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傍晚，吃過晚飯的山牛村村民正三三兩兩聚在村口樹下，他們交頭接耳眼神來回，明顯是有什麽想說卻不能說。
    也就在這時，山牛村外來了風塵仆仆的一行人，丈夫拉著板車，妻子則站在板車旁，神色肉眼可見的愁苦。
    “哎喲，大妹子，你們這是怎麽了？”
    有好事的大嬸子好奇上前，一眼就看見車上竟還躺著個人。
    這是個被棉被蓋著的，臉色十分蒼白的老頭子，一看就是受了重傷的。
    有大嬸這一嗓子，一旁其他村民也趕忙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詢問起情況。
    “還能是怎麽了？咱們是北邊山坳村的，咱一家子都沒什麽本事，就靠老爺子帶著漢子打獵過日子。這，這不是……”
    女子說著就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那張蠟黃的臉顯得更加淒惶。
    “打獵的啊？那看樣子是傷著了啊……”
    有個大爺無奈搖頭，前些年先帝昏庸無道大昭自是千瘡百孔，這些年盛德帝撥亂反正雖有效，可底層百姓的日子也就那樣。
    這打獵的確來錢快，可那深山老林好不危險，一個不慎可就沒了性命！
    “山坳村來的啊，是離我們這有些遠，我們這兒還好，到底挨著府城呢。”
    見大家三三兩兩聊起自己一行人的來曆，哭泣的女子終於止住哭聲，將棉被緩緩拉開。
    這不拉開不要緊，一拉開一眾女人都忍不住尖叫後退了兩步。
    因為眾人隻見棉被下老頭缺了左手，斷口處鮮血淋漓，雖看得不甚清楚卻也自動想出了那猛獸食人的畫麵。
    一時間對眼前三人也更同情更親切了幾分。
    “我們此行不為別的，就想拿著積蓄帶老爺子去府城瞧瞧，這不是天色不早了……”
    都不用女子說完，就有好心的村民道：
    “你們是對的，這走夜路不安全啊，要不今晚就先在咱們村裏將就將就。那邊還有幾間沒人的破屋子，對付一晚上擋擋風還是沒問題的。”
    “是啊是啊，快去吧大妹子！”
    “阿生，快給他們帶帶路！”
    百姓們七嘴八舌的說著，很快就給一家三口安排到村口大樹旁，那以前守村人夜裏暫住的屋子裏。
    都不容易，能幫一點是一點。
    也就在這時，一陣鑼鼓聲響起，村民們原本惋惜的臉色立刻變了，有的皺眉有的歎氣，但都自覺集中到了大樹下。
    “孫妮子啊，他們這是在做什麽啊？”
    在無人關注的守村人茅屋裏，那剛才還奄奄一息仿佛氣絕的老頭子，此刻已經精神倍棒的坐了起來。
    臉色蒼白歸蒼白，吃瓜的心卻是一點沒歇著。
    “您老這才躺了多久啊？我就不該讓您來演這出！”
    蠟黃女人，也就是喬裝改扮的孫青芷表情無語道。
    這些個老兵都是她的叔叔爺爺輩兒，人前叫她聲兒將軍，人後自是孫妮子孫妮子的。
    她倒也不覺得他們沒規矩，就是這演技實在是有點兒差。
    “誒你這妮子！老頭子怎麽就演的不好了？雖然這血是假的，可斷臂是真的啊！”
    老頭子吹胡子瞪眼的，惹得一旁演丈夫年輕侍衛道：
    “不妨事，反正我們都進來，就看看這些人到底搞什麽幺蛾子吧。”
    而在三人交談之際，那邊已有幾個中年人從馬車上下來，大搖大擺的走到了一眾村民麵前。
    一瞧他們的穿著氣派，孫青芷就覺得他們像魚肉鄉裏的富員外。
    果不其然，其中一個點頭哈腰的中年人很快道：
    “陳員外，張員外，王員外，咱們村的村民都在這兒了。”
    被這般稱呼的三位員外點點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都露出了還算滿意的神情。
    要知道這次上頭可是下了死命令，不能讓某些人得逞，徹底把他們這些人踩在腳底下。
    “都來了啊？都來了那就都給本員外聽清楚了。你們別看最近京城良種的事兒鬧得滿城風雨，好像得了這良種，你們這些世世代代的泥腿子就有盼頭了。假的，都是假的！”
    陳員外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臉上的冷笑連收斂都懶得收斂。
    “這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若那良種真是好的，他能防著我們這些鄉紳巨賈，防著那些當官的大老爺，隻能給你們麽？醒醒吧，憑什麽呢？”
    “就是，”張員外搖了搖頭，“那些種子隻有少部分是好的，大部分都是瘟種！知道什麽是瘟種嗎？是那要壞了土地的東西啊！”
    聽到張員外此言，一眾山牛村村民幾乎立刻就變了臉色。
    他們世世代代種地為生，這土地就是他們的命根子，這命根子要是沒了，他們可怎麽過活啊？
    但還是有清醒些的村民小聲道：
    “我怎麽聽說那種子是好的，是護國公主殿下給的，是為了幫助我們這些百姓的……”
    “他們這麽說你就信啊？”
    王員外大笑：“傻子！”
    被說成傻子的人似乎不服，又硬著頭皮辯駁道：
    “那你們說的就是真的了麽，那護國公主也犯不著害咱不是……”
    眼見這人向周圍人投去目光，明顯希望得到更多人的認可，跟孫青芷一起躲在茅屋中的老兵頓時點頭：
    “這人是個好的啊，我也覺得是這個理兒！”
    “好啊？”孫青芷搖搖頭，“他才不是個好的呢，他是這些人找來唱雙簧的！”
    果然，那幾個員外很快順著那人話道：
    “這你們就不知道吧？眼看馬上就要入冬了，屆時蠻夷南下，咱們邊境可是要打仗的！朝廷這是給邊關的糧食不夠，想著法兒從你們這些人手裏收呢！”
    “可不是，上頭的人說了，這是看你們這些村子人不富裕，怕後麵真餓死凍死太多，這才讓我們來好心提醒。如若不是上頭開口，我們才懶得管你們的死活呢！”
    見這三名員外這般嘴臉，一眾村民自是生氣的。
    可想想這些人平日裏橫行霸道的行為，他們不魚肉鄉裏都少見，所以要不是有人施壓，他們肯定是不會提醒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