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大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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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覺青聲音震耳欲聾,更是轟擊在場眾佛心中。
    “佛門不入世,但何時我佛門脫離過世俗?你們每天誦經講文,哪卷經書中說到過,佛從不入世?修佛修道,本就一體,七情六欲人之常情,但不是借口。本念,你來說說,十年前,大梵天王佛國,那個村莊為何會頃刻被屠?”覺青看向羅漢本念。
    本念張了張口,卻實在說不出,因為那場悲劇,正是他所造成的。
    “一念成佛,一念魔,阿彌陀佛!”覺青喟然道。“你殺心太重,屢犯殺戒,今奪你羅漢果位,望你沉思經年,早日拿回。”
    說著,覺青枯瘦的手掌抬起,對著本念一指,隻見本念全身無法動彈,眉心處一朵蓮花烙印浮現而出。
    “師...師父,徒兒錯了,徒兒,徒兒再也不敢!”本念滿麵驚恐,一向目中無人,狂傲無邊的他感到了害怕。
    覺青長歎一聲,正要下手。卻有一隻同樣幹枯的手掌抓住了他的手腕。覺青望去,正是覺明。
    覺明搖了搖頭,道:“罷了,罷了,羅漢果位得之不易,若是奪去,此生如墜地獄。”
    “師兄,一村子的性命呀!還有尚在繈褓的嬰兒,都沒能逃過這畜生的魔爪。”覺青眼神悲慟。
    咻!
    覺明抬手又是一指,一道精光射入本念眉心,那金燦燦的蓮花印上,竟然被捆上了枷鎖,而本念的氣息瞬間跌落。倒不是境界跌落,而是被覺明封印了羅漢果位。
    “你即刻下山,去修你這場業障,何時那村中之人原諒了你,你何時回來,我為你解開羅漢封印。”
    說罷,覺明長袖一揮,本念直接被拍出了極樂天,因為其身上被施加的封印,饒是本念竭力要回到極樂天,卻根本無法做到,隻得認命。之後數百年,不僅僅在二十四佛國中,就連人間界,也不時可以看到一位懲善揚惡、造福百姓大和尚的身影。人們為了歌頌這個和尚,特地建立了一座寺廟,名為恩慈寺。
    極樂天大殿中,覺明師兄弟二人聯合唱了一出殺雞儆猴,倒起到了作用,大殿內,再無人敢妄言。
    “十日之後,開啟無上淨土,讓那位小施主參悟一旬,也算是看在人皇對我佛的舊恩,一旬之後,無論他成功與非,都要將其趕出極樂天,趕出奎域!”覺明的語氣變得強硬起來,一語定下,無人敢忤逆。
    “謹遵法旨!”眾佛齊聲答道。
    這一場佛門中的會議,終於落下了帷幕,至於這場爭論的結局,原因不是覺明,不是覺青,不是人皇,不是本念,不是道癡,更不是林塵,而是眾生!
    十日之後,佛鍾敲響,接連十聲,三千佛徒齊聚淨土九百九十九階台階之下,祭起法壇,誦經聲響徹雲霄。林塵來到祭壇前,看著這等場麵,著實震撼,那陣陣音浪似乎形成了一個形狀,就仿佛是一尊佛端坐在祭壇中央,唱誦經文。第九座台階之上,站著兩三人,自然便是覺明、覺青兩位高輩分佛,還有一人是菩薩相。這三人,是目前佛門對外除卻聖佛之外,地位最高的。至於佛門中是否有底蘊,回答是必然,但這寸寸光陰卻無人見過。而在九階台階之上,便是迷霧一片,看不清分明。
    覺明見林塵到來,麵露慈祥,心念一動,林塵驚詫的看到自己竟然兀自飛起,而後落在三位佛祖麵前。不待林塵施禮,覺明便已開口:“你隻有一旬時間,這是我佛能留給你的最長時間,希望你不虛此行。”
    “唵、嘛、呢、叭、咪、吽!”
    說著,三位大佛齊聲唱喝,佛家真言由虛化實,一字字順著階梯向上飛去,緊隨著六道鍾鳴,在林塵眼中,那些氤氳迷霧散去,露出一層層登天的階梯。
    “上去吧!”覺明輕聲道。
    林塵施佛禮,邁步向上走去,這一步踏出,便注定了他的命運走向,也決定他是否能夠擔得起人皇留下的重任,能否不負眾望!
    林塵踏上階梯,法壇散去,覺明、覺青與那位菩薩依舊站在第九階梯。
    “師兄,杜城主遣來的信使,已經在佛堂等待十天了。”覺青道。
    覺明眉頭微皺,道:“唉,杜城主這是非要拉著我佛門下水呀!”
    佛本無相,菩薩男女共相,他開口說話,一時男,一時女:“兩位師兄又何必煩惱,我佛有言,佛隨本心,憫見眾生。”
    覺明、覺青聞言恍然,對菩薩齊齊施禮:“多謝菩薩解惑。”
    “我佛客氣!”菩薩還禮。
    天元曆一千二百二十年春,極樂天大開,無數佛僧從中走出,佛門宣告入世。噠!噠!噠!
