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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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家上下都在揣測太子妃娘娘的用意,還是雲老太爺聽說了後院的事,最終拍板:“太子妃恐怕來者不善,就給雅韻和妙然稱病吧。”
    劉氏從下人口裏得知了這個消息,內心說不出的失望。公公也也太膽小怕事了。
    太子妃娘娘的賞花宴,宴請的可都是名門之後,這是一次能讓女兒和侄女驚豔亮相的好機會,同時還能結交許多人脈,一旦錯過就不會再有了。
    劉氏不敢質疑公公的決定,有氣無力地衝著兩個女孩揮了揮手:“那就推辭了吧。”
    聞言,雲雅韻和雲妙然互看了一眼,正欲退下,雲家的下人卻在這時快步入內。
    “大夫人,太子妃娘娘身邊的女官登門求見。”
    劉氏露出驚疑的目光:“太子妃身邊的女官來做什麽?”她深吸了口氣,“快請。”
    翠屏一路走來,將雲家的格局、布置盡收眼底。
    當初雲振雖然身居高位,卻是寒門出身,比起鍾鳴鼎食的士族,還是差了一些底蘊。
    雲家的這座宅子是座三進的宅院,這一路上不見亭台樓閣,也不見假山池沼,就隻有一座花園,裏頭栽著的也是一些常見的花卉。
    也幸虧雲家這次上京的人不多,這宅院這樣逼仄,光是幾房主子就夠擁擠了,何況還有伺候的下人。
    翠屏心裏頭有了數。
    到了花廳,劉氏這個掌家夫人親自起身迎接:“妾身娘家姓劉,不知道姑娘怎麽稱呼?”
    “拜見雲夫人
    ,奴婢名叫翠屏,是太子妃娘娘身邊伺候的女官。”
    翠屏不卑不亢地屈膝一禮。
    劉氏連忙虛扶了一把,接著,指著身邊兩個綺年玉貌的女孩:“雅韻、妙然,還不來拜見翠屏姑姑。”
    按說雲雅韻和雲妙然都是官家千金,可翠屏身上卻是有品級的,何況又是太子妃娘娘身邊服侍的,劉氏還希望女兒或者侄女能夠進太子府,哪裏敢得罪太子妃娘娘身邊的人。
    對於劉氏的這重禮遇,翠屏連忙側身避過,她淡淡一笑:“兩位小姐乃是千金貴體,夫人就不要折煞奴婢了。”
    “翠屏姑姑客氣了,來人,給翠屏姑姑看座。”
    劉氏的態度異常熱絡。
    翠屏目光閃了閃,她笑著道:“雲夫人,奴婢算是哪個牌麵上的人,若是壞了規矩,回去之後,太子妃娘娘一定會重重責罰我,還請雲夫人不要為難我了。”
    翠屏今日的目的有兩個,其中一個就是下雲家的麵子,讓雲家有苦說不出,可她卻不會做落人口實的事。
    若是這把椅子她真做了,一定會落下一個目中無人的名聲,就是太子妃娘娘也會被人非議馭下不嚴。
    翠屏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劉氏不好再勸。
    她一副詢問的口氣:“不知道翠屏姑姑今日前來,是不是太子妃娘娘有什麽吩咐?”
    “太子妃娘娘聽說雲老大人來了京城,特意派奴婢前來,看看府上有沒有什麽短缺的。”
    翠屏臉上笑吟吟的:“
    奴婢這一路走來,見這宅院實數逼仄,若是雲夫人銀錢上有些不湊手,盡管跟太子妃娘娘開口。”
    劉氏聽了,險些維持不住嘴角的笑意。
    這個翠屏就差指著鼻子說自家的宅院太寒酸了,可偏偏對方是一番好意,劉氏連發作的借口都找不到。
    “夫人,當初雲老大人教導過太子殿下《禮記》,這份恩情,太子殿下一直銘記於心。雖則太子殿下如今不在京城,奴婢來之前,太子妃娘娘特意吩咐過奴婢。娘娘說:夫妻一體,她願意代太子殿下在雲老大人麵前執弟子禮。”
    翠屏又是“恩情”,又是“執弟子禮”,這一番話連消帶打,讓劉氏徹底維持不住嘴角的笑容了。
    她連忙說道:“翠屏姑姑哪裏話,當初是聖上指派家翁教導太子殿下詩書,這是為人臣子的本分,家翁又如何敢居功自傲。翠屏姑姑今日這話,我隻當沒有聽過;否則,家翁哪裏還有臉去見太子殿下。”
    翠屏在心底冷哼了一聲。
    雲振若是知曉為人臣子的本分,他來京城的第一天,就應該往太子府遞拜帖了,就是太子殿下不在府裏,雲家的女眷也該上門問安。
    天地君親師,隻怕雲振忘記了,哪個在前,哪個在後。
    翠屏輕輕打了下嘴:“瞧奴婢這笨嘴拙舌的模樣,太子妃娘娘分明不是這個意思,奴婢話都傳不好,害的夫人不勝惶恐,回府之後,奴婢一定跟太子妃娘娘請罪
    。”
    劉氏算是聽明白了,這個翠屏一句接著一句,字裏行間綿裏藏針,分明是來刁難自己家的。
    太子殿下莫不是忘記了:當初公公可是為了他才會遭了陛下厭棄的!
