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幾多歡喜幾多憂

字數:6377   加入書籤

A+A-




    坤儀宮中,鄭太後從沈雲綰的手裏接過符紙,臉上露出欣慰的神情。
    “好孩子,幸虧你機靈。”
    “太後娘娘,為什麽?”沈雲綰心中有很多層疑惑。
    就算陳貴妃再生下一個皇子,以他的年紀,根本不可能給蕭夜珩造成威脅,蕭君澤才是心頭大患!
    鄭太後自然不會把陳貴妃肚子裏的那塊肉放在眼裏。她隻是用了一些手段,把太醫院的太醫們全部留在宮裏。
    這些話就沒有必要告訴雲綰了。
    鄭太後麵色一黯,說道:“這道符紙是無塵大師的遺物,先帝把它送給了我。”
    沈雲綰驚訝地睜大眼:“那先皇知不知道……”
    鄭太後笑而不語,但沈雲綰卻在她的笑容中品味出一絲蒼涼。
    “雲綰,這座深宮看似金碧輝煌,實則是一道望不見底的深淵。你不害人,也會被人所害。哀家……也是身不由己。”
    鄭太後抬起手,撫摸著沈雲綰的秀發,柔聲道:“哀家現在就隻有一個心願,那就是希望阿寶能夠順利登基,為此,哀家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沈雲綰被太後眼神中的決然震撼到了,她的心中閃過了一絲明悟,身體幾不可見地僵了僵。
    抬眼時,已經恢複了明媚的笑容:“太後娘娘,你一定會得償所願的。”
    沈雲綰話音方落,隻見錢有福捧著聖旨走進殿內。
    “奴才參見太後娘娘,參見義安郡主。”
    “平身。”
    鄭太後臉上的溫情悉數褪去,被威嚴、冷漠的神情所取代。
    錢有福的臉上堆起笑容,仿佛跟沈雲綰沒有半分芥蒂:“義安郡主接旨……”
    在宣讀了一堆駢四儷六的華麗辭藻後,錢有福恭敬地將聖旨交到了沈雲綰手中。
    “從今以後,奴才就要改口叫您一聲公主了,恭喜義安公主。”
    “阿柳,看賞。”鄭太後猜到沈雲綰進宮匆忙,身上可能連賞錢都沒有,直接吩咐柳雙。
    “哎呦,哪裏敢讓太後娘娘破費,這不是折煞奴才嘛。”錢有福連忙推拒。
    “錢公公拿著吧,以後啊,坤儀宮上下還得看您的麵子呢。”柳雙將一個寶藍色繡著如意雲紋的荷包硬塞給他,嘴角淺淺地掛著一抹笑容。
    錢有福卻從中讀出了一抹寒意。
    他接過荷包,待看清上麵的圖案後,忽然瞳孔一縮,哆嗦著就要跪下。
    柳雙見狀伸出雙手,將他牢牢扶住。
    “錢公公這是怎麽了?何必行此大禮。”
    “姑姑……奴才……”
    錢有福的臉色就跟見了鬼一樣,他忽然左右開弓,扇起自己的耳光。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奴才求太後娘娘饒奴才一條狗命!求求太後娘娘。”
    “錢有福,你要是把臉扇腫了,陛下問起,你要如何交代?”柳雙似笑非笑地說道。
    錢有福聞言一愣,後背立刻被冷汗浸透。
    他一雙眼睛看向太後,像隻哈巴狗一樣可憐。
    鄭太後輕笑出聲:“雲綰,今日你受了驚嚇,哀家讓柳姑姑送你出宮……”
    盡管沈雲綰很想知道,太後手裏捏著的把柄究竟有多大,才會讓錢有福態度大變。
    但太後既然不想讓自己知道,沈雲綰也沒有硬留下來的道理。
    沈雲綰並未看到,在她走出大殿的那一瞬,錢有福像條狗一樣,膝行著爬到鄭太後的身邊,抓住太後的裙擺,不斷磕頭求饒。
    “奴才該死!求求太後娘娘饒過奴才這一回!”
    錢有福哭得涕泗橫流,比變成太監的那一刻還要傷心。
    “錢有福,你膽子不小,連宮妃都敢染指……”
    鄭太後的唇角綻放出一抹冰冷的笑容,那張保養得宜的麵孔猶如美麗的修羅。
    “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就敢跟容嬪一個月內私會四次。雖然這後宮嬪妃都是擺設,可你一個下賤的閹人,你怎麽敢的!”
    “太後娘娘,奴才都是被容嬪害的!容嬪為了得到陛下的寵愛,故意勾引奴才,奴才一不小心著了容嬪的道兒,都怪奴才經受不住誘惑……”
    錢有福話還沒有說完,便見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俏生生地立在他麵前,粉嘟嘟的紅唇微微噘著,於天真、無辜中透出無聲的誘惑。
    “太後娘娘,錢公公在撒謊。是他先對臣妾意圖不軌!臣妾起先不想屈服,但錢公公勢大,臣妾無力反抗,這才不得不從了他……”
    “這宮中,誰不知道你錢有福號稱宮裏的‘二皇帝’。容嬪,可憐你也是好人家的女兒,讓你受委屈了。”
    鄭太後語氣憐惜。
    錢有福此時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深恨自己的一時糊塗,明明都沒有了男人的孽根,可還是犯下了男人都會犯的錯!
    “太後娘娘有什麽吩咐,奴才任憑太後娘娘差遣。”
    錢有福像是被抽幹了渾身的力氣,從今以後,自己的腦袋就別在褲腰帶上了。
    ……
    “柳姑姑,你就把我送到這裏吧。”
