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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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雲綰此時還不知道,衛俊峰在一連折損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後,終究不放心自己的獨子,派了自己最信任的謀士郭永珈上京。
倒是太子府這幾日一直外鬆內緊,可魚兒就是不肯咬鉤。饒是以沈雲綰的定力,都有些沉不住氣了。
“看來,慢慢消耗衛星穹的計劃失敗了。”
沈雲綰坐在欄杆前,隨手往湖裏丟了一把魚食,一群錦鯉競相浮上水麵去爭吵,尾巴“啪啪啪”地濺起水花,更顯得呆頭呆腦。
沈雲綰無心欣賞這幅有趣的畫麵,有些意興闌珊。
“也不知道前線怎麽樣了,殿下還有多久才能回來?”
“娘娘,您既然想念太子殿下,不妨在信中問一下太子殿下的歸期。”紫竹柔聲勸道。
“還是算了,何苦讓他分心。”沈雲綰的手指落在了自己的腹部,一向清冷的容顏染上了一絲柔和。
“本宮隻盼著,他能在孩子出生時回來。”
翠屏忙完了手邊的事,聽說太子妃娘娘在園子裏,準備過來服侍,她恰好聽到了這一句。
翠屏猶豫了片刻,方才抬起腳步。
“娘娘,陛下迫於壓力,打算在五天之後公開審理‘紅袖閣’一案,屆時,兩方對質,安王就能夠洗脫自己身上的嫌疑了。”
沈雲綰微微搖了下頭:“至親父子走到這一步,想必安王心裏極其不好受,本宮就怕他會一蹶不振。”
何況,就算安王洗清了自己身上的嫌疑,也難逃教子無
方的罪名,若是陛下再心狠一點,虢奪了他的王爵,僅憑淮安大長公主一人,難以撐起整個宗室。
一時間,沈雲綰竟不知道當初揭露蕭明德,究竟是對是錯了。
“安王既然能夠屹立三朝而不倒,不可能這麽脆弱。太子妃娘娘,現在您的身體才是重中之重,隻要您平安生下皇太孫,又能添一助力。”
沈雲綰淡淡一笑。
她的視線望向遠處的假山,目光多了幾分幽遠:“鄧小姐最近怎麽樣?”
太子妃突然問起了鄧長寧,這讓翠屏稍感意外,但她很快便收斂了心緒。
“鄧小姐如今很好,前天還給孟大人送了一件自己親手做的荷包。”
“看來他們相處得不錯,本宮也能夠安心了。”
沈雲綰想了想說道:“也不必再給鄧小姐換地方了,沿溪山就不錯,若是被人發現了行蹤,沿溪山那麽大,隻要藏身在密林裏,想要把人找出來還是很有難度的。”
“奴婢遵命。”
翠屏說完,見太子妃娘娘仍是興致不高的模樣,把京城裏最近發生的大小事情在腦海裏過了一遍,總算找到一個安全的話題。
“娘娘,鎮北侯府的小姐楚語嫣要嫁人了。”
這個消息讓沈雲綰感到意外。
她提起了一絲興致:“哦?楚語嫣的癔症治好了?”
從前十七年都沒有一點征兆,這癔症說犯就犯了,耳目靈敏的人家哪裏猜不到這是怎麽一回事。
就憑楚語嫣這性子,不僅惡毒、
刁蠻,腦子還糊塗,門當戶對的人家,哪個敢娶她回去?
“據楚家說,楚語嫣如今是徹底好了。娘娘,您曾公開表露過對楚語嫣的不喜,誰又會冒著得罪您的風險娶她,這裏頭還有一段故事呢。”
翠屏笑吟吟地道。
這楚語嫣從前沒少欺負太子妃娘娘,如今活該有此報。
紫竹早就被翠屏吊起了好奇心,聞言,忍不住開口:“翠屏姑姑,您就快說吧,奴婢都要被急死了。”
“你這急性子是該改改了。”翠屏失笑,“別急,我這就一一道來。”
翠屏倒了一盞果子飲,端到沈雲綰麵前,等著沈雲綰接過,這才不緊不慢地喝了。
“太子妃娘娘,楚語嫣許的人家是宣德侯府,夫婿是宣德侯的嫡幼子,兩家看上去倒是門當戶對。”
“宣德侯府?”
