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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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雲綰歎了口氣。
    蕭夜珩見狀,墨眸湧上擔心:“是嫌我處置得太輕了?”他唯恐妻子多心,立刻解釋,“我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才對雲家縱容幾分,但是你放心,日後,我必叫雲家匍匐在你腳下……”
    涼亭裏雲崢的那番話,不滿的何止是沈雲綰,蕭夜珩更是暗藏怒火。綰綰是自己掬在掌心裏的明月,雲崢算什麽,竟敢對綰綰不敬。
    “不是因為雲家。”
    沈雲綰搖了搖頭。
    “是薛家。”
    “薛家?”蕭夜珩露出疑惑的目光,不明白薛家又是怎麽被扯進來的?
    以薛元弼的為人,是絕不會將女兒送進宮裏的。
    沈雲綰一見蕭夜珩的神情便知道他想多了,失笑道:“你想到哪裏去了?”
    她將自己打算給薛、楊兩家做媒的事情說了。
    “幸好兩家還沒有交換庚帖,否則,我這是害了薛清婉一輩子。不過,原以為跟楊家的婚事十拿九穩,薛夫人便婉拒了上門的媒人,如今,隻怕薛小姐的婚事要被耽擱了。”
    薛元弼是蕭夜珩的左膀右臂,可以說,薛清婉的婚事關係的不僅僅是薛家,還有太子府,需得三方圓滿。
    若是朝堂大事,蕭夜珩一定能找到應對之策,但是男女間的婚事,蕭夜珩選擇了沉默。
    好在沈雲綰也不需要蕭夜珩回答。
    “如今的局勢還是以穩為主。當初我想玉成此事,是想打破世家大族隻在內部聯姻的規矩,弘農楊氏不失為一個突破口。現在再想給薛清婉找一門四角俱全的婚事,倒是難了。”沈雲綰幽幽地歎了口氣。
    “綰綰,你不必為這些小事煩心。”
    蕭夜珩親自摘了一朵鮮花,插在沈雲綰的鬢邊,融融暖陽之中,她的臉頰泛著美玉一般的光澤,當真是人比花嬌。
    “我準備勸說父皇再舉辦一場科舉,等到今次秋闈,不拘一格,提拔寒門子弟。”
    沈雲綰驚訝地抬起眼,纖長的睫羽撲閃著。
    “陛下會同意嗎?”
    “拋卻私情,父皇是一個英明君主,他會同意的。”
    ……
    和蕭夜珩的上一次談話還在兩天之前,因為承恩公之死,蕭夜珩很快便忙了起來。
    因此,聽說盧晗之求見,沈雲綰吃了一驚。
    她連忙讓紫竹把人請到了花廳裏。
    “盧先生來見本宮,是有要事嗎?”前院都忙作一團了,盧晗之抽身前來,沈雲綰不能不多想。
    “太子妃,請您屏退左右。”盧晗之開門見山。
    “都下去吧。”
    等到屋裏隻剩下紫竹一人,沈雲綰說道:“盧先生可以說了。”
    “太子妃,楊家和雲家是姻親,承恩公次媳便是雲振光的嫡長女。”
    “盧先生是懷疑這兩家是衝著本宮來的?”沈雲綰聞弦歌而知雅意。
    盧晗之早就知道太子妃聰慧絕倫,聞言並無意外。
    他說道:“太子妃且想想,當日承恩公觸柱身亡,陛下一定會把這筆賬算在太子殿下的頭上,但如今內憂外患,陛下絕不可能動搖國本。因此,陛下隻會拿您來開刀,既是給太子殿下的一個警告,又能平息心中的怒火。”
    盧晗之麵色冷肅:“想出此等毒計,楊家其心可誅。臣已經讓人埋伏在楊家離京的路上,讓他們付出代價。”
    沈雲綰聽了一陣沉默,隻要自己還占著太子妃的位置,明槍暗箭絕不會少。
    “太子妃,您決不能婦人之仁。”盧晗之誤會了沈雲綰的沉默,也不顧自己的話會不會冒犯到太子妃了。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盧先生放心,本宮還沒糊塗。隻是有一點,盧先生要炮製一樁血案,最後這把火會不會燒到殿下的身上?”
    原來太子妃是擔心這個。
    盧晗之鬆了口氣。
    他笑道:“太子妃請放心。現在誰都知道承恩公是為了太子殿下死的,現在世人懷疑誰都不會懷疑太子殿下,楊家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盧大人有沒有想過,宮裏的皇後會是一個變數?”
