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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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夜珩皺起眉,自己的一片惜才之心到了孟池這裏,居然變成了狹隘的男女之情。
    他麵色漸冷:“好了,雲綰醒了是喜事,你立刻去告訴祖母,讓她老人家不要擔心。”
    孟池心中一凜,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
    他幹笑著:“屬下知道了。”
    孟池剛要轉身出去,忽然想起了什麽:“王爺,莫北那裏……還要讓刑房的人繼續上刑嗎?屬下就怕他會撐不住。”
    沈雲綰一臉驚訝地看向蕭夜珩。
    按道理說,自己隻是半路投靠過來的,莫北卻跟孟池一樣,是蕭夜珩的左膀右臂。
    可蕭夜珩竟然對莫北酷刑伺候,為什麽?
    自己不需要自作主張的下屬,蕭夜珩的回答冷酷至極:“他在動手前就應該想到後果。”
    聽了蕭夜珩的答案,孟池心底有些唏噓。
    從前他就覺得,莫北心裏的主意太大了,彼此看不順眼,不料對方竟落得這樣的下場。
    “紫竹呢?她在哪兒?”沈雲綰何其聰慧,蕭夜珩連莫北都下得去手,又怎麽可能饒恕紫竹?
    果然,蕭夜珩的語氣輕描淡寫:“紫竹服侍不周,以後由青羽來服侍你。”
    “奴婢青羽,給沈姑娘請安。”站在一旁的婢女見機極快,跪下給沈雲綰磕頭。
    清脆的聲音,甜美的長相,儼然是紫竹的翻版。
    沈雲綰倒吸了一口冷氣:“你把紫竹怎麽樣了?”該不會蕭夜珩已經把紫竹殺了吧?
    “雲綰,我派紫竹來照顧你,她卻任由你一個人在屋頂吹風,自己跑去歇息。身為下人,她失職在先,若是不罰她,府裏還有規矩可言嗎?”
    蕭夜珩聲音溫和,墨眸盡處,卻是一片冰冷的暗芒。
    跟紫竹朝夕相處了這麽久,沈雲綰無法坐視不理。
    她焦急地說:“可是,是我讓紫竹去休息的。她身為下人,難道能違抗主人的命令嗎?”
    然而,蕭夜珩卻無動於衷。
    他皺眉:“紫竹若是能及時規勸你,你就不會身陷險境。雲綰,你不要心軟。”
    沈雲綰聞言,唇角微彎,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蕭夜珩,你知道我為什麽會身受重傷嗎?”
    “我當時在屋頂吹風,看到刺客潛入你的院子,我擔心你,想都不想地衝進了臥房。那五個人實力強勁,我跟他們拚了一個兩敗俱傷,所以才會被莫北鑽了空子。”
    “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我的心軟很愚蠢?”
    沈雲綰直視著蕭夜珩。
    沈雲綰的眼睛是很漂亮的桃花眼,像是漫天的星光鋪灑在澄淨的湖麵,波光瀲灩,顧盼生情。
    此刻,這雙明眸裏的神采卻轉為黯淡,猶如蒙塵的寶石。蕭夜珩的心跳滯了滯。
    “雲綰,是我的錯。我當時走得太急,我應該讓孟池跟你說一聲。”蕭夜珩如何不知那群刺客的實力。
    傾整個陳國公府之力,也才培養出了這五個最頂尖的高手。
    否則,以雲綰的身手,又怎麽會差一點就葬身狼腹!
    “可是蕭夜珩,按照你的邏輯,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我會受傷,難道不是我自找的?”
    沈雲綰譏誚地翹起唇,對蕭夜珩的自責絲毫不領情。
    蕭夜珩發現自己竟無法直視她冰冷的目光,終歸妥協了:“我這就讓人放了紫竹。以後我有什麽行動,我會讓孟池告訴你。”
    沈雲綰不由鬆了口氣。看來紫竹暫時還有命在。這就好,憑自己的醫術,隻要紫竹一息尚存,就能把她從鬼門關搶回來。
    “阿寶,我聽說雲綰醒了?”
    鄭太後急匆匆地走進了房間,看到沈雲綰一臉虛弱地靠在床榻上,忍不住一陣心疼。
    “可憐的孩子,讓你受苦了。”
    她憐惜地撫上沈雲綰的臉蛋,視線落在她肩膀上的傷口時,眼神重重一顫:“怎麽這樣嚴重?日後會不會留疤?”
    說完,目光嚴厲地盯著跪在地上的大夫,眼神裏充滿逼迫。
    “太後娘娘,我自己就是大夫,您放心,等我連續塗上一個月的玉雪生肌膏就會恢複如初的。”
    沈雲綰可以跟蕭夜珩橫眉冷對,對鄭太後卻不能如此。
    “那就好,那就好!”鄭太後懸著的心這才落了下來。
    她居高臨下地掃了一眼跪著的大夫,淡淡道:“這裏沒有你的事了,退下吧。”
    大夫終於能夠脫身,悄悄揉了下跪麻了的膝蓋,如蒙大赦地退出了屋子。
    鄭太後柔聲道:“雲綰,得知你出事了,我把阿寶狠狠地罵了一頓。”
    說完,不由橫了孫兒一眼,語氣冷冰冰的:“奴大欺主的東西,阿寶就應該當著闔府下人將他亂棍打死,屍體拿去喂狗!”
