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劉裕的高光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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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裕一聽這話,心裏就有些打鬥。
說實話,從小到大,父皇的各種考校,他就沒合格過。
剛想拒絕,便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輕咳。
轉身看去,卻見是李長空正靜靜地看著他。
眼眸中沒有鼓舞,沒有加油,隻是這麽靜靜地看著他。
但不知為何,在李長空這種眼神的注視下,劉裕竟漸漸安下心來。
在東宮待了這麽多年,間諜殺玩了這麽多局,狗屁文章讀了這麽多篇,為的不就是今日嗎?
拚了!
大不了,就是一頓責罰而已。母後已然到場,父皇就算當真要罰,又能重得到哪裏去?
劉裕向來不是個缺膽氣的人,思慮過後,整個人便豁然開朗起來。
不再跪伏在地,如同瑟縮的鵪鶉,反而是直起身子,目光明亮,直視著景行帝。
回憶著腦海中有關這篇文章的信息,朗聲道:“父皇,這句話的意思是從前官員失去人民信任,是因為貪利;如今失去人民信任,是因為爭名。萬一有官員因為貪利而失去信任,我們就用利益去厚待他,有官員因為爭名而失去信任,就再用美好的名聲去讚美他,這樣官員們就能夠既得公義,又得人心,天下就治理好了。”
劉裕這一番話說出來,景行帝當即便呆愣在原地,頗有些不敢置信。
甚至產生了某種懷疑:這廝當真是朕的兒子?
莫不是誰假扮的吧?
當然,詫異的同時,隨之而來的是難以言喻的欣慰。
多少年了啊?
自太子記事起,到如今,怎麽著也該有個十幾年了。
這十幾年裏,他無時無刻不在期盼著劉裕成才。
現在不說是成了才,但至少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多少讓他有了盼頭。
真是不容易啊!
不過知子莫若父,景行帝深知,能夠翻譯這句話,隻怕已經是太子的極限了。
當下便要開口,揭過此事。
誰承想,劉裕的聲音卻再度響起。
“這句話來自大楚名家王庭軒的《治世論》,意在教導大楚君王如何治理天下。”
“《治世論》中觀點眾多,這句話,便是從官員的角度出發,闡述如何讓各州各府各縣的官員治理好麾下百姓。”
“王庭軒主張的是,官員們之所以失去百姓們的信任,無非兩個原因:貪利與爭名!”
“若是貪利,那朝廷就該提高地方官員的俸祿,讓他們不必再貪圖利益。”
“若是爭名,那朝廷就用美好的名聲去讚美他,讓他們不必再爭奪名聲。”
“這樣一來,地方官員們沒了爭名貪利之憂,自然就會取信於民,好生治理麾下。”
劉裕向來是膽大包天的主兒,要麽便不說,若是決定說,那便說個痛快,此時便是如此。
這番話一說出口,景行帝也好,呂皇後也罷,包括滿朝文武,都是瞠目結舌。
這《治世論》雖說隻是十年前的文章,但由於王庭軒名氣實在太大,且《治世論》曾被大楚君王親自捧讀,奉為圭臬。
所以,這篇文章不論是在讀書人中還是在仕林中都很有聲望,稱得上是經典中的經典。
難度也不小,本來太子能翻譯出意思,便已經算是不錯了,沒承想,還能作進一步的解釋,這當真是
眾人腦海中,不約而同地浮現出一個詞: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還真讓李長空這小子說對了?
唯獨懷慶公主,意味深長地看了李長空一眼。
自己的兄弟,她再清楚不過。
隻憑劉裕自己,是斷然說不出來這樣一番話的。
這裏頭,多半與李長空有些幹係。
劉裕看著眾人這副模樣,心中鬆了一口氣,信心也跟著上來了,繼續道:“不過,兒臣以為,這樣的解釋,卻是不妥。”
“不妥?”景行帝才剛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卻又聽見劉裕這麽一番話,頓時眉頭微皺。
要知道,王庭軒的《治世論》雖說是十年前的作品,但傳入大乾,已經是五年前了。
這五年來,大乾無數的名家大儒,都對此書做過注解。
方才劉裕的那一番解釋,幾乎能和百分之八十的注解對上。
可現在,他卻說這樣解釋不妥?
這豈不是說,大乾百分之八十的讀書人,都錯了?
這口氣著實是有些大了。
景行帝略一回頭,果不其然,大部分文官臉色都有些不大好看。
不過事已至此,還能強行堵著太子的嘴不讓他說不成?
“有何不妥,你且說來。”景行帝語氣特意加重了幾分,暗示劉裕,說些該說的,莫要胡扯。
劉裕卻是置若罔聞一般,接著開口道:“兒臣以為,這治理麾下,本就是地方官員的職責所在。”
“他們既拿了朝廷的俸祿,便要為朝廷做事。”
“若是心有不忿,貪名逐利,這本是他們的不對,為何偏偏成了朝廷的過失?”
“長此以往,豈不是要日益助長如此的歪風邪氣?將那些地方官員,一個個當成大爺伺候?”
“所以兒臣才說,如此解釋,怕是不妥。依兒臣之見,這厚利與美名,於其給地方官員,不如給當地百姓。”
“這樣一來,說不定還要實在些。”
“當然,說不定王庭軒本來就是這個意思,隻是我們後人解讀錯了。”
“兒臣說完了,還請父皇責罰。”
說完之後,再次跪伏下去,身子卻不再顫抖。
景行帝聞言,矗立原地,久久無言。
說實在話,劉裕這番話,當真是有些離經叛道。
王庭軒的《治世論》被封為經典中的經典,就連他,年幼時也曾讀過。
覺得文采斐然,道理深厚。
現在,劉裕卻當著滿朝文武的麵,說要麽就是王庭軒錯了,要麽就是大乾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讀書人錯了。
這這是拿仕林的臉,按在地上摩擦啊!
摩擦完還不夠,還要鞭屍!
方才臉色還隻是有些難看的文官們,此時此刻,已經是徹底黑了。
但是眾人之所以還不發作,是因為劉裕話雖然說的粗糙了些,但理不糙啊!
民為重,君為輕,這是大乾太祖高皇帝在位時定下的國策!
隻是因為這些年來,文官逐漸勢大,聲名鵲起,所以才漸漸有了與士大夫共天下的治國理念。
但這可不是大乾本土的治國理念,是從南方傳過來的。
真要拚,能拚得過太祖高皇帝時期就定下的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