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 毒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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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來離開四季山莊,回到位於市中心的虞家老宅。
    他先去向大夫人蔚珠嬅稟報。
    “可可說本來撐不過這兩天,但她醫術不錯,她留下照看,最起碼能撐過這個年。”
    蔚珠嬅得知能再撐一個月,心底鬆了口氣。
    能熬過這個年就成。
    “可可?”
    蔚來趕忙解釋道:“是我遠方侄女,畢業於明仁醫學院,在中醫這方麵頗有所成,給那兩位看病,自然要找一位信得過的自己人,因此我就自作主張找了我這個侄女,大夫人莫怪。”
    “明仁醫學院,那確實是可造之才。”
    蔚珠嬅想到什麽,“找機會帶她來見我。”
    蔚來麵色一喜,連忙應下。
    等人離開後,蔚珠嬅目光幽幽的望著窗外寒夜。
    跨年夜,闔家團圓的時節,她的丈夫也回不來。
    一年中,見他一麵的次數屈指可數。
    世人都道她身為虞家大夫人,過的是怎樣安富尊榮的日子,其實這其中的苦隻有她自己知道。
    想當年虞家泥腿子出身,在京州的權貴窩兒裏是根本融入不進去的,大家當麵因權勢恭維,背地裏沒少關起門來嘲諷,於是虞老夫人就想到了聯姻。
    蔚家是老牌的貴族,在京州的權貴圈裏有很高的話語權,虞老夫人便瞄準了蔚家的小姐。
    蔚家不敢不答應,於是她這個適齡的蔚家小姐便被推了出來聯姻。
    哪怕她心有所屬,卻最終還是要為了家族利益犧牲一生的幸福。
    嫁給虞弗笙沒什麽不好,他英俊、體貼、事業有成……
    長得帥能當飯吃嗎?
    他的體貼不過是虛偽的掩飾罷了。
    至於事業有成、虞家踩著多少白骨換來的榮耀。
    上一次見他是什麽時候?
    哦,今年清明節給先祖掃墓的時候,他在家中歇了一晚,她在給他整理衣物時,發現他的襯衣衣領上,有一道口紅印。
    一般的妻子,可能會大吵大鬧、刨根問底,她卻隻是極其平靜的將襯衣拿去洗幹淨了,熨好重新掛回去。
    沒有希望、也就不會失望。
    沒有愛、自然就沒有恨。
    她沒那麽多奢望,去卑微的乞求一個男人可憐的愛,把自己變的麵目全非。
    維持著表麵的尊容,守著女兒長大,在能力範圍之內,給她自由,如此便足矣。
    她在這深宅大院裏,一麵是比婆母還不講理的祖母,一麵是刁蠻受寵的妯娌,丈夫又不在身邊,可以說是孤立無援,很多時候她不願去爭,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斃下去了。
    想起白日裏柳青黛和祖母的對話,她便死死的攥住手裏的經卷。
    “祖母,您看這若歡,一出去就跟鳥歸山林了似的,樂不思蜀,連元旦這麽重要的節日都不回來陪您,我看這女兒家大了,心就野了,最後別被外邊不三不四的男人給勾了去,辱沒了咱虞家的門風。”
    老太太手裏掛著一串佛珠,衣著樸素,聞言波瀾不驚。
    “有話直說。”
    梅青黛眼珠子轉了轉,小心翼翼說道:“要我說最好的辦法就是給她定下一門親事,讓她收收心,女孩家還是要相夫教子。”
    老太太掀了掀眼皮:“依你看,該給她挑個怎樣的夫婿?”
