼著牆壁快速行走。

    他看到這風雪中，地麵的積雪沒有變厚。

    這說明，雪是沒有源頭的，半空飛舞的雪並非從天上來，始終都是那些片，始終都是那麽多。

    這說明，電池廠果然被陣法包裹住了，已經自成天地！

    “不……不行……積雷電池，絕對不能被弄走！”

    他穿過風雪，貼著牆，來到倉庫門口。

    便見倉庫的大門緊閉。

    鐵十八記得，就在這倉庫的門口腳下，有一個隱藏起來的開關，能開啟涉仙機關，能把這倉庫徹底封死！

    或許，這東西攔不住大仙術師。

    但，就算能攔住他們片刻，能為仙委會稍微爭取點時間，也是好的！

    他看看這倉庫的門，不知道敵人是否已經在裏麵。

    此時深吸口氣，彎下腰，悄悄貼著牆，向那門口摸過去！

    ……

    “這麽大啊？”

    宿舍大殿裏。

    白墨和徒弟們，看向半空中的畫麵，看到丹莓地區東南部分，赫然是茫茫然一片，簡直無邊無際的工業園區！

    即便在黎明前的黑暗，即便在大雪裏，也能看到一根根煙囪，探入雪幕，咕嘟嘟冒煙。

    也能看到一尊尊反應塔，一盞盞指示燈，在這巨大的工業園區，燦若星火。

    “鐵十八在這裏？

    “算怎麽回事？

    “把涉仙工業，藏到普通工業的園區裏去？”

    白墨皺皺眉頭，感覺這倒也是個辦法。

    “嚶嚶嚶！”

    “嗷嗷嗷！”

    徒弟們都興奮起來！

    看這個架勢，鐵十八的新單位裏，也許還有別的好東西！

    “嗷嗷嗷！”

    潑潑雨捧著那杯兌了燒椒醬的奶油泡芙酸辣豆角葡萄酒，已經準備好兌換！

    “額……有點麻煩，這麽大的園區，上哪找他呢？”

    ……

    颯……

    颯……

    茫茫風雪裏，一艘艘無人機飛過園區的上空。

    它們搭載的攝像頭，在拍攝園區的畫麵。

    它們搭載的紅外探頭和超聲波探頭，也在持續工作，防止光學偵察被幻象蒙蔽。

    颯……

    颯……

    它們飛過電池工廠上空。

    拍攝到了安靜的工廠，拍攝到了亮燈的辦公區，拍攝到了站崗的保安，拍攝到一切如常。

    颯……

    颯……

    便又繼續飛走。

    它們不知道的是，無論攝像頭、紅外探頭還是超聲波探頭，都被天空飛舞的茫茫雪花騙了！

    這些雪花一片又一片，夾雜著冰晶氣霧，形成海市蜃樓般的畫麵，把攝像頭騙過去。

    而那虛假的燈光，來自片片雪花折光。

    而那虛假的保安，亦是片片雪花攢出。

    這一招，正是陣法途徑序列七的仙術，【雪光快照】。

    在古仙朝，其實屬於非常小眾的，戰場上的仙術。

    但在現世，拿來應付無人機，卻格外的好使！

    “咕咕咕……”

    “咕咕咕……”

    半空中又慢悠悠，飛來幾隻穿著沉棉棉襖的鴿子。

    它們都是西嶺鴿廠出品，被投放到春山來，負責巡邏警戒。

    此時，它們展開翅膀，頂著風雪，艱難飛過工廠上方。

    直愣愣的，便又飛走，離去。

    “咕咕咕……”

    “咕咕咕……”

    飛出去幾裏地，確認安全後，幾隻鴿子才撲棱棱落在一家化工廠的車間屋頂，一個個哆哆嗦嗦，抬起鳥爪，抓住胸口的信號發射器，用力按了下去！

    剛剛飛過那電池工廠上空，其實它們也沒看出啥異常，但就是害怕！

    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被恐懼淹沒！

    ……

    春山仙委會。

    圖偵部門，值班室裏。

    一台台電腦，一處處屏幕，顯示各地的監控畫麵。

    戴著耳機的值班員，正昏昏欲睡。

    被“叮鈴鈴鈴”響起的急促鈴聲，嚇得一個激靈坐起來。

    “啊？”

    他看到屏幕的提示。

    “鴿子報警了？

    “怎麽回事？”

    他不敢怠慢，立刻把消息上報給值班領導。

    ……

    哢嚓！

    鐵十八趴在地上，伸手推開積雪，打開了地麵的蓋板。

    看到那個金屬質感的大號按鈕。

    他哆哆嗦嗦，把手伸上去，正要按！

    “青銅按鈕？

    “很涼啊！

    “還是別按了吧？”

    一隻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尷尬一笑，抬起頭，發現旁邊不知何時，蹲了一個戴口罩的家夥，正抓著他的手腕，看向他的臉，眼神中滿是戲謔。

    “怎麽？

    “鐵十八委員，舍不得這一批電池啊？

    “想要保住電池？”

    這年輕人一邊笑，一邊皺眉。

    “你不知道我們在倉庫？

    “不知道這裏很危險？

    “不應該吧，你是個聰明人。

    “難道是，要錢不要命？

    “不至於吧？”

    ……

    刷……

    刷……

    一輛輛公務車，迅速停到電池廠的外麵。

    穿著黑色製服的仙術委員，從車上衝下來，跑到廠門外，定住腳步，將手伸入風雪，虛虛觸摸。

    果然摸到了一層無形的壁障！

    “壞了……真的被攻擊了！”

    “這保密的工廠，怎麽會被發現？”

    “敵人用陣法偷我們的電池，用不了幾分鍾，就能把整個倉庫轉移走！”

    黑著臉的春山會長，看看旁邊幾個序列七。

    “你們幾個，這個時間，不是應該守在廠裏麽？

    “不是應該在這壁障裏麵？

    “為什麽，你們沒在廠裏值班？

    “鐵十八委員沒安排你們值班？

    “還是你們找他請假了？”

    幾個序列七都沉默不語。

    鐵十八確實安排了。

    他們也確實沒請假。

    但鐵十八隻是個失勢的序列八，憑什麽管理他們？憑什麽命令他們？平日裏，他們根本睬不著鐵十八。

    此時此刻，雖然在挨罵，但其實他們心中，反而還頗慶幸。

    幸虧翹班了，幸虧沒在裏麵。

    否則這會兒，怕不是已經被黑暗側的大仙術師做掉，已經變成了屍體？

    (本章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