    劉氏的內心一陣悲涼。
    她強打起精神跟翠屏敷衍:“太子妃娘娘的心意我替家翁心領了。不過,我們雲家有家訓:靜以修身,儉以養德。這三進的院落已經夠寬敞了,不敢再讓太子妃娘娘破費。”
    翠屏淺淺一笑,一雙溫和的眼睛落在雲家的兩個姑娘身上:“劉夫人好福氣,兩位小姐不僅花容月貌,性情更是溫柔賢淑,不過……”
    翠屏頓了頓,接著道:“兩位小姐身上的衣裙不像是京城流行的款式。雖然夫人您儉樸持家,可這京城裏不乏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人,奴婢就怕兩位小姐會被人小看,不是有句話嘛,先敬羅衣後敬人。”
    翠屏目光柔和,然而,雲雅韻和雲妙然姐妹卻形同火烤,兩個人臉色漲紅,心裏又羞又氣。
    “按說奴婢不該多這個嘴,可是想著太子妃娘娘對雲老大人的尊敬,奴婢又豈能視而不見,讓您家的兩位小姐鬧了笑話。”
    劉夫人僅僅咬住了腮幫子上的軟肉,才沒有讓自己當場失態。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雲夫人也不必太過擔憂,太子妃娘娘給雲家準備了一車禮物讓奴婢帶了過來,不僅有如今京城裏最時興的流光錦,還有一些頭麵釵環,可解
    兩位小姐的燃眉之急。明日的賞花宴,太子妃娘娘便恭候您家大駕了。”
    翠屏說完屈膝一禮:“雲夫人,奴婢還有差事在身上,就先告退了。”
    “姑姑慢走。”劉夫人被翠屏給了好大一個沒臉,就連讓女兒和侄女稱病的借口都忘記了。
    而且翠屏來的速度太快,讓她跟女兒和侄女兒打了個照麵,總不能今天人還好好的,到了明日人就病了!
    不提劉氏心裏有多懊惱了。
    雲妙然看著被抬進花廳的箱子,這才如夢初醒:“母親,女兒去送一下翠屏姑姑。”
    翠屏是七品女官,臨走時若是無一人相送,雲家也太失禮了,這不是明擺著不把太子妃娘娘放在眼中嗎?!
    有了女兒提醒,劉氏連忙道:“你快去。”
    ……
    送走翠屏,雲妙然重新回到了花廳內,隻見花廳裏的四口大箱子已經被打開了。
    第一箱是瓷器,第二箱是如人參、何首烏這樣的名貴藥材,還有一箱衣料,一箱首飾,少說也要五千兩銀子。
    饒是劉氏方才還怒氣衝衝,此刻也不由暗暗咋舌。
    這位太子妃娘娘可真是出手大方,怪不得人人都想登上高位,皇家可真是個富貴已極的金窩窩!
    “大伯母,這裏麵的衣裙好像是我和妹妹的尺寸。”雲雅韻拿起一件衣裙在身上驚訝地比了比。
    這件裙子如同湖水一般的顏色,觸之光滑無比,又如雲朵一般的輕軟,此刻在陽光下,竟是波光粼粼,
    讓人舍不得移開視線。
    雲雅韻還沒有見過這麽名貴的布料,早就忘了剛才的羞惱,有些愛不釋手。
    劉氏皺了皺眉:“太子妃娘娘又怎麽會知道你們姐妹的尺寸?”
    “母親,試試不就知道了?”
