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宮中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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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雲綰和太後娘娘這邊正在說話,外頭忽然傳來了一陣喧嘩聲。
    “阿柳,你去看看。”太後眉頭緊皺。
    這大晚上的,若不是大事發生,宮裏的侍衛、奴才們怎麽敢打擾貴人休息。
    “喏,太後娘娘。”柳姑姑剛走出殿門,便與神策軍統領文思九迎麵撞上。
    文思九一改平常的憊懶氣質,站姿如鬆,目光銳利,宛如一張拉滿的弓弦般。
    “文大人,出了何事?不知道太後娘娘在休息嗎?”
    文思九垂首,語氣很恭敬:“柳姑姑,今夜宮裏混進了刺客,並且在冷宮那邊放了一把火。陛下擔憂刺客會危及太後娘娘的安全,才派下官前來護衛太後娘娘。”
    “刺客?”柳姑姑皺起眉,“你們都是怎麽當差的?好端端的,怎麽會讓刺客混進來!”
    文思九是皇帝的人,因此柳姑姑對待文思九完全沒有好聲氣。
    “柳姑姑稍安勿躁,等捉到了刺客,一切也就真相大白了。”文思九的態度倒是恭敬,可他這番話聽在柳姑姑的耳朵裏卻是陰陽怪氣的。
    柳姑姑淡笑了一聲:“但願如此。”說完,頭也不回地返回了大殿內。
    “娘娘,奴婢方才在殿門處遇到了神策軍統領文思九,據文思九所說,宮裏混進了刺客,還在冷宮放了一把火,陛下已經派人捉拿,另外,還派了文思九來保護您。”
    “刺客?”聽到柳姑姑的回話,太後的臉上浮上了一絲懷疑的神色。
    “
    好端端的,這宮裏頭怎麽會混進刺客?多少年都不曾發生過的事了。”太後越想越覺得狐疑。
    “就是巫族餘孽最猖狂的時候,這皇宮也是固若金湯,還有那些大內高手,難道都是屍位素餐的廢物嗎?”
    “奴婢也是這樣說得。可那文思九就是個滾刀肉,又對陛下忠心耿耿,奴婢也套不出話來。而且,奴婢覺得,怎麽就那麽巧,偏是冷宮那處著了火。”
    柳姑姑入宮多年,跟著鄭太後風風雨雨地走過來,見多識廣,總覺得事情不對勁。
    “雲綰,你怎麽看?”太後將目光落在了沈雲綰身上,眼神帶著詢問。
    沈雲綰想了想,說道:“皇祖母,還是靜觀其變吧。”
    “哀家就怕皇帝會借此機會將那齊若姝移出冷宮,再借此恢複她的位份。”
    太後的眼底劃過一道冷光,她不由冷笑了一聲:“雲綰,你說有沒有可能……是皇帝自導自演。”
    這種話,太後可以說,沈雲綰卻是不可以說的。
    “皇祖母,我想,父皇是不會拿皇嗣冒險的。”沈雲綰說得很委婉。
    太後臉色陰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片刻後,她突然問道:“阿寶上一次回信是什麽時候?也不知道前線的戰事如何了?哎,隻希望戰事能早點結束,他在外麵,哀家心裏總是沒底。”
    “皇祖母,孫媳正要跟您說呢,孫媳打算去一趟邊關。”從衛星穹的手裏順利逃脫後,這個念頭就在沈雲綰
    的腦海裏盤桓很久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想法就變得越來越堅定。
    太後聞言大驚失色,她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雲綰,你還懷著身孕呢,先不說戰場上的局勢瞬息萬變,一個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就說這一路上的舟車勞頓,以你現在的身體如何能承受得了。”
    太後覺得沈雲綰是在異想天開,但礙於孫媳還懷著身孕,孫子又不在身邊,她不好說重話,隻能反對到底:“不行,哀家不可能同意。”
    “皇祖母……”沈雲綰還待再勸,蘇小滿急匆匆地跑進殿內,甚至未曾通報。
    “太後娘娘,不好了,坤儀宮被神策軍包圍了。”
    “怎麽回事?文思九不是皇帝派來保護哀家的?”太後敏感地聽出了其中的區別。
    “太後娘娘,此次縱火案與太子妃娘娘有關,文思九請太子妃娘娘出去接受詢問。”
    “一派胡言!雲綰進宮之後就跟哀家在一處,她若是縱火犯,哀家豈不是同謀?”
