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昨日下過一場小雨的緣故，地麵尚且有些濕滑，若是踩得久了，鞋底還會沾上一層黃
    不過路上的百姓顯然並不在意那麽多，他們朝著同一個方向行色匆匆地趕去，哪怕遇見熟人，也僅僅是互相點頭示意，並不駐足攀
    “江兄，你今日咋突然對逛集市有了興要是缺什麽東西的話，你吩咐仆從去買豈不更方便”項莊撓了撓腦袋，快步跟在陳洛身後，對此頗為不
    換上便裝的陳洛融入在趕集的人群當中，沒有任何割裂感，仿佛本來就是名秦代的普通百姓一
    深吸了雨後的清新空氣，他輕笑道：“有些事情需要親眼所見才能知曉這幾天喊你陪我逛遍了濮陽城內絕大部分地方，難道你沒有些感觸嗎？”
    實地調研得出的結論，永遠是比坐在舒適的房間內進行空想出的推論要靠
    而在大軍籌備糧草階段，他並沒有太多事情可做，因此是選擇在濮陽城內走走看看，感受楚軍入城後造成的影
    項莊沉默片刻，然後迷茫道：“哦，原來江兄是這個意思”
    看到對方仍是迷茫，陳洛無奈一
    之所以是讓項莊陪同，主要是其他人各有各的事要忙，不可能全天候跟著自己在濮陽城內“瞎溜達
    而項莊的身份就是近衛統領，負責保衛他這個左尹是屬於本職工
    當然，陳洛在外行走時是隱藏了自己的身份，甚至讓項莊稱呼自己為“江兄
    這樣的話，他便能在城內以與人閑談的形式，從與他們的對話中抽繭剝絲，獲取自己想要的信
    “江兄，我們好像是到地方”項莊好奇地四處張望著，“真熱鬧”
    即使他並非項氏核心子弟，但采購方麵的需求仍是有仆從幫忙，因此親自來到集市的次數屈指可
    陳洛點了點頭：“在我們攻占濮陽後，這還是第一次放開集市，那些需要采購物資的百姓全都過來了，當然熱”
    自從商鞅變法開始，秦國就推行“上農除末”“重農抑商”的政策，不過正常的商業貿易隻是用法律規範，並非禁
    比如從嶽麓秦簡中的《金布律》中，就有規定：“有販也，旬以上必於市，不者，令贖遷，沒入其所販及賈錢於縣”
    這項規定代表著一定期限以上的商業貿易，都需要在市場裏進
    因此百姓采購物資，隻能是前來官方規定的集
    而楚軍入城後，是暫且將這集市封閉，直到今日才重新恢
    走到集市門口，項莊觸景生情地低聲說：“真有些懷念我上次來集市，大概是十三四歲的時候，當時是纏伯領著我去
    不過會稽的集市與這裏不太一樣，是建在一條小河邊上每到集市開放時，平時空空蕩蕩的河麵上就會出現不少載著牛啊馬啊的大
    我經常能聽說在集市上有人被擠得掉進河裏，那些人要掉下去前，就會先把手中提著買來的貨物先往別人手裏一拋，等爬上來後再去索”
    說著這些趣事，他嘴角是不自覺地微微上揚，眼神平和恬靜，倒映著熙熙攘攘的人
    “著實有”陳洛身有同感，他前世在初中前，在鄉下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會跟隨家中長輩大清早的去趕
    哪怕是說長大後樓下便有超市，網購能送貨上門，可曾經趕集的經曆反倒在腦中更加鮮活深刻
    得到陳洛的認同，項莊感慨說：“待到暴秦滅亡，我就回會稽待倒不需要太多封賞，給我一處寬敞的宅院，並且離集市不遠便足”
    陳洛咳嗽一聲：“這種fag可不興說”
    “啥？”項莊疑惑偏過
    “沒我在誇你淡泊名”
    項莊不好意思地低頭抿嘴：“多謝陳左……江兄誇”
    兩人剛走入集市內部，便能見到左邊是有不少人聚在一塊木牌前，低聲議論
    “他們那是在做啥？”他偏過頭問項莊，腳步不自覺地朝那邊挪去，畢竟好奇心屬於人類天
    回憶片刻後，項莊恍然說：“那是平價”
    陳洛沉默片刻，沒聽明白，還是決定擠過去親眼看
    自己畢竟不是這個時代土生土長的人，哪怕很多東西他曾經通過史料有所了解，但沒有實物擺在麵前，真不一定能夠將相關概念與之聯係起
    從人群外圍慢慢望裏去，陳洛是大概可以看清那塊木板上所刻的
    【芻一石：錢二十枚；菽一石：錢四枚；米一石：錢四十五枚……雛雞一隻：錢兩枚……中款褐衣：男子夏服錢六十枚，女子夏服錢四十七枚……】
    頓時，他是明白項莊所說的“平價牌”的意
    顧名思義，它上麵密密麻麻所記載的，就是這片市場的售賣物品的標準價
    而木牌是從每月一日開始，月月都會進行更新，因此平價又被稱作“月平
    這樣的規定周代便有，在《周禮·地官·司市》中有所記秦則是將其沿襲下來，比如陳洛讀過的嶽麓秦簡中的《田律》，便寫有“欲貸芻稿、禾、粟、米及買菽者，縣以朔日平賈受錢
    它的意思是有想要借“芻稿、禾、粟、米及買菽”的人，縣裏是按照每月一日的平價來算從側麵證明秦代同樣是“月平
    而楚軍在五月中旬攻下濮陽後，並未對秦律對集市方麵的規定進行大
    外加現在尚未六月，因此這塊平價牌上所記載物品售價，仍是五月月初時
    擠出平價牌前那擁擠的人群，陳洛朝項莊道：“現在我們進去集市看看若你今日有欲買之物，盡管拿取，我替你付錢便是，是辛苦你這幾日隨我閑逛”
    “多謝江兄好意，但那本就是在下的職責，不必為吾賈”項莊拱手推
    陳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道：“你又不是想訛我一買幾樣合乎自己心意的物件，就當是我所相贈的，你莫要繼續推辭”
    項莊一愣，覺得這麽說好像又確實很對，於是感激拜
    隨即，陳洛便帶著項莊向著路旁的攤位上走去，開始對那些被售賣的貨物挑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