    堂姐喜歡湖水綠,而自己喜歡湖藍色,這箱子裏的衣裙以這兩個顏色最多,還有些諸如杏子黃、桃紅、艾綠、萱草黃、雪青、胭脂色等。
    雲妙然不相信這隻是一個巧合。
    她說完,不等劉氏發話,默默拿起一件湖藍色的衣裙,繞到屏風後頭換了,隻見身上的衣裙極為合身,和自己的尺寸分毫不差。
    雲妙然心情凝重地走出了屏風。
    劉氏看著一身湖藍色羅裙的女兒,頓時目光一亮,女兒生的肌膚雪白,被這湖藍色一襯,竟是如雪團一般,美麗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劉氏就不信了,太子妃就算再美,難道還能比自己女兒美出一大截嗎?
    倒是家裏的日子緊巴巴的,隻能讓女兒穿些普通的料子,生生埋沒了女兒的好人才!往好處想,這位太子妃娘娘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既然明日的賞花宴不得不去,你就穿這身衣裙好了,再挑幾樣首飾,也別辜負了太子妃娘娘的心意。”
    “母親,女兒還是告病吧。”
    從老家到京城的這一路,雲妙然躊躇滿誌,一路上都在暢想著到了京城自己應當如何應對,又該如何得了太子妃娘娘和太子殿下的青眼。
    可是今天吃了
    這一記又痛又快的下馬威,雲妙然有些退縮了。
    先不說自己和太子妃娘娘在地位上天然就不平等,單說這些禮物,自己還沒有進京,對方就連自己和堂姐的尺寸都清清楚楚,這是多麽的可怕!
    更可怕的是,太子妃娘娘還用了最巧妙的方法不動聲色地告訴她們家:雲家的打算,她早就一清二楚!
    明明屋子裏暖融融的,雲妙然卻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噤。
    “太子妃娘娘既然派了女官來請,哪裏是你說不想去就不去的,妙然,你一向乖巧懂事,怎麽在這個節骨眼上倒任性起來了。”
    劉氏不解地皺起眉。
    雲妙然醒過神來,在看到母親既不滿又困惑的目光後,她不由咬了下嘴唇,隻能點了點頭。
    ……
    太子府。
    沈雲綰看著天氣不錯,便去花園裏逛了逛。
    翠屏回來時便看到太子妃娘娘手裏麵拿了一把魚食,正饒有興致地喂著湖裏的錦鯉。
    她快步上前:“奴婢參見太子妃娘娘。娘娘,禮物奴婢已經帶到了。”
    “雲家的兩位小姐如何?”沈雲綰用幹淨的帕子擦了擦手,隨手遞給了一旁的辛夷。
    “回稟娘娘,雲家的兩位小姐正當妙齡,倒有幾分顏色,不過比起娘娘的日月之輝,卻如米粒之珠。奴婢覺得不過如此。”
    “瞧瞧你這張嘴甜得,來見本宮前,是不是提前抹了蜜?”沈雲綰微微一笑。
    她對雲家姐妹的長相並不關心,顯然翠屏領會錯
    了自己的意思。
    “這姐妹倆的性情呢?可看出些什麽來?”
    翠屏方才意識到回錯了話,連忙道:“奴婢覺得,這做妹妹的要比做姐姐的還要穩重幾分。不過,那雲家的掌家夫人劉氏是個不頂事的,奴婢給了劉氏一個下馬威,她竟是連還口之力都沒有。”
    “這也正常。雲振出身寒門,雲家的底子還是太薄了,想要為長子求娶名門閨秀,也得看別人答不答應。”越是世家就越重視兒女的嫁娶。
    “照你這麽說,這劉氏的女兒倒是個可造之材。看來本宮要小心了。”
    沈雲綰掀了掀紅唇,露出一抹不置可否的笑容。
    以翠屏的眼力,這“穩重”二字便說明雲妙然是個有城府的。
    “娘娘您又在說笑了。您智珠在握,一個小小的雲妙然,連做您的絆腳石都不配。”
    翠屏掩口笑道。
    “你啊,少拿一些花言巧語來哄騙本宮了。”沈雲綰嗔了翠屏一眼。
    “不過,雲家會收下禮物,倒是讓本宮吃了一驚。本宮還以為,以雲振的氣節,如何都不肯收呢。”
    “娘娘您不知道,那劉氏一身的小家子氣,說不定看到那些首飾眼睛都直了,哪裏舍得送還回來。”翠屏的語氣充滿了不屑。
    肖想太子側妃之位,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太子殿下當初可是跟太子妃娘娘承諾過:此生絕不納二色,若是有違誓言便身首異處。
    當時自己就在房門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瞧瞧你這氣性!知道你是為本宮抱不平,這點小事,哪裏值當生氣了,還是明日再瞧瞧,說不定會有意外的驚喜呢。”沈雲綰露出興致盎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