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下著雨的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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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江城臨江靠海,夏秋長,多雨。
    十月,秋意初起的日子,雨伴隨著降溫而來,整個城市大概有半個月的時間都有雨,天也總是陰沉沉的。
    城郊的未開發地區,市內最大墓園建立於此。
    早晨的一場小雨剛停歇,濕潤的水汽逐漸將整個世界籠罩,烏雲像是滾了水的墨筆,在天邊逐漸暈開來。
    世界好像都比平時要暗許多。
    未開發地區的高速公路上的車輛明顯比其他地區要少。
    但偶爾,也還是會有厚重的車輪胎淌過小水塘激起的水花。
    被車玻璃徹底隔絕了外界聲音的車內安靜得出奇。
    駕駛座上的任隨之目光盯著車道,熟練轉動方向盤,在導航提示前轉了方向,駛進墓園的停車場內。
    聽見車子逐漸駛進來的聲音後,倚靠在自己車邊的路洲月捧著手機抬頭,瞧見車牌號碼後,才伸出手去示意。
    “怎麽才來”她慢步走上去,腳下的中跟皮靴踩在水泥地上的聲音格外清脆。
    卡宴車的車窗被慢慢按下,車內的任隨之一邊將車子停進位置內,一邊神情淡漠回了句:“下雨,路上有車禍所以繞行了。”
    “哦,這樣。”路洲月回道,“你買花了嗎”
    “買了,向日葵。”任隨之的視線下意識看向副駕駛座上被花店包裝得格外精致的花束。
    顏色鮮豔的向日葵開的正盛,朝氣滿滿,與十月陰沉沉的天對比起來,實在是格格不入。
    路洲月點點頭:“那走吧,早點過去還能多待會,多說會話。”
    任隨之下了車,繞到一旁將花束穩穩拿在手裏後,同路洲月慢慢往墓園裏走。
    通往目的地的那條路十幾年如一日,從未變過,不過周遭景物偶爾會有變化而已。
    每次到這裏來時,任隨之總是會刻意放慢自己的步伐,走走停停,觀察周圍一切,然後默默記在心裏。
    路洲月也不催促,就這麽安靜的跟著。
    倆人走了二十多分鍾後,停在那座熟悉的墓碑前。
    墓碑上方是張黑白照片,裏邊的女人看麵容,是個典型的西方人,眉眼深邃利落,成熟貌美,笑容當中有幾分東方的溫婉。
    再下邊,則是那女人的名字——蘇珊。
    任隨之的目光輕柔的掃過一切,輕聲道:“母親,好久不見,我來看您了。”
    秋風漸起,樹葉摩挲的沙沙聲響起,仿佛是在回應一般,也是一樣的溫柔。
    路洲月站在一旁,並未開口,隻是沉默地看著。
    看著那墓碑上的照片,她忽的回想起兒時的一些小事。
    那時候她還是個剛上小學的小孩子,因為貪玩,也因為隻有任隨之一個朋友,所以總是會去任家做客。
    每次去的時候,任隨之的母親總是會用不太流利的歡迎她,然後給她烤巧克力曲奇吃,溫柔的跟她一起學拚音寫字。
    她是個有著異國樣貌,但性子卻溫潤如水的女人。
    年輕時因為做過模特,所以在名利場結識了任隨之的父親任啟文,並在一向貪戀美色的任啟文的猛烈追求下,輕信了對方,選擇了退圈生子,遠渡重洋來到南江城。
    這樣偉大的選擇並未換來幸福美滿的婚姻生活,反而是將她自己推入了深淵。
    婚前就開始背叛,婚後無休止的爭吵以及親眼目睹丈夫出軌,種種相加,將這個身懷有孕的女人徹底壓垮,在產下唯一的兒子後,換上了嚴重的產後抑鬱。
    可即便是如此,她也始終不曾狠下心拋棄兒子遠走高飛。
    她選擇獨自承擔起撫養的責任,既是母親也是父親,一點一點,將兒子養大。
    再然後,因為不忠丈夫的離婚脅迫,還有長久積攢下的壓抑爆發,從而選擇在自己家中的浴室裏,結束自己的一生。
    她走的那天,天空就像今天一樣陰沉灰暗。
    整整十年,每年的這個日子,她的兒子都會捧著一束她年輕時最愛的向日葵過來見她。
    “又要下雨了,我去車上拿把傘。”路洲月說道。
    任隨之沒回頭:“好。”
    說完,路洲月轉身離開,禮貌的給母子倆空出一個說話的地方。
    轉身消失在拐角前,她下意識回過頭看了一眼任隨之的方向。
    雖聽不見具體內容,但瞧著任隨之始終都在動著嘴,還有柔軟的神情,她大概能夠猜到任隨之是在同自己的母親訴說貼心話。
    快步走回墓園的停車場時,路洲月巧妙注意到了其中的不對勁,從自己車上拿過那兩把傘後,並未返回去找任隨之。
    反而是走向了另一輛停在墓園停車場裏的賓利。
    她主動敲響了賓利車後座的車窗。
    車窗緩緩降下後,車內坐著的人也並未讓她露出驚訝的表情。
    “卓遠哥,你怎麽會想到來這”路洲月主動問。
    車內的任卓遠平靜道:“隨之還在”
    路洲月點頭:“我估計再有個半小時,他就差不多要回去了。”
    “卓遠哥你也是來給蘇珊阿姨獻花的嗎”路洲月追問,餘光已經瞥到了對方身後的一抹明黃。
    車上的任卓遠似乎也不打算隱瞞,點了頭:“嗯,等隨之走了我再去吧,免得他心情不好。”
    聞言,路洲月也不打算勸,隻是又問:“任爺爺壽宴結束之後,他沒被打吧”
    話語裏的他明顯指的是任隨之。
    任卓遠:“沒有,但是倆人又吵了一架,爺爺放話了,以後不會逼你和任隨之結婚了。”
    路洲月麵露悅色,徹底鬆了口氣:“真的!那可太好了!”
    “嗯,放心吧。”
    得了肯定的回答,路洲月回國以來始終高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語氣輕快道:“那我先去找任隨之了,卓遠哥你再等會吧。”
    “去吧。”
    對話結束,車窗再次往上抬。
    秋雨又急匆匆的下起來。
    路洲月撐起傘,趕忙往任隨之那邊趕。
    水汽彌漫,墓園的每條路上都縈繞著散不去的水霧。
    墓園深處,一眼看去盡是灰灰石碑裏,那一抹獨屬於向日葵的明黃色顯得格外亮眼。
    墓碑前,任隨之用流利的英文,小聲地說著——
    “母親,已經十年了,不知道您現在在那邊是否過的開心呢”
    “您知道嗎,我做的遊戲馬上就要和大家見麵了。”
    “就像您小時候曾經鼓勵過的那樣,您的兒子也終於可以變成為他人帶去快樂的,偉大的人了。”
    “哦對了,您還記得幾年前我曾對您說起過的那個女孩子嗎,我現在和她更進一步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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