    一入江湖似海深,管他天地誰沉淪;高談闊論不相逢,還看今朝紅顏身。
    這是在江湖流傳許久的一首小令,短短的四句話,卻完全說明了江湖的恩怨情仇。
    江湖水深,看誰沉淪,高談闊論,不如紅塵。
    鑄劍閣,矗立在這片大陸已經數百年。數百年前,鑄劍老人橫空出世,一指青鋒破開了江湖的大門,從此,鑄劍閣便出現在了江湖的視線。
    在鑄劍老人仙逝後的數十年間,鑄劍閣的遭遇可以說是水深火熱,因為鑄劍閣鑄造的兵器對於江湖上的俠客來說,就像是如虎添翼,所以在鑄劍老人仙逝之後,各大門派都爭相將鑄劍閣中的鑄劍師們拉攏或強行掠去自己的勢力,為自己做專屬鑄劍師。
    就在鑄劍閣瀕臨滅絕的時候,鑄劍老人的親傳弟子莫染出世,一支冰霜劍震懾江湖,讓各大門派的騷動全部按捺了下來,這場風波才得以平息。
    而這一次幾乎動搖了鑄劍閣根基的風波,使得其整整數年才緩過神來,方再次重回巔峰。
    可現如今,寒劍莫染突然逝世,鑄劍閣的當代閣主修為略低,難以扛起這根大梁,鑄劍閣即將又要陷入危機!
    這裏是連綿的高山,高山四周遍布著密林,林中穿梭著一隻又一隻的猛獸,甚至還可以在這裏看到一些瀕臨滅絕或已經滅絕的稀有野獸。
    而在這群山的中心,有一處門派棲息,在這門派的正中心的廣場上,有一座石雕,那是一把巨劍,像極了古籍中記載的巨闕!
    而能將巨闕的石雕放在門派內的,整個江湖,也唯有鑄劍閣!
    鑄劍閣偏西部,一座高塔聳立,這個高塔整個塔體極為古樸,塔身一條金龍盤踞著,龍頭攀上塔頂,口中銜著一把長劍,若是江湖的文人義士在此必會認出,這正是當初鑄劍老人縱橫江湖的成名之器——冰霜!
    而這隻金龍口中鑲的,正是當初鑄劍老人所持的,冰霜真品!
    這座高塔也正是鑄劍老人,曾經的修行之所。
    此時,高塔最頂層,一位年約十八的青年負手而立,朝著群山外看去,不知道在望些什麽。
    “少閣主,閣主外出至今未歸,那藏劍山莊的邀請函已經到了。”一位佝僂的老者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青年身後,聲音低沉沙啞的說道。
    “哦?藏劍山莊來給我鑄劍閣發邀請,什麽邀請?”青年似乎早就感應到了老者的到來,語氣平淡。
    “似乎……似乎是,鑄劍師邀請……”老者語氣吞吞吐吐。
    “什麽!他藏劍山莊究竟要幹嘛?難道消息走漏了?”青年聲音終於有了變化。
    “這個……不是很清楚。”
    “你先退下吧!”青年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內心,然後突然一頓。“等一下,我們去接待這位藏劍山莊的使者。”
    青年腳下一動,竟是直接從十層高塔上躍下,隻見他腳步輕輕點動著虛空,竟是慢慢來到了地麵,就像是,踏空而行!
    “哈哈哈,果然不愧是柳江公子莫珞白,竟將這臨江九步施展的淋漓盡致。”還未徹底落下地麵,隻聽見一聲爽朗的笑聲響了起來。
    莫珞白循聲望去,突然麵色變得古怪,但隨即又恢複了正常。
    “不敢當不敢當,久聞酒劍公子葉無聲大名,今日一見名不虛傳。”莫珞白拱手持禮,也跟著客套了一句。“不知酒劍公子來我鑄劍閣,有何貴幹?”
    “慚愧,竟得柳江公子如此抬舉。”酒劍公子葉無聲同樣還禮。“奉家父之命,來此送邀請函。”
    “請。”莫珞白朝旁邊微微一退,側身讓步。
    葉無聲點頭,在莫珞白的陪同下來到了鑄劍閣的大廳。
    “哦?不知貴莊有何喜事?”各自落座後,莫珞白問道。
    “說來,倒和你鑄劍閣息息相關啊!”
    “洗耳恭聽!”