    太後怎麽也沒有猜到這把火竟然是衝著太子妃來的。
    “阿柳,鄭延年呢?你去讓鄭延年見哀家。”文思九仗著手裏的神策軍就敢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太後第一個想到了她的遠房侄兒。
    有鄭延年在這兒,文思九又怎麽敢張牙舞爪的!
    “回稟太後娘娘,鄭大人因為護衛皇宮不利,已經被陛下責罰他回家閉門思過。”
    皇帝這是要做什麽?要剪除自己的羽翼嗎?
    自己可是他的生身之母。
    太後憤怒至極,抬手指著蘇小滿:“說什麽例行詢問,捉拿就是捉拿。去,告訴文思九,隻要哀家活著一日,就休想折辱太子妃,除非哀家死了!”
    “皇祖母一定會長命百歲,您何必說氣話。”
    沈雲綰走到了太後娘娘的身側,幫太後按著太陽穴。
    她的貼心讓太後心裏的怒火燒得更旺了。
    “你貴為儲君之妻,犯得著跟一個賤婦計較嗎?”太後冷著一張臉,恨聲道:“哀家看,這分明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皇祖母,我不能一輩子躲在您的宮裏頭,我心裏坦坦蕩蕩,何懼那些小人。”
    沈雲綰柔聲安撫著太後娘娘的情緒。
    “我出去看看也好,若是躲在您身後,讓那些小人作祟,壞了您跟父皇之間的母子情分,多不值當。”
    柳姑姑也不想太後娘娘和皇帝鬧僵,雖然太後娘娘占著母親的身份,可皇家又不是別處,在君王麵前,餘人皆是臣子。萬一陛下發了狠,就此冷了太後娘娘,以後太後娘娘在這宮裏可就舉步維艱了。
    因此,柳姑姑也跟著勸道:“太後娘娘,奴婢覺得太子妃娘娘說得很對。您雖然是為了太子妃娘娘好,可若是太子妃娘娘一直呆在坤儀宮裏,讓外人看了,還以為是太子妃娘娘做賊心虛,這假的倒成真的了。”
    “太後娘娘……”翠翹大汗淋漓地衝進大殿:“文思九要帶人衝進來,奴婢
    快要攔不住了。”
    “豈有此理!”太後狠狠一拍桌案。
    “讓他闖!”
    太後的聲音冷得如同寒冰一般。
    沈雲綰的黛眉微微蹙了下,很快又展開了。
    “皇祖母切莫動氣,孫媳很快就會回來的。”
    沈雲綰已經看明白了,今晚的這樁“走水案”就是衝著自己來的。
    包括文思九在內,特意守在坤儀宮,不像是為了保護太後,更像是防著自己會被太後送出宮外。
    若是照此推測,看來,今晚皇帝就打算給自己安上刺客的罪名了,而且是鐵板釘釘,明日正好堵住朝臣們的嘴。
    想到這裏,沈雲綰冷笑了一聲。
    想要自己命的人很多,能不能取走,就看他們的本事了。
    沈雲綰步履從容地走出了坤儀宮的大門。
    外頭,坤儀宮的侍衛全都嚴陣以待,麵對文思九率領的神策軍,明知自己這一方和對麵人數懸殊,每個人臉上都是悍不畏死的神色,可見太後娘娘對坤儀宮的掌控力。
    還是沈雲綰的到來阻止了這一場一觸即發的打鬥。
    “文大人這是做什麽?難不成是要造反嗎?”沈雲綰的視線與文思九在空中交匯,一雙明眸被燈火掩映,如同璀璨的寶石一般。
    她冷笑:“這裏是太後娘娘的坤儀宮,就是陛下親至,也要執禮,豈容爾等放肆!”
    沈雲綰目光睥睨,如同高高在上的鳳凰一般,冷凜的目光讓如狼似虎的神策軍都經受不住,被她的氣勢所懾,竟是紛紛
    逃避,迅速躲開了她的目光。
    “太子妃娘娘,您不必往下官頭上扣罪名,下官是奉命行事。”
    文思九露出一抹憊懶的笑容,一雙眼睛卻是精光閃爍。
    被他盯著,就如同被一條毒蛇盯上。
    “好一個奉命行事。本宮乃是太子妃,當朝儲君之妻,文大人可有父皇的手令,還有,本宮的罪名是什麽?可經過三司會審?刑部、大理寺、宗正寺的主官何在?他們可有給本宮定了罪?”