    眼看宮門在望,沈雲綰撩起簾子,對柳雙說道。
    “那好,奴婢也就不送了。公主殿下慢走。”
    柳雙屈膝一禮,正要轉身離開,卻被沈雲綰叫住。
    “柳姑姑,謹王府的人,是太後娘娘安排的嗎?”
    “謹王府?”柳姑姑露出疑惑的神情,“謹王府怎麽了?公主,難道謹王府出了什麽事?”
    “沒什麽。柳姑姑就當我想多了吧。”
    沈雲綰微微笑了笑。
    柳雙臉上,每一處的神情變化都恰到好處,沈雲綰根本沒有懷疑的理由。
    但若是做有罪推論,沈雲綰想不出其他人選。
    回到郡主府,沈雲綰發現門上的匾額已經換了,每個人都是喜氣洋洋的模樣。
    一路走過,也全是道喜的聲音。
    “紫竹參見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萬福金安。”紫竹臉上被喜悅填滿,聲音也像是摻了蜜一樣。
    “本來您遲遲不歸,奴婢擔心壞了,一直在等,結果等來了小太監來宣布喜訊。
    您不知道翠屏姑姑喜的跟什麽似的,當即給府裏的下人多發了兩個月的月錢,還讓庫房去兌換了兩大筐銅錢,您院子裏的人,人人都有份兒。”
    “翠屏做得不錯。”
    沈雲綰點了點頭,一雙眼睛裏沒有任何喜悅。
    紫竹見她神情不對,小心地問道:“公主殿下,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沒有,隻是有點累。”沈雲綰無意跟翠屏多說。
    她快步走到寢室內,端坐在床榻上,開始複盤從昨天到今天的所有細節。
    就在這時,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挑開了床帳,沈雲綰皺了皺眉,目光與蕭夜珩撞在了一起。
    “你怎麽來了?”
    沈雲綰的眼底沒有喜色,隻有驚訝。
    “宮裏出了什麽事?你怎麽會被冊封為公主?”
    蕭夜珩敏感地察覺到,沈雲綰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勁。
    “我被冊封為公主,你難道不應該恭喜我?”
    沈雲綰挑了挑眉,一雙眼睛含著意味不明的笑意。
    “以我對父皇的了解,他不會輕易封賞你。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你立下了天大的功勞,還有一種,就是你受到了天大的委屈。無論是哪一種,我都隻有心疼。”
    蕭夜珩垂下眼眸,鴉青色的長睫投下兩片淺淺的青影。
    他抿了抿薄唇,勾出一抹自嘲的弧度:“是我太無能了,承諾會護著你,卻讓你屢次置身於險境……”
    沈雲綰發現蕭夜珩好像是自責型人格,每次自己遇到危險,他都會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沈雲綰心頭的那股怒火漸漸消散於無形。
    她失笑:“怪我,故意遷怒你。其實今天的事情也沒什麽。陳貴妃意外小產傷了身體,以後都不能再有孕了。”
    “她便將計就計,用假死來換取皇帝的憐惜,幫宸王爭奪太子之位。”
    “所以,你用醫術救活了陳貴妃,讓她計劃落空。雲綰,你這是給自己樹了一個強敵。”
    蕭夜珩兩道好看的劍眉攏在了一起,一雙深邃的墨眸充滿了擔憂。
    這個時候指責她太衝動也已經晚了。
    “以陳貴妃的毒辣,一定會想方設法除掉你。”
    “蕭夜珩,我既然跟你是一條船上的,皮之不在、毛之焉附。我早晚要跟她為敵。”
    沈雲綰根本沒把陳貴妃放在眼裏。
    論武功,沈雲綰可以很自信地說,自己在這個世界難逢敵手;論毒術,能給自己下毒的人還沒有出生。
    陳貴妃也隻能拿權勢來壓迫自己。
    隻要自己不給她把柄,她一個宮妃,手還能伸到外麵嗎?就算她敢,太後娘娘也不會允許。
    “雲綰,從前你在暗,他們在明,你現在走到了明處,日後明刀暗箭,防不勝防。”
    蕭夜珩的神情頗為無奈。又想不到更好的方法。
    為今之計,能讓沈雲綰躲過陳貴妃的報複,也就隻有去邊關了。
    自己的勢力遍布邊陲,陳貴妃的胳膊還伸不到那麽長。
    想到這裏,蕭夜珩的目光透著一股堅決:“雲綰,我會派人護送你去邊關,等大局已定,我再接你回京。”
    “蕭夜珩,我現在什麽事都沒有,你有必要想得這麽遠嗎?”
    沈雲綰好笑地彎了彎唇:“那你有沒有想過,我把陳貴妃得罪死了,恐怕我走到天涯海角,她都會派人追殺我。”
    沈雲綰說完,將宮裏發生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講述了一遍。
    “……我在陳貴妃裝昏迷時,對她用了分筋錯骨手,讓她沒法再裝下去。按她的個性,把我挫骨揚灰才能解恨。我在京城之內,她反而要投鼠忌器。”
    沈雲綰挑了挑眉:“說不定,我還沒有到邊關,就死在了路上。”
    沈雲綰說的也有道理,蕭夜珩頓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