    當日陛下有廢後之心,卻被太後娘娘攔下,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衰而竭,等到陛下冷靜下來,絕不可能再動楊皇後。
    “太子妃,是臣思慮不周,不知道太子妃可有良策?”
    “京城何時會收到消息?”
    “最遲後日,最早明日。”
    兩個人的對話像是在打啞謎。
    “盧先生,本宮這就進宮一趟,對了,雲家的動靜,你幫本宮多留意著。”
    “太子妃放心,雲家一旦有風吹草動,臣立刻來稟告太子妃。”
    對於盧晗之的辦事能力,沈雲綰是極其放心的。
    她頷了頷首。
    談完正事,按說盧晗之應該告辭了,可他今日卻並沒有急著走。
    “太子妃,聽說您正在憂心薛家的婚事?”
    沈雲綰掀起眼簾,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盧先生的消息倒是靈通。”
    “太子妃誤會了,您身邊的事,臣豈敢打聽?是太子殿下不舍得您煩心,偶然跟臣提起的。”
    盧晗之笑著解釋。
    沈雲綰呆了呆。蕭夜珩不是吧,他居然把薛清婉的婚事交給了盧晗之,這不是大材小用嗎?
    她可不會相信盧晗之嘴裏的“偶然”提起,隻是身為臣下,總要為主子挽尊。
    “難道盧先生有合適的人選?”
    “太子妃娘娘,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沈雲綰愕然。
    蕭夜珩榮封儲君後,第一個就為盧晗之請官。
    如今盧晗之已經不僅僅是太子府的幕僚,更是官居三品的太子先馬。
    何況他又出身範陽盧氏,才華出眾,風采卓然,可以說這滿京閨秀都任盧晗之挑揀。
    便是名門世家的嫡長女,嫁給他都是高攀,而薛家隻是寒門,薛清婉又是嫡幼女。
    沈雲綰並無門戶之見,可是盧晗之的母親會同意這樁婚事嗎?
    沈雲綰尚未開口,盧晗之便已經猜到了太子妃所想:“臣拜見太子妃之前就已經稟告過家母了,家母對這樁婚事樂見其成,太子妃盡可放心。”
    “盧先生,齊大非偶,這件事本宮還要再想想。”
    盧晗之對薛清婉並無男女之情,渾身上下又是八百個心眼子,雖然盧晗之為蕭夜珩和自己分憂的心是好的,怕就怕,會成就一段孽緣。
    沈雲綰端起茶。
    這次,盧晗之很有眼色地告退了。
    “太子妃,既然盧大人主動提出來,您何不順水推舟?”紫竹一臉不解。
    “盧晗之是為了太子殿下娶的薛清婉。”
    沈雲綰搖了搖頭。
    “如今世家勢大,最好的辦法便是分而化之。盧晗之向薛家求婚,便是主動打破世家和寒門之間的壁壘,這是一樁好事,可是對薛清婉來說,未必是一樁好姻緣。”
    薛元弼幫助自己良多,若是他的女兒婚後不幸,自己又怎麽能不內疚。
    若是當初跟楊家結親,楊家看在太子的麵子上,絕不敢怠慢薛清婉,然而,以盧晗之在自己夫婦二人心中的地位,若是真和薛清婉鬧了矛盾,最好的結果也是兩不相幫。
    沈雲綰頭疼不已。
    “太子妃,其實奴婢覺得,這樁婚事還要看薛家的意思,萬一薛家答應了,您不是枉做惡人了嗎?”
    紫竹發現太子妃的臉色不對,連忙勸道。
    “你說的也有道理,容本宮再想想吧。”
    眼下還有雷沒排,沈雲綰隻能把盧晗之的請求放到後麵。她讓紫竹安排車駕,打算午後便進宮。
    到了宮裏,沈雲綰先去了坤儀宮給太後請安。
    聽了沈雲綰的稟告,太後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人老了,腦子不好使了,哀家竟然被楊家擺了一道!”太後的鳳目染上了一絲怒火。
    自己貴為太後,卻被臣子耍了,太後如何能不生氣!
    “皇祖母息怒,是楊家包藏禍心,您也是心憂太子殿下才會被小人利用。”
    “罷了,你也不必安慰哀家了,哀家這是弄巧成拙,如今惹出亂子,自然該是哀家去補救。你現在懷著身孕,養好身體才是最要緊的。”
    沈雲綰如今在太後心裏的地位遠超從前,她現在肚子裏懷的可是皇太孫。
    就算是太後的父親鄭國公複生,想要往太子府送人,太後都不會答應。
    何況是楊家和雲家,他們也真敢想!
