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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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琳清這幾日為了坐實寶珠下咒術的事情,日日讓大巫師來自己宮中做法,真是吹拉彈唱的好不熱鬧,連寶珠的宮中都能隱約聽到。
    今日也如同往常一般,大巫師像是神魔上身般在院內跳著,而一眾宮女、內官比看到啟鈞策還要虔誠地跪拜著,哀求著悲劇人生的終結。
    而顧琳清就站在院中,配合著大巫師的舉動。
    突然,神秘的吟唱在顧琳清的院內響起,原本還振振有辭的大巫師突然頓住手上的動作,跟隨著愕然的顧琳清一起,朝著門口望去。
    之前氣勢洶洶的薑蘅身後,是一襲黑袍的神秘女子,那遙遙似天邊的吟唱,正是從她的嘴中響起。
    大巫師臉色鐵青的凝視著那身黑袍,似乎想要用眼神撕碎並吞沒其中,可那黑袍女毫不畏懼,越過薑蘅,站在了院中央。
    顧琳清不明所以的看著這一切,指著薑蘅質問道:“淑貴妃,你這是做什麽!”
    身邊的漪蘭也忍不住的幫腔道:“淑貴妃,現在是皇後娘娘的驅邪儀式,您貿然打攪,怕是不好吧。”
    薑蘅輕笑一聲,甚至連顧琳清都懶得搭理,連同身後的人一起往兩邊散開來,露出後麵臉上陰沉的啟鈞策。
    看到啟鈞策的瞬間,顧琳清有些心虛的別開了眼,但很快反應過來,強迫著自己直視眼前的一切。
    “我朝曆史悠久,自古以來就有信奉巫神的信仰。”啟鈞策背著手,一邊走一邊說道。
    “朕雖不喜,但始終是尊重此類風俗的。”啟鈞策在大巫師和顧琳清的麵前站定,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顧琳清。
    “而我朝巫師一族百年來都是由巫女族白氏傳承,每一代隻有一個巫女大巫師。”啟鈞策的目光轉向大巫師繼續說道,“大巫師,朕說得對嗎”
    大巫師皮笑肉不笑地擠出一個是,眼神複雜地看著黑袍女。
    “而自古以來大巫師這個身份,備受眾人尊崇,哪怕是帝王都要忌憚三分。”此時,一直默默無言的薑蘅走了上來說道。
    顧琳清的臉色漸漸地又白了幾分,看著啟鈞策和薑蘅二人一唱一和的,不知到底在做些什麽。
    “所以啊,這大巫師的位置從來都讓幾個有名的巫族爭得頭破血流,但白家因獨特的對上天的感應,依舊屹立於不倒的地位。”薑蘅像是在調侃般說道。
    “所以臣妾就很好奇,對白家的種種都進行了調查,陛下,您猜,臣妾發現了什麽”薑蘅故作嬌嗔地問道。
    啟鈞策似是故意配合著薑蘅讓顧琳清難堪,也順著她的話問道:“發現了什麽”
    “原來這白家為了讓獨特的通感天地的能力一直存在,隻會留下頭胎生的第一個女兒。”薑蘅慢悠悠的說道。
    可說道此處時,大巫師的臉色已經變得十分的僵硬,就連拿著神鞭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那若是第一胎不是女嬰呢”啟鈞策問道。
    薑蘅眼神撇過大巫師,“白家有一座石塔,裏麵遍布男嬰屍骸。故而從來隻有白家女招婿,不見白家郎蹤跡。”
    薑蘅說罷,突然雙手一拍,有些激動地繼續說道:“可陛下您猜,二十五年前白家發生了什麽!”
    啟鈞策嘴角噙著一抹笑意,很是配合地問道:“什麽”
    “二十五年前,白家家主誕下雙生女嬰,且無法分辨哪一位有真正的通感天地的能力。”薑蘅說道。
    大巫師的臉色一變,看著那黑袍女子的模樣滿是恐懼。
    “不知道麵對男嬰如此殘忍的白家,麵對兩個女嬰,又是如何抉擇呢臣妾真是好奇極了,陛下,您難道不好奇嗎。”薑蘅將最後一把柴丟進火裏,終於讓事情變得微妙起來。
    顧琳清顯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有些慍怒地質問道:“淑貴妃,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豈敢冒犯大巫師,快賠罪!”