    沈雲綰的目光冷冽如冰,逼視著文思九。
    太子妃這一番話倒是回擊地很漂亮。也不枉自己的上一任上司栽在她的手裏了。
    文思九藏住眼底的暗光,露出一抹無懈可擊的微笑。
    “回稟太子妃娘娘,有刺客供出了您的名字,下官也隻是例行詢問罷了,太子妃娘娘要手令,下官的確有陛下的手諭在身。”
    文思九說完,將手裏明黃色的聖旨展開。
    沈雲綰屈膝接過,看清楚上頭的內容後,唇角浮上戲謔:“也好,本宮便去見一見你口中所謂的刺客,看看對方是何方神聖,竟然無中生有,偏還有蠢貨對此深信不疑。”
    沈雲綰的這句“蠢貨”把皇帝給一起罵了。
    文思九旁邊的副將喝道:“大膽!”
    沈雲綰目光瞥過,認出了這張有著幾分熟悉的麵龐。
    她麵露驚訝:“原來是你啊,是劉副將還是陳副將,看本宮這記性,竟是不記得了。當初盛飛羽來找本宮的麻煩,好像也是
    你跟著。如今竟還是你。”
    沈雲綰在副將疑惑的眼神裏,目光輕飄飄的,將他從頭打量到腳,慢條斯理地說道:“果然是蠢貨啊,盛飛羽被父皇罷免,按說你這個副將也該頂替上了,可神策軍的新一任統領卻是盛飛羽,依本宮看,這輩子你都摘不掉頭頂的這個‘副’字了。”
    “你!”
    那個不知是姓劉還是姓陳的副將氣的臉色都變了。
    “你什麽你!”紫竹在一旁搶白道,“太子妃娘娘麵前,你還敢你啊我的,你眼裏還有沒有尊卑?”
    文思九也沒想到這個劉副將這麽蠢,當初他會把此人留下,是不想讓人覺得他剛一上任就朝前任上司留下的心腹動手,這樣未免會落人口實。
    誰知道這個蠢貨竟敢不把太子妃放在眼裏,太子妃如今還是太子妃呢。
    但現在此人是自己的屬下,他丟人,丟的也是自己的人,文思九隻能捏著鼻子代劉副將賠罪:“太子妃娘娘,手底下的人不懂規矩,請太子妃娘娘海涵。和他這種人計較,平白跌了太子妃娘娘的身份。”
    文思九的綿裏藏針沈雲綰豈會聽不出來。
    她微笑不語。
    紫竹得到太子妃娘娘的暗示,驚訝地掩住嘴:“奴婢聽說,文大人就跟您的前任一樣睚眥必報,什麽時候竟然這樣大度了,這劉副將分明不甘心身上的‘副’字,想要取文大人而代之,文大人反而幫劉副將說話,真是以德報怨的好人啊
    ……”
    紫竹說到最後,沒有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接著,她急忙掩住唇:“文大人不要誤會,奴婢絕不是笑您傻……”
    文思九被一個婢女嘲諷了,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偏這個劉副將不是個會看眼色的,他惶然地解釋道:“大人,卑職絕對沒有大逆不道的想法,卑職有自知明,還請大人相信卑職……”
    “夠了,給我閉嘴!”文思九語氣冰冷。
    那劉副將想到此人的種種手段,隻能害怕地閉上嘴巴。
    見此,沈雲綰目光深了深。
    這劉副將這樣害怕文思九,卻不把自己這個太子妃放在眼裏,說明什麽?說明今晚的事情他就算沒有參與,也是一個知情者,正是因為劉副將知道,自己今晚很可能罪責難逃,才會這樣有恃無恐。
    有意思!
    沈雲綰長睫微斂,遮住眸中的寒芒,唇畔泛起一抹淡笑:“若是文大人能教好手下人,早就教好了,何必當著本宮麵前演戲。這裏是皇宮,又不是牡丹園的戲台子。”
    沈雲綰將文思九奚落了一番,並不給文思九反擊的機會,淡淡道:“不是要讓本宮去跟刺客對質嗎?還不趕緊帶路!”
    沈雲綰說著,手指撫上自己的小腹:“本宮如今懷著身孕,若是本宮腹中的孩子有個萬一,本宮發誓,一定會讓你們付出代價。”
    沈雲綰的目光從劉副將的身上劃過,眼神如從出鞘的利劍,竟是讓劉副將生出了一股膽寒
    之意。
    沈雲綰漫不經心地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