    “多謝皇祖母為孫媳做主。”
    沈雲綰柔聲道謝。
    “你現在可是哀家的寶貝,誰敢算計你,就是與哀家為敵。”太後看著沈雲綰的目光慈愛極了。
    沈雲綰可算感受到什麽是母憑子貴了。
    祖孫之間正說著話呢,蘇小滿進殿稟告:“奴才參見太後娘娘,參見太子妃娘娘,晉陽公主求見。”
    “晉陽?她不是在宮裏備嫁嗎?”太後疑惑了一瞬,緊接著說道,“宣。”
    “晉陽給皇祖母請安,給皇嫂請安。”一個多月不見,晉陽公主身量長高了一些,隻見她穿著一身鵝黃色宮裙,綠鬢朱顏,如同翠綠枝頭上的紅櫻桃。
    太後綻開了笑臉:“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你一來,哀家這大殿都亮堂了許多。”
    太後衝著晉陽公主招了招手。
    晉陽公主走到太後跟前,撲進太後懷裏:“皇祖母取笑晉陽,晉陽不依。”
    “眼看著都要出嫁了,還要和三歲孩童一樣賴在皇祖母懷裏,也不怕讓你皇嫂笑話。”
    “皇嫂才不會笑話我呢,取笑我的分明隻有皇祖母一個人。”晉陽公主仰起一張羞紅的臉蛋,不依地嬌嗔著。
    “晉陽妹妹,不知道公主府建得如何了?若是少了什麽,盡管跟我開口。”沈雲綰柔聲道。
    “太子哥哥那裏一堆好東西,我就不客氣了。”晉陽公主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沈雲綰發現晉陽公主還是如從前一般機靈,從前蕭夜珩還是謹王時,晉陽一直稱其為“大皇兄”,如今卻改口成“太子哥哥”,漫說自己了,就是太後聽了心裏也舒坦。
    果然,太後笑眯了眼睛。
    “不用跟你太子哥哥客氣,他就你跟嘉柔兩個妹妹,這女兒家可是嬌客,若是太子吝嗇,哀家第一個不答應。”
    “皇祖母,有您給晉陽妹妹撐腰,太子和孫媳怕是要大出血了。”沈雲綰笑吟吟的,一看便不是真的心疼錢財。
    “對了,晉陽,你可見過你三皇兄了?”
    就在殿裏的氣氛無比和諧之時,太後突然話鋒一轉,笑看著晉陽。
    “皇祖母,孫女這次修建公主府,父皇特意派了三皇兄監工。孫女倒是和三皇兄打過幾次交道。”
    麵對太後的試探,晉陽臉上毫無異色。
    她撇了撇嘴。
    “隻是三皇兄在民家長大,孫女和他經常無話可說,可是礙著父皇和三皇兄的麵子,隻能沒話找話。”
    “哦?老三可是你一母同胞的兄長,這血脈親緣是割也割不斷的,難道他這個做兄長的不肯讓著你?”
    太後不想讓晉陽公主就這麽敷衍過去,步步緊逼。
    “皇祖母,一個沒有見過幾次麵的兄長,就算要培養感情,也不是一日半日就能培養出來的。可能孫女的冷心冷肺是天生的,便是從前對著母妃,孫女也很難生出孺慕之情。”晉陽公主見太後依然不肯相信自己,索性剖白心跡。
    就算在太後心裏落下一個冷血無情的印象,也比讓太後誤會她身在曹營心在漢要好。
    晉陽公主一直都是理智、清醒的。
    蕭君衍剛被父皇從民間尋回,根基極淺,就算有父皇支持,也難成氣候。
    而自己為了太子做了許多事,以太子的為人,絕不可能過河拆橋。在皇家,利益可比親情要可靠!
    “晉陽,你一直都是一個聰明的孩子,相信你是不會讓哀家失望的。”
    太後抬起手,輕輕地撫了撫晉陽公主的發絲。
    “不過,你能這麽想,你母妃就不見得了。”
    聞言,晉陽公主的身體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恢複如常。
    她抬起臉,一臉孺慕地看著太後娘娘:“皇祖母,母妃已經不肯見我了,恐怕我出嫁那天,母妃都不會出麵,晉陽如今就隻剩皇祖母了……”
    晉陽說著,眼眶一紅,眼角落下兩行清淚。
    “陳氏也是,你是她的親生女兒,母子之間哪有隔夜仇,她也太心狠了。”
    太後將晉陽公主摟進懷裏,一臉心疼地安慰道。
    禁言公主淚眼婆娑,眼底的淚水很快便打濕了太後的衣襟。
    太後並沒有注意到,趴在她懷裏的晉陽朝著沈雲綰使了一道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