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方僧人一聽，登時猛地搖頭：
    “師侄你聽我說，這回真不是師叔的鍋。”
    “我給陸掌櫃的木像都是殘缺之物，清淨氣早已散盡。”
    “怎料得他不知藏著什麽奇特本事，竟把菩薩像養活在這店中某處。”
    僧人瞧了一眼掛著笑臉的葉玄澄，有點心虛地說道：
    “師侄，既然陸掌櫃有法子將佛門清淨氣融入自家修行。”
    “貧僧所為非但未曾誤他，反倒可說有功啊。”
    葉玄澄想了一想，嘴角輕翹道：
    “好啊，那師侄我就不計較木像的事兒了。”
    “師叔您這就跟我回寺去，遵循恩師遺命，想法子在寺裏掘出恩師的舍利子。”
    遊方僧人跳了起來，嚷道：
    “師兄火化那天，貧僧也都在場。”
    “親眼瞧著爐火熊熊，燒得連一片碎骨也沒剩下來，哪裏來的舍利子？”
    葉玄澄說道：
    “我也不知道，恩師圓寂前留下了話，我便照樣說給您聽啦。”
    遊方僧人麵色陣青陣白，又似在猶豫。
    終於跺腳說道：
    “罷了，再去過幾個地方後我便回寺，省得滿世界躲避你天狩堂的耳目。”
    葉玄澄笑吟吟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啊。”
    遊方僧人苦著臉，更不應話便轉身出了店門。
    陰陽家道人說道：
    “葉堂主，貧道這次蒙你允諾相助，尋訪我那些不成器的弟子們，須得忠人之事。”
    “我與佛兄相識多年，他性子靈動，此去隻怕……”
    葉玄澄微笑道：“師叔會守信的。”
    “他若存心躲避，我們怎能找得到他？”
    “如今，師叔、李微之還有真人您都已身在洛陽。”
    “三教高人氣數齊聚，足以在冥冥中壓製司隸校尉的官身龍虎氣。”
    “如此一來，哪怕是在臥虎的領地上，明安也有了與他公平對戰之力。”
    陰陽家道人苦笑道：
    “貧道可當不起高人稱呼……”
    話聲未止，便見得陸觀翻身越過高牆，落到院子裏頭，落地時腳步稍有不穩。
    他瞥著院中兩人，麵露詫異：
    “兩位……認識？”
    葉玄澄笑道：“真人是先師好友，這次請他來為本門作一件事。”
    陸觀向陰陽家道人施了一禮，無心多言，快步就向書房走去。
    忽聽陰陽家道人說道：
    “陸掌櫃。”
    “凡事尋根究底，未必是好。”
    “大道之上，福禍相依，你以為捉緊了機緣，結果卻可能是往著劫數更進了一步。”
    陸觀默然半晌，拱手說道：
    “陸觀受教。”
    說罷再不打話，快步進了書房。
    陰陽家道人問葉玄澄道：
    “葉堂主覺得陸掌櫃會把貧道之言聽進去嗎？”
    葉玄澄眨了眨眼：
    “我瞧是意見接受，態度照舊。”
    陰陽家道人歎息道：“事事行險，終有應劫之時。”
    “您也別這樣說。”
    葉玄澄笑著微微露出白齒：“富貴險中求嘛。”
    ……
    直到深進古劍庫二層，將大門封閉，陸觀才自懷中取出了石猴麵。
    欲要重回那片漫沒邊際的迷霧跟前，弄清楚迷霧後方石猴神殿的底細！
    他並非不知當中凶險，隻是涉及到“長生門”的奧秘，誘惑實在太大。
    而葉玄澄忽然抽身至此，結合葉天顏早前言語。
    很可能是在暗示他，是時候開始探究石猴麵的隱秘。
    高賀鮮血濺於石猴麵上，即教麵具裂出細縫，將陸觀帶至迷霧跟前。
    莫非解鎖石猴麵隱藏力量的條件，僅僅是使麵具沾染鮮血？
    若是如此簡單，麵具的隱秘早就被破解了。
    根本輪不到陸觀來作發現秘密之人。
    不論如何，他心中的疑團隻有在戴上麵具，重回霧海後方能得到解答。
    陸觀盤腿打坐作五心朝天狀，略一遲疑，便即戴上了石猴麵。
    思緒驟如長風飛渡萬裏，掠過重重霧海。
    待得反應過來時，陸觀已身處一座巍峨莊重的青銅神殿門前。
    自敞開的殿門外遠眺進內，隱約可見石猴雕像佇立殿心。
    除此之外，神殿裏頭卻是空無一物。
    陸觀步向殿門，卻被無形障壁震了開來。
    跌撞著後退至神殿門前的石階底下，方才站定。
    看來神殿中的隱秘，尚不是以他目前的實力能夠觸碰的。
    “這座神殿，想必是供奉石猴麵所代表的神明之地。”
    “單從它純以青銅為材料建成這點，風格不似秦漢也不像三代。”
    “倒像是更早之前，神話時代的造物。”
    就如葉天顏所言，神道和巫門曆史悠久，早在三教和兵家誕生前便已存在於世。
    因此對於眼前神殿的悠遠底蘊，陸觀倒是不以為奇。
    他望向足下石階逐級而下，最終延伸至的終點。
    乃是一座與五六座古劍堂麵積相若，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大理石廣場。
    而在廣場石階上方，各有神殿屹立於霧海深處。
    光是以目凝視，就教陸觀眉心一陣刺痛。
    略略數清了數量，這迷霧之地撇開石猴神殿外的青銅殿堂，總數竟有十一座之多！
    這些神殿，想必也像身後殿堂一般，各自對應著一位供奉的神明？
    如此說來，分散於世間各處秘境的石麵具，竟是有足足十二片。
    隻是其中絕大部份，應該都掌握在知曉秘境所在的巫門中人手裏吧。
    清微半路出家，與南疆巫門正統顯然關係不深。
    能留著一片石麵具在手，已經算不錯了。
    他緩緩步進大理石廣場，走近廣場中心一張寬闊圓桌之旁，伸手撫過平滑桌麵。
    縱然隻是神識來到此地，觸碰事物時的質感卻猶如真實。
    再望向那將廣場周遭視野遮蓋的迷霧。
    即使用上望氣術也沒法看穿霧氣，洞見霧氣後方的景象。
    此地的神秘詭譎，可沒法用某處失落的小洞天之類的來曆解釋。
    陸觀步向右側最近的一座神殿。
    便在此時，一道人影自迷霧中走出，步下石階時的腳步頗為匆忙。
    “我已經瞧見了你，不要再前進了！”
    “這片迷霧之中，竟然還有除我以外的別人在……”
    陸觀刹地止步，盯向趕至圓桌跟前，視線之中滿是警惕的窈窕身影。
    女子與他一樣戴著石麵具，麵具上是一個嬉笑娃娃的表情。
    同樣地，沒給陸觀任何關於神明身份的提示。
    陸觀正想開口，卻隻聽得左前方上，同時響起了一道清朗話聲：
    “本人同樣感到震驚。”
    “巫族中神道一脈的傳承，早在百年前便已滅絕了。”
    “卻沒料猶存於世的石麵具，竟然不隻本人手中這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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