    “這若歡吧,是祖母您親手教養大的,容貌品格沒得說,滿京州的名媛貴女中都是最出挑的,什麽青年才俊都配得上,但要我說,最好的人選還是君哲。”
    梅青黛偷偷打量了一眼老太太,見對方沒什麽反應,再接再厲:“您看啊,君哲這孩子是咱們看著長大的,在那一圈貴族子弟裏毫不遜色,再說了,他還是咱梅家三代單傳的男孩,有句話怎麽說來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祖母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等若歡以後嫁給了君哲,我那個嫂子的脾氣您也知道,是再和善不過,絕不會讓若歡受一點委屈,綜合來看,君哲才是若歡最好的選擇。”
    老太太當年不過是個沿街乞討的流浪兒,若不是梅班主心善,將她帶回去給她一口飯吃,並教她一門賴以生存的技能,她早就死在當年的大街上了,哪兒還有後來的機遇。
    因為某些不能說原因,她篤定老太太是不會拒絕的,為了能保住梅家長長久久的富貴,她必須要在老太太蹬腿兒前,把這門婚事敲定下來。
    “君哲?那孩子是不錯。”梅綠歌滿意的點點頭。
    “找個機會把他帶來,讓我掌掌眼。”
    梅青黛喜不自勝,趕忙應下。
    ~
    蔚珠嬅一想到兩人的對話,胸口的火氣就抑製不住的上湧。
    那梅家在古時就是最下九流的戲子行當,靠著老夫人翻了身,若是就富貴的養著也就罷了,偏這梅家人得寸進尺,仗著老夫人的勢橫行霸道,屍位素餐。
    不僅把梅青黛這種沒讀過兩天書的無知婦人塞進虞家,現在還想把她的寶貝女兒嫁去梅家,這是蔚珠嬅絕不能容忍的。
    她自己的一生已經是個悲劇了,她怎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再次走上這樣一條路,如古家溫家那樣的貴族高門也就罷了,不求真情還能享幾分尊容,可梅家這樣的破落戶還想娶她女兒、做夢去吧。
    梅家對外標榜什麽戲曲世家、非遺傳承,那都是糊弄糊弄不懂行的外人,看在老夫人的麵子上也願意給幾分薄麵,她能不清楚梅家私底下什麽德行嗎?
    那就是個醃臢窩。
    梅青黛打的一手好算盤,她不信老夫人看不出來,但看老夫人的態度,她確實有在考慮。
    蔚珠嬅一顆心徹底涼了。
    這件事要傳出去,是要貽笑大方的。
    她甚至都能想象得到那些人在背地裏是怎麽嘲諷她嘲諷她女兒的。
    蔚珠嬅眸光漸漸變的堅韌,她絕不會讓歡歡走上那條路。
    “紫薰。”
    一名女傭從門外走進來:“大夫人。”
    “二夫人的梅花宴,嘉賓名單出來了嗎?”
    紫薰早就準備好了,把名單交給蔚珠嬅。
    梅青黛這次野心很大,京州幾乎有頭有臉的貴婦都受到了邀請。
    蔚珠嬅把名單還給紫薰:“明天幫我約見徐夫人。”
    紫薰想了想:“文創會的徐夫人?”
    蔚珠嬅點點頭:“再幫我準備一份禮物。”
    頓了頓,蔚珠嬅道:“將那株百年的野山參拿出來,明日作為禮物送給徐夫人。”
    徐夫人的兒子不久前遭遇刺殺,幸而搶救及時,沒什麽大礙。
    紫薰有些訝然,但也沒說什麽。
    大夫人的母族是做藥材生意的,手裏收藏的藥材自然都是極品中的極品,她拿出手的百年野山參自然也是市麵上最好的品相。
    按理說,以大夫人的身份是不可能主動去結交徐夫人這樣身份的人,除非大夫人有求於對方。
    紫薰跟在蔚珠嬅身邊,對京州所有貴婦的身家與人脈如數家珍。
    文創會的徐夫人表麵上隻是一個上市教育集團的董事長夫人,這個身份在大夫人麵前自然不夠看的。
    然而她還有一個身份。
    古老夫人的外甥孫女。
    這就舉足輕重了。
    能讓大夫人如此費心綢繆,這個世上也就隻有大小姐了。
    聯想到白日裏她和大夫人無意中聽到的對話,她心中瞬間明白大夫人作何打算了。
    她內心感慨,大夫人實在是一個好母親,希望大小姐能理解大夫人的用心。
    ~
    雲州、清溪鎮。
    相比青州的酷寒,與春州緊鄰著的雲州則是溫暖如春。
    清溪鎮雖隻是個鎮,但可一點都不落後。
    因為這裏有全國最大的圖書印刷中心,其印刷業占全國總產值的百分之七十,更莫提以這一個產業拉升雲州的gdp。
    而掌握著雲州這一經濟命脈的,則是清溪鎮的古家。
    今日是古家老爺子八十歲大壽,雲州州長親自前來祝賀,可見古家在當地的威望。
    其他古家也派了代表前來賀壽。
    當少年踏進門檻時,全場靜了一瞬。
    “這……這是璧塵?”