    一個是自己屬意的孫媳人選,未來的謹王妃;另一個不過是個下人,就算有幾分忠心,難道他們皇室還缺臣下的忠心嗎?
    鄭太後的笑容泛著一絲冰冷的殺意。
    看來自己得抓緊時間回宮了,等雲綰冊封了郡主,有了郡主的名號,便能震懾住那些宵小!
    “請祖母息怒,孫兒一定會給雲綰一個交代。”蕭夜珩鄭重地說道。
    “這還差不多。”
    鄭太後滿意地點點頭。
    “阿寶,這謹王府你也應該整肅一番了。雖說是人都有私心,可自己的私欲絕不能放到主子前麵。就說這莫北,他是在戰場上救過你,但他明知你能解毒全靠了雲綰,還敢對雲綰痛下殺手,如此不忠不義之人,殺了他,那是他該死!”
    鄭太後擔心孫兒心軟,莫北不死,就是紮在雲綰心頭的一根刺,豈不是讓兩人生出齟齬,就衝這點,莫北就該殺!
    “祖母,莫北罪無可赦,孫兒絕不會姑息。”在這點上,蕭夜珩和自己的祖母並無分歧。
    “莫北的家人呢?你打算如何處置?”鄭太後挑了挑眉。
    “祖母,孫兒會把莫北的家人安置到邊城,餘生絕不讓他們踏進京城一步。”當年在戰場上,莫北為救自己身中數箭,蕭夜珩不想斬盡殺絕,因此留了一念之仁。
    “罷了,你決定吧。”鄭太後不支持也不反對。
    沈雲綰在一旁聽得一字不落,心裏生出了一絲疑惑。
    似乎鄭太後更想讓蕭夜珩斬草除根,但蕭夜珩顯然不想這麽做。沈雲綰也能理解。
    雖然莫北的職責就是保護蕭夜珩,但蕭夜珩的性命是他救的,若是連他的家人都不放過,那也太冷漠了些。
    “雲綰這裏,這兩天讓服侍的婢女一定要上心些,看這好好的一雙玉手,都包成粽子了。”
    要不是怕鬧出來的動靜太大,鄭太後都想派自己最信任的女官出宮來照顧沈雲綰了。
    “祖母,孫兒曉得。”蕭夜珩點點頭。
    “行了,我們讓雲綰好好休息,你跟我就不要在這裏打擾了。”鄭太後衝著蕭夜珩招了招手。
    盡管蕭夜珩還不想離開,但祖母明顯是有話要說,隻好幫沈雲綰掖了掖被角,跟著鄭太後離開了。
    屋子裏終於安靜了下來。
    沈雲綰抬起一雙被紗布纏得嚴嚴實實的手掌,凝神看向腕上的鐲子。
    本來流光溢彩的血玉變得顏色暗淡,中間一條長長的裂痕。
    沈雲綰試著將心神沉浸到空間內,連續嚐試了三次都失敗了。她麵色慘白,身體被汗水浸透,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青羽發現了她的異常,嚇得聲音都在顫抖:“姑娘,您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奴婢這就去找大夫。”
    有了紫竹的前車之鑒,青羽不敢怠慢,轉身便朝屋外跑。
    “站住!”
    沈雲綰連忙把人叫住了。
    “我沒事,就是身體太虛弱了,你幫我去廚房要一碗參湯來。”
    青羽聽了點點頭:“姑娘稍等,奴婢這就去。”
    說完,她打開門,朝著屋外的婢女吩咐:“你去讓廚房送一碗參湯過來,一定要用百年的老參。”
    沈雲綰沒想到青羽這麽不好打發,隻好佯裝頭疼:“我有點累,想休息一會兒,參湯做好了你再叫我。”
    “奴婢知道了。”青羽小心地觀察著沈雲綰的情況,發現她精神尚可,這才鬆了口氣。
    剛剛沈姑娘一身冷汗的樣子著實把青羽嚇到了。
    青羽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扶著沈雲綰躺下,耳邊傳來沈雲綰的吩咐:“光太刺眼了,幫我把幔帳放下來。”
    青羽依言放下了幔帳:“姑娘睡吧,奴婢就在外麵守著。”
    沈雲綰等到青羽離開,牙齒咬上手掌上纏著的繃帶,費力地解開後,她的指尖掐進掌心,還沒有愈合的傷口滲出殷紅的鮮血,沈雲綰連忙用另一隻手去接。
    看著殷紅的血珠砸在玉鐲上頭,滲入裂縫之中,伴隨著鮮血的滴入,鐲身上的裂隙肉眼可見地變小了。
    幸好自己的鮮血還可以修複。
    沈雲綰失血過多的麵龐浮上了一絲喜色。
    大概過了一炷香,黯淡的血玉鐲重新煥發了光彩,隱隱的光暈在鐲身流動。
    沈雲綰緊繃著心神,趁著鐲身打開那一刻,不敢拖延分毫,用意念取出一顆通體金色的回元丹,忍著身體的眩暈和不適,抬起手臂,費力地送入唇中。
    丹藥入口即化,湧入喉嚨的那一刻,她徹底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