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說話間，一個聲音響起：“多謝聖僧，多謝二位行者為此地除了大害。”
    看著牽著馬匹、手捧缽盂的土地，雪天晴冷冷道：“黃風大王的身份你早就知道，對不對？”
    土地聞言跪倒在地：“就因為知道，所以小神才明白稟明玉帝沒半點用處。”
    雪天晴皺眉道：“難道這樣傷天害理的事，就沒人管嗎？”
    見土地沉默不語，雪天晴又說道：“那些四散的小妖，你能不能找到？”
    土地連忙點頭：“能！”
    雪天晴點頭：“那我們現在就走，省得他們禍害百姓。”
    隨後雪天晴又對三藏說道：“佛門講究普度眾生，若是明知此處有妖而放任不管，就算成就正果又有何用！”
    見八戒也想跟隨，雪天晴歎了口氣：“好好保護師父西行，也好脫去妖身，落得正果。”
    等雪天晴和土地離開，三藏說道：“八戒，你也不想與為師西行嗎？”
    八戒沉吟片刻：“佛門講究普度眾生，可如此普度，確讓弟子糊塗。”
    三藏輕歎一聲，隨後盤坐在路邊，靜等雪天晴歸來。
    八戒道：“師父，別等了，師兄還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呢，我們還是先起程吧。”
    三藏搖頭：“有土地在，你師兄不會耗費太多時間。八戒，為師在此既是等你師兄，也是等你。若是意誌不堅，就算上了靈山，也無法成就正果。”
    八戒再未多言，而是靜靜立於一旁，守護三藏。
    黃風大王手下確實不少，雖然八戒打殺大半，可依舊有千餘小妖逃得性命。
    在土地的指引下，雪天晴用了差不多一個月，才將所有精怪鏟除。
    見雪天晴將擒獲的妖怪扯碎魂魄，使其永世不得超生，土地心中暗驚：如此暴虐的做法，是否有違天理？
    土地本想勸說一下，可見雪天晴渾身戾氣，又硬生生忍了下來。
    終於，在一座狹小的山洞中，雪天晴將虎精堵個正著。
    看著殺氣騰騰的雪天晴，虎精雙膝跪倒，口稱饒命。
    隻是雪天晴心中怒火未熄，哪裏能聽得進半句話。
    見雪天晴越走越近，虎精忽然道：“上仙，隻要饒過我的性命，我願說出一個天大的秘密。”
    雪天晴冷冷道：“講！”
    “您要答應饒過我的性命。”
    雪天晴點頭：“講！”
    虎精叩首道：“黃風大王不但是靈吉菩薩的親生子，他在此為惡還是菩薩授意。此皆因菩薩未成道之前來此化緣，結果非但沒有化到齋飯，還被一通辱罵趕了出來。”
    虎精偷眼看去，見雪天晴依舊沒有任何表情，於是繼續說道：“那戶人家說有手有腳，不去勞作，卻隻知上門討要，簡直不可理喻，所以哪怕將飯菜喂狗，也不會施舍給僧人。”
    雪天晴冷冷道：“半點錯都沒有！有手有腳，卻隻知上門討要，臉都不要了。”
    說完上前一步，一把掐住虎精的脖子。
    虎精大驚：“上仙，剛剛你答應饒我一命的。”
    雪天晴麵無表情地說道：“有嗎？”
    虎精拚命點頭：“當然有，剛剛您點過頭的。”
    雪天晴“哦”了一聲：“那不是點頭，是我脖子不舒服。”
    說完一用力，便扭斷了虎精的脖子。
    土地看著渾身散發著冰冷氣息的雪天晴，眼中竟流露出一絲恐懼：“上仙，群妖已滅，我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雪天晴點頭：“你走吧。”
    土地聞言千恩萬謝，隨後化作白霧鑽入地底消失不見。
    見四周再無他人，雪天晴一屁股坐了下來，眼神直直地看著對麵發呆。
    此時的他心中五味雜陳，對佛教的幻想正在破滅。
    是啊，西遊記中不正是如此嗎？
    不管害了多少性命，隻要有靠山，最後總能逃脫懲罰。
    想那金翅大鵬，整整滅了一個國家，最後還不是成佛作祖？
    原本他還對東勝神洲的石中仙胎心存愧疚，可現在卻覺得再無半分不妥。
    小說中的孫悟空不也是對那些傷人性命的妖怪有所忌憚，最終讓它們各歸其位嗎？
    這樣的生靈若是來到世上，對人間又有什麽好處！
    逐漸地，雪天晴覺得眼皮越來越沉，最終背靠石壁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覺眼前一亮，睜眼看到觀音菩薩不知何時出現在麵前。
    “菩薩，你是來勸我的，還是來興師問罪的？”