沈雲綰對宣德侯印象不深,在京城的諸多權貴裏,宣德侯府不顯山不露水,雖然宣德侯本人沒什麽才幹,但他的嫡長子卻很出眾,年紀輕輕,就已經是主政一方的知州了。
以宣德侯府的門第,就算嫡幼子不能襲爵,但找一個清貴出身的兒媳婦並不難。
而鎮北侯府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何況楚語嫣還十分不堪。就算找庶子媳婦,都沒必要找這麽一個攪家精。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是這宣德侯府有什麽不對?”
“太子妃娘娘有所不知,前段日子,這兩家倒是鬧出了好大一場動靜。這楚語嫣乃是借著
腹中骨肉才讓宣德侯府點頭的。鎮北侯夫人揚言,要是宣德侯府敢不認下她閨女肚子裏的這塊肉,就要告宣德侯府奸淫官家女子。”
沈雲綰驚詫極了。
這楚語嫣是有多恨嫁,竟敢未婚先孕,若是換了尋常人家,這樣敗壞門風的女子早就被三尺白綾勒死了。
鎮北侯夫人就算疼惜女兒,也該讓楚語嫣把孩子偷偷打掉,如今鬧得滿城風雨,就算楚語嫣順利嫁到了宣德侯府,這名聲也爛透了,以後誰還會和她來往。
何況,未進門就得罪了公公婆婆,楚語嫣日後在宣德侯府哪裏有好日子過!
“宣德侯府沒有法子,隻能捏著鼻子認下這個兒媳婦。”翠屏接下來的話打斷了沈雲綰的思緒。
“這楚語嫣還以為自己得償所願,等她嫁進宣德侯府以後才會知道,這世上沒有後悔藥。”
沈雲綰挑了挑眉:“難道楚語嫣的夫君有問題?”
“娘娘您慧眼如炬。這宣德侯府的嫡幼子是個傻子。這也是宣德侯夫人最後會捏著鼻子認下這門親事的原因。”
沈雲綰被翠屏所說的消息給震得七葷八素。
饒是她腦筋極快,此刻的大腦卻是一片空白。
“宣德侯府迄今沒有傳出一點風聲,說明他們家藏得極其嚴實。”
翠屏如今跟宋阡陌一起掌管著情報處,會知道這等秘聞並不奇怪。
讓沈雲綰震驚的是另一件事。
“這楚語嫣是個傻子嗎?都懷了對方的骨肉,竟然沒
有看出對方是個傻子來?”
“太子妃娘娘,奴婢都不知道該說楚語嫣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了。”
翠屏的嘴角綻開一抹嘲諷的笑容。
“楚語嫣眼看著十八歲了,卻無一人上門求親,不僅楚語嫣著急,鎮北侯夫人也急壞了,帶著女兒四處燒香拜佛,祈求天賜良緣。”
“事情便趕巧了。宣德侯府的嫡幼子每年都會由宣德侯夫人帶著,到甘露寺靜養一段日子,實際上,卻是讓寺裏的主持幫忙治病。”
“鎮北侯夫人母女恰好趕上了,這楚語嫣遙遙見了宣德侯嫡幼子一麵,雖說宣德侯府的小公子人是傻的,卻是相貌堂堂。楚語嫣便動了歪心思,趁夜摸到了宣德侯府嫡幼子的房間,怕人家不肯就範,還用上了催情香。”
“第二天一早被丫鬟撞破,兩家便鬧了起來。也不知道宣德侯夫人許諾了什麽,才讓楚家息事寧人。誰知,楚語嫣日後會珠胎暗結,楚家也因此反悔了。”
翠屏想,太子妃娘娘都不必親自出手,這楚語嫣自己就把自己給作死了。
“她也算求仁得仁了。”沈雲綰的語氣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譏誚。
“鎮北侯世子聽說妹妹成婚的消息,不日便會趕到京城。”翠屏小心翼翼地偷覷了太子妃一眼,卻見太子妃娘娘神色平靜,眼底沒有一絲波瀾。
“來了也好,把沈婉竹的埋骨之處透露給他,畢竟夫妻一場,總要告一次別。”
“太子妃
娘娘,這件事就交給奴婢。”紫竹的一雙黑眼珠滴溜溜地轉了轉,也不知道在打什麽鬼主意。
沈雲綰即便看到了,這種無傷大雅的小事,也就由著她了,因此頷了頷首。
“衛星穹那邊有動靜嗎?”
紫竹聞言打起精神:“啟稟太子妃娘娘,我們的人不敢靠得太近,這衛星穹每日除了在後山練劍外,便是在精舍裏誦讀佛經,半步都沒有離開報恩寺。”
“衛星穹竟然這麽老實?”