    還是壽星公古老爺子最先反應過來。
    少年長身玉立,上前見禮:“晚輩見過古爺爺,祝您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如鬆柏之茂。無不爾或承。”
    言談從容、舉止磊落,真真是將滿堂的同齡人都比了下去。
    “好好好。”古老爺子站起來親自去扶起他,滿眼欣慰。
    “光風懷抱玉精神,不染世間塵,不愧你爺爺當年對你的期盼啊,你就是我們古家的未來。”
    少年淡淡一笑,頗有不悲不喜的大士風範。
    眾人對他更是滿意。
    不愧是京州古家培養出來的後代啊。
    古璧塵的到來成為滿堂的焦點,他謙虛低調,古老爺子卻不肯放過他,讓他坐在了自己身邊。
    “上次見你時,你還隻有十二歲,還沒長開,個子隻到我這兒。”古老爺子比了比自己的腰。
    “一眨眼就長這麽高了。”老爺子感慨著時光的飛逝。
    “爺爺,我帶了貴客來。”
    少女清脆的聲音由遠及近而來。
    堂中眾人循聲望去。
    走在前邊的少女大家並不陌生,是古老爺子的孫女,有才女之稱的古詠荷。
    在她的身後是一襲紫裙的明豔少女,氣質溫婉端莊,她一出現,便讓人眼前一亮。
    倒不是多驚豔的容顏,而是那身驕矜的貴氣,可不是普通人家能養出來的。
    古璧塵看到那紫衣少女,劍眉微蹙,不動聲色的垂下眼簾。
    “晚輩見過古老爺子,祝您日月昌明、鬆鶴常春。”
    話落身後的保鏢將賀禮奉上。
    “晚輩偶然得到這塊極品的梅花端硯,與晚輩手中不過是牛嚼牡丹,古老先生是知名的書法大家,這硯台隻有在您手中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價值,晚輩借花獻佛了。”
    有人驚呼:“莫不是不久前的瀚海拍賣場上被陌生人以天價拍走的梅花端硯?”
    瀚海拍賣場是文房界的拍賣盛會,其中數硯台最為搶手,而硯台也是分三六九等的,隨著幾大名坑的封坑,硯台的收藏價值也越來越高,其中最具收藏價值也是最為名貴的、就是這梅花端硯,當時拍賣場上拍出了千萬的天價,震撼了整個拍賣場。
    原來拍走的是這麽個年輕的小姑娘,出手這麽壕,有來頭啊。
    古老爺子淡淡道:“太貴重了,老朽擔不起,既然來便是客,詠荷,照顧好這位姑娘。”
    虞若歡揚了楊眉,徑直走到古璧塵旁邊的位置,那個位置上坐的是古詠荷的大哥古吟波。
    古詠荷給大哥使眼色,奈何對方看不懂,坐著紋絲不動。
    古詠荷快步走過去,把古吟波拉起來,“大哥,我有話跟你說。”
    虞若歡自然而然的在古吟波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那是我的……。”古詠荷捂著他的嘴把他拽了出去。
    古老爺子看著這一幕,眼皮抽了抽。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古同學,又見麵了。”虞若歡笑眯眯打招呼。
    古璧塵垂下眼簾,淡淡道:“虞大小姐,這裏不是你玩鬧的地方。”
    虞若歡單手托腮:“我不是在玩鬧,是真的敬仰古老先生的才學,才來賀壽的呢,怎麽,你不相信嗎?”
    古璧塵懶得理她。
    “悄悄告訴你一個秘密。”虞若歡湊近古璧塵,古璧塵蹙眉避讓,然而座位就這麽大,他能避到哪裏去,鬧的太顯眼也不好。
    落在眾人眼中,倆人姿態親昵,有說有笑的,一看就有問題。
    “後天我二嬸要辦梅花宴。”
    古璧塵垂著眼簾,虞家窮奢極欲,尤以二房為甚。
    虞若歡看著少年近在眼前的側顏,笑眯眯道:“我邀請你參加好不好?”
    少年毫不猶豫的拒絕:“抱歉,我沒時間。”
    虞若歡勾起唇角,“可是怎麽辦,我也邀請了沈又安呢。”
    古璧塵豁然扭頭,溫潤的眸光乍然變的犀利:“你說什麽?”
    虞若歡笑著搖搖頭:“你們男人啊……。”
    她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那賤人到底給你們灌了什麽迷魂湯?靠那張臉嗎?”
    古璧塵猛然攥住她的手:“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想做什麽,你那天來了,不就知道了嗎?”
    她像條吐著舌芯的毒蛇,眼中是吞噬獵物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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