    “公子知道,我爺爺今年已近耄耋之年,家父張羅這要給祖父辦一場大壽宴,但苦於不知送什麽禮物給祖父,驀然想起祖父最喜這寶劍,所以想邀請鑄劍閣的各位,賞臉駕臨,現場展示鑄劍絕技,不知……”
    “荒謬,如此一來,你把我鑄劍閣當成什麽了?此事沒得商量,送客!”聞言,莫珞白突然拍桌而起,長袖一甩,怒不可遏的別過身去。
    “莫珞白,你莫要不識抬舉,你鑄劍閣想要隱瞞的消息早已散播了出去,可以說,你鑄劍閣已是危機四伏!若此時依附我藏劍山莊,還尚有一線生機!”葉無聲眉間微皺,說話的聲音提高了一倍。
    等葉無聲說完,莫珞白瞳孔緊縮,眼神凜然,背著的雙手不由得握緊了。
    “哼,難得貴莊的胃口如此之大,難不成敢因我鑄劍閣,和整個江湖為敵?可笑!至於鑄劍閣如何,那就跟你酒劍公子和藏劍山莊無關了,來人,送客!”說完,根本沒有理會葉無聲,轉身離開了。
    見狀,葉無聲雖麵露怒色,但嘴角卻是不經意的掀起了一個弧度。隨即,他很是生氣回頭呸了一下,甩袖離開了鑄劍閣。
    高塔上,莫珞白看著葉無聲離開的背影,微微歎了一口氣,眼神露出感激。而正遠去的葉無聲似乎發現了看著這裏的莫珞白,轉過身,對著莫珞白高高豎了豎大拇指,然後疾馬離去。
    “少爺,您就這樣把消息透露給莫珞白,那咱家老爺知道了,還不打斷你的狗腿。”葉無聲旁邊,劍童瑟生生的開口。
    “你個小兔崽子,我透露什麽了,我不就是按照你老爺說的把邀請函送到嗎?還有,你說誰是狗腿呢?”葉無聲停下馬,氣急敗壞,一巴掌打在了劍童的頭上。“回去知道怎麽說嗎?”
    “知道,少爺完美的完成了任務,但是鑄劍閣不識抬舉,直接拒絕了!”劍童委屈的揉了揉頭。
    “乖,這才對嘛,回頭我讓小梅陪你練劍。”葉無聲摸了摸劍童的頭,然後繼續行路。而劍童聽到“小梅”二字,也是瞬間歡喜雀躍。
    鑄劍閣,莫珞白腦海中回蕩著葉無聲說的那些話,眉頭緊鎖。
    “林老,召開長老會。”
    “是。”佝僂的老者,點頭稱是,然後身影消失在了高塔的昏暗之地。
    長老會,在鑄劍閣來說,一般是很少召開的,第一點是因為鑄劍閣本就無所謂的明文成規;第二,長老會的每一位長老,都是曾經名震江湖絕頂鑄劍師,閑於鑄劍閣,做個客卿,一般也很少叨擾。
    剛坐在首位,莫珞白麵色肅然,看著下方十位鑄劍閣長老,欲言又止。
    “少閣主,有話不妨直說,我等雖年長你幾歲,但也對少閣主欽佩的很呐!”下手一位白發蒼蒼,身著星空服飾的老者打破寂靜。
    “小子孟浪一言,還望李長老和各位長老海涵!”莫珞白立刻起身,對那李長老深作一躬。
    “各位長老對我鑄劍閣都是有大恩的,如今我鑄劍閣的形勢,想來各位前輩,也都是深知的,方才藏劍山莊來使,欲邀我鑄劍閣前去莊內,當眾鑄劍……”
    “荒唐,我鑄劍閣何時淪落到需要依附他藏劍,才能苟活的地步了?”還未待莫珞白說完,一位髯鬢長老拍桌而起,眼中怒色盡顯。
    “少閣主莫要再多言,正如申長老所說,我鑄劍閣就算是陌路無計,也比不可能去攀附他藏劍山莊!”手持折扇的陳久生站起身來,將髯鬢長老申不得安撫坐下,輕搖折扇。
    “陳長老所言極是,藏劍敢於這般邀請,恐怕,我爺爺的事情已經被透露出去了……這個消息的走漏,鑄劍閣的形勢已經是迫在眉睫了,各位長老身負絕技,更是對我鑄劍閣有恩,斷不能使得諸位與我鑄劍閣冒險,所以……珞白在這裏鬥膽施行閣主權力,請各位長老安然餘生,暫退江湖,莫讓這無端之火,燒到各位身上。”莫珞白語氣誠懇,更是走出首位,對十位長老深深一拜。
    “少閣主此言是要陷我等於不仁不義嗎?”一位墨袍長老站起眉頭微皺,輕撚胡須。”二十年前,我等形同貨物一般被江湖各門派相互轉送,更甚之不曾將我等當作人看,竟圈禁起來,專門為各派鑄造兵器,幸得老閣主器重,將我等從牢籠救出,待我等如手足,這才有我等如今的身份。
    而今,鑄劍閣遭此大難,若我等就此退去,天年之後,豈有臉麵去見老閣主?”
    “正是如此!我等雖不才,但在死之前也可拉上幾個墊背的。”申不得附和道。
    “各位長老這般言語,倒使得珞白慚愧,若脫此劫難,珞白定做牛做馬以報各位前輩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