    啟鈞策打斷顧琳清的憤怒,有意讓她下不來台,“皇後,朕也很感興趣,白家究竟會怎麽做。”
    隨即啟鈞策轉向大巫師問道:“大巫師,你覺得呢”
    大巫師到底不是個蠢貨,看著啟鈞策和薑蘅有意為之的步步為營,就是為了給她一層層解開那遮羞布罷了。
    大巫師冷笑一聲,手中的打神鞭和銅鈴應聲落地。
    “陛下既然已經知道了,又何必再問我呢”大巫師不屑地說道。
    顧琳清是四人中唯一的糊塗蛋,還在迷茫的左看右看問怎麽了。
    那黑袍女掀開自己的鬥篷,露出一張雖然消瘦卻和大巫師別無二致的臉來,嚇得周圍剛才還虔誠的宮仆們,一陣驚呼。
    “別來無恙,妹妹。”那黑袍女說道。
    大巫師的臉色十分難看,咬牙切齒的嗬斥道:“住嘴!你這個被天罰之人,沒有資質喊我。”
    黑袍女並不惱怒大巫師的訓斥,一反常態地溫柔笑起來,眼中滿是憐憫的慈悲。
    “當年你我一同降生,讓白家的族老們著實為難不已。因無法確認究竟是誰有同感天地的能力,隻能對外宣稱生下了一個女兒,隻能等我們都長大了,進行測試才知一二。”
    黑袍女從容地說著,大巫師牙關緊咬,默不作聲。
    “十六歲測試的那一日,我無意中聽到了母親和族老們說的話,若是你我誰沒有通過測試,就會處死其中一個,來保全白家的大巫地位。”
    黑袍女歎了一口氣,眼中似有熱淚來回。
    “我與你一同長大,我怎麽能夠忍心任何一個人被殺死。在你測試時,我想你能感受到,是我在驅動幫助你。”黑袍女說道。
    “你胡說!我才是白家命定的家主,不是你。”大巫師憤憤地說道。
    “當年我一念之差留你一命,不是讓你今日來要挾我的。”大巫師說道。
    黑袍女無奈地看著大巫師冥頑不靈的模樣,卻將手伸向天空,五指舒展,輕輕轉動。
    剛才還晴空萬裏的天氣,瞬息聚集起大朵大朵的烏雲來,顧琳清呆呆地望著天空,一時間似乎明白了什麽。
    “當年一念之差助你通過測試的卻造就我十年囚禁悔恨的應該是我,不是你。”黑袍女不怒而威地說道,眼中滿是不甘。
    “我原本隻是希望你我都能活下來,我可以助你離開白家過一個尋常女子的生活。”黑袍女步步緊逼,大巫師終於開始慌張起來,也步步地後退著。
    “可你呢你屠我心腹,囚我十年,這就是你對我的報答嗎!”黑袍女的怒喝連同雷聲一道響起,烏雲滾滾似有雷電纏繞,大巫師轟然倒地,瑟瑟發抖地看著黑袍女。
    “白霜,我的妹妹,那麽多年來你猶如江湖騙子般到處打著白家的旗號招搖撞騙,其實你根本就不具備有通感天地的能力。”黑袍女嘲諷道。
    大巫師白霜喃喃道:“不是的,我就是白家大巫,我就是!”
    “最簡單的你都無法驅動,大巫你連最低級的祈雨女都不如。”薑蘅不忘在大巫師白霜的心口再插上一刀,比雷聲還要讓人醒目。
    黑袍女放下手臂,烏雲隨即散開來,陽光自裂縫中傾斜而下,猶如一道神光般照射在黑袍女的身上,將原本衣著破爛的她鍍上金光。
    “天女降世,佑我驪國!”一身呐喊從人群中穿出來,眾人紛紛下跪膜拜。
    啟鈞策看著顧琳清,眼眸中是滿滿的失望。
    “哎呀皇後娘娘,您叫人給騙了,這大巫師,就是個冒牌貨呀。”薑蘅看熱鬧不怕事大的說道。
    顧琳清的手無力地垂落,啞口無言地看著一切。
    大巫師白霜兩行不甘的淚滾落,怨恨地看著黑袍女說:“白嵐,如今你奪回一切,可高興了”
    黑袍女白嵐恨鐵不成鋼地看著白霜說道:“我實在無法繼續縱容你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了,妹妹,回頭是岸啊。”
    啟鈞策手一揮,馬東立馬會意喊道:“來人啊,把這個冒牌貨給拿下!”
    禁衛衝上來,將白霜押走,身下四個人矗立原地。
    “如此看來,寶珠妹妹的事情是有冤情的。陛下,她還身懷大肚,要還寶珠妹妹一個清白啊。”薑蘅扯著啟鈞策手臂說道。
    啟鈞策點點頭,“不錯,寶珠應該是被汙蔑的。”隨即眼神淩厲的刮了顧琳清一眼,顧琳清險些站不住,被芸芸扶著。
    “你也有身子,自己也要多注意。”啟鈞策關切的說道。
    薑蘅巧妙的躲開了啟鈞策想要攬過自己的舉動,眼底有不易察覺的厭惡。
    “既然如此,不如就寶珠妹妹一案還人清白。”薑蘅說道,“對了陛下,臣妾記得牽涉巫蠱一事的,可不止寶珠妹妹一個人。”
    啟鈞策臉色微微一變,有些猶豫著說:“你是指”
    “陛下,”薑蘅打斷了啟鈞策想要說出口的舉動,目光灼灼的看著他,“總要還無辜的人一個清白。”
    啟鈞策看著她,默默良久終於開口說道:“馬東,傳所有與此事有關的人來殿內,朕要徹查此事。”
    馬東應聲而去,顧琳清冷汗近乎要濡濕裏衣。
    眾人再度齊聚一堂,這個詞不過是聽著喜慶,其實各懷鬼胎。顧琳清站在堂中,維持著一個皇後的體麵遲遲不跪。
    寶珠被攙扶著姍姍來遲,在看到薑蘅的那一刻明白了此事已然辦妥,接下來不過是解開顧琳清麵目的好戲罷了。
    “皇後,巫蠱之事,你可有其他想說的嗎”高堂上,啟鈞策麵色陰沉的問道。
    “臣妾”顧琳清此刻肩膀也塌了下去,啞著嗓子回答道:“臣妾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