沈雲綰蹙起眉,自己小產的消息已經放出去了,有了種種佐證,按說,他應該對自己給出的消息深信不疑。
若是讓衛俊卿得到虎符,一定會如虎添翼。
可衛星穹卻如此沉得住氣,都有些不像他了。
沈雲綰輕咬了一下紅唇,明眸中流光閃爍,難道是自己哪裏露出了破綻?
讓沈雲綰沒有想到的是,宋阡陌為了一條機密情報匆匆而來。
“太子妃娘娘,衛星穹一直在給咱們的暗樁遞信,想要再見您一麵。娘娘可要拒了?”
宋阡陌所說的暗樁便是將原本的巫族據點取而代之的人。
難道自己真的暴露了。
沈雲綰的心頭浮上了一股不安的情緒。
若是自己一味拒絕,就怕衛星穹會起疑,事到如今,竟是不見他都不行了。
“先問一下衛星穹是有什麽要緊事,本宮再做計較。”
“回稟太子妃娘娘,那暗樁已經問過了,但衛星穹說……要、必須要跟您麵談。”
宋阡陌眼一閉、
心一橫,咬著牙說道。
若是日後太子殿下回來,知道這裏頭還有自己的事情,自己一定會被棍棒打得皮開肉綻。
可是宋阡陌更沒膽子隱瞞不報。
“那就約後日吧,還是老地方。”
沈雲綰倒要看看衛星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
用過午膳,沈雲綰在花園裏散了一會兒步,聽說淮安大長公主前來,不由麵露愕然。
“快請。”
沈雲綰扶著紫竹去了花廳,她前腳剛坐下,便見淮安大長公主走了進來。
“姑祖母請坐。”
沈雲綰站起身,親自扶著淮安大長公主坐下。
“您老人家身體還沒好呢,有什麽要緊事,何不派下人知會一聲,我去府上拜見就是了,哪有讓長輩屈就晚輩的道理。”沈雲綰柔聲說道。
“本宮知道你是最有孝心的,隻是這兩天,本宮這把老骨頭在榻上都要躺地散架了。”
淮安大長公主臉上笑吟吟的,紅潤的麵色倒是看不出憔悴來,她分神掃了一眼屋裏的婢女。
見狀,沈雲綰吩咐:“都退下。”
屋裏的婢女們魚貫而出。
沈雲綰不由問道:“姑祖母,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淮安大長公主聞言歎息了一聲,目光裏有著濃濃的厭憎和不安。
“蕭明德那個畜生,一口咬死了安王,本宮暗中派了人去警告他,可他已經陷入了癲狂,就隻想著將安王府拖下水,這個畜生!”
淮安大長公主說到最後,忍不住破口大罵。
“姑祖母您息怒
,不要為了一個混賬氣壞了身體。”沈雲綰忙將茶盞遞到淮安大長公主麵前。
太子妃的麵子不能不給。
淮安大長公主接過茶水喝了,可心頭的怒火卻怎麽也澆不熄。
“若不是滿朝文武都盯著,本宮真想把那個畜生結果了,一個死人,休想再胡說八道!”
“姑祖母,我倒是奇怪一點,既然蕭明德連自己的血脈至親都能拖著給他陪葬,為何他不把敬王一起拖下水?畢竟,當初他若沒有跟敬王合謀,還能照常做他風光無限的王府二公子。”
沈雲綰尤為不解。
這蕭明德若是睚眥必報,沒道理不恨敬王。
淮安大長公主心念一動,接著皺起了眉頭:“難道……敬王給了蕭明德什麽承諾?可豢養死士是死罪,就算敬王跟陛下求情,陛下也不可能放過蕭明德。蕭明德不會是在做白日夢吧?”
“若是他相信了敬王的鬼話,那也太蠢了。”
淮安大長公主嗤笑了一聲。
不過,蕭明德連晉陽都敢綁架,人也聰明不到哪裏去。
“姑祖母有沒有辦法讓我混進牢裏?我有把握讓蕭明德改變證詞。”
沈雲綰想,自己有必要見一下蕭明德。
也許,敬王還有什麽後手是自己不知道的。
“不行,這太冒險了。”
淮安大長公主想也不想地否決了。
“太子妃,天牢不是你能去的地方。”那裏不光蛇蟲鼠蟻橫行,還有那股能夠熏死人的臭味,以沈雲綰現在的身體,若
是傷到了孩子,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淮安大長公主雖然不忍心安王被人害死,可是比起太子妃腹中的骨肉……淮安大長公主心裏頭的天平自然地偏向了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