    菩薩搖頭：“我隻是提醒你，當初三個條件之一就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雪天晴苦笑一聲：“那可是與您齊名的菩薩。”
    菩薩說道：“不試一試，又怎麽知道行也不行？”
    在雪天晴驚訝的目光中，菩薩將一本功法冊子塞到他手中：“漫天神佛高高在上，卻對百姓疾苦視而不見。今你已在金仙之巔，難道就不想做些什麽？”
    雪天晴將冊子打開，隻看了兩眼便猛一抬頭：“菩薩，您到底是什麽人？”
    菩薩從容道：“南海普陀山，觀世音菩薩，不過更多人喊我觀音尊者。”
    看著雪天晴驚訝的表情，菩薩輕輕一笑：“放心，那不是我。好了，唐三藏仍在等候，你快些去吧。”
    雪天晴看著觀音菩薩說道：“菩薩，我搗毀了你的觀音禪院，你不會怪我吧？”
    觀音菩薩搖頭：“普陀山從不受凡間香火，所謂別院隻是別有用心之徒故意為之罷了。”
    見雪天晴越發驚訝，菩薩輕笑道：“隻有自身強大才是根本，所以外界之力都是井中之月，鏡中之花。”
    隨後菩薩踏上雲頭：“今日好好歇息，日後如何行事但憑本心。”
    見菩薩升入空中，雪天晴心中忽然一動，可不等開口，菩薩已消失不見。
    望著菩薩消失的方向，雪天晴不滿道：“怎麽跑那麽快？”
    ……
    雪天晴離開後，一心等他歸來的三藏便在林間空地上安頓下來。
    雖然八戒也有些心灰意冷，卻不放心三藏一人，於是隻能留下來守護。
    隻是此間方圓百裏不見人煙，雪天晴不在，二人吃喝就成了大事。
    若是八戒前去化齋將三藏留在此地，那太過危險；可要是不去，師徒二人又無飯可吃。
    就在八戒左右為難之際，忽見一名金甲武士憑空出現，手裏還端著素齋素飯。
    細問之下，原來此人是本方山神，得知雪天晴除掉黃風大王，特地前來答謝。
    此後山神天天都來送飯，順便還帶回雪天晴除妖的消息。
    昨日得知群妖俱亡，三藏心中大喜：“八戒，我等就要繼續西行了。”
    八戒無奈搖頭：“師父，師兄意冷心灰，想要讓他回心轉意，恐怕不易。”
    三藏笑道：“心誠則靈，隻要我們至真至誠，你師兄定能回心轉意。”
    “我怕他一走了之，師兄本領如何，您最清楚，他若走，你我都找不到。”
    看著將要落山的紅日，三藏突然起身道：“八戒，我們去找你師兄。”
    八戒為難道：“師父，師兄遠在百裏開外，如何去的？”
    “你不是會駕雲嗎？帶為師前往！”
    八戒一咧嘴：“師父，您被妖怪抓走不是一次吧？”
    見三藏點頭，八戒繼續道：“每次被裹挾而行，您可會舒服？”
    “那是妖怪，他們將為師當作血食，還不是隨意拉拽。”
    八戒苦笑著搖了搖頭：“師父這就錯了，若是能將你擲於雲頭之上，絕不會那樣拖行，因為不但您受罪，他們也費勁。”
    三藏當即明白八戒的意思：“為師不怕，你拖著我前行就好。”
    八戒點頭：“那好吧，我們去找找師兄，看他會不會回心轉意。”
    拜托山神看好行李馬匹，八戒就想駕起雲頭，可猛然間一拍腦袋，罵了句自己怎麽那麽笨。
    隨後八戒現出龍身，用兩個前爪抱起三藏，便衝入了空中。
    ……
    菩薩走後，雪天晴倒頭就睡，等日上三竿，他才再次睜開眼睛。
    起身伸個懶腰，隨後閃身來到附近一汪小湖旁，沒有絲毫猶豫就跳了下去。
    如今已是深秋，湖水冰冷刺骨，可他卻不在乎，在水中可勁折騰。
    不知過了多久，雪天晴終於回到岸上，四仰八叉的往地上一躺就不再動彈。
    驀然間，他心中突然一動，隨後起身看向南方。
    不多時，隻見化為龍身的八戒來到湖邊，先將三藏放下，然後現出本相。
    “師兄，師父一直在等你，今妖怪已除，我們該上路了。”
    雪天晴對三藏施了個大禮：“師父，我無法再保你西去，還請見諒。”
    三藏抓住雪天晴的手：“悟空，為師知你對靈吉菩薩有怨，可也不能以偏概全。畢竟佛門廣大，難免有良莠之分，但我佛慧眼如炬，早晚會將宵小鏟除。”
    雪天晴正色道：“師父，我心中有佛，可眼中無佛，如之奈何？”
    三藏沉思良久，最後竟跪倒在雪天晴麵前：“悟空大才，為師亦不及。既然如今你眼中無佛，為何不將心中之佛變為眼中之佛？”
    說完對雪天晴拜了三拜：“你我可否繼續西行？”
    雪天晴坦然受三藏大禮，然後將其扶起：“師父才是真正的心中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