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死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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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院判,是不是有人給本宮下毒?”齊若姝聽到許院判的聲音,陡然間恢複了幾分精神。
她姣美的五官因為飽受生產的折磨而變得猙獰,一雙眼睛更是充斥著狠毒的光芒。
“我要見陛下,許院判,我要見陛下!是太子妃想要害我!”
“麗妃娘娘,產房乃是汙穢之地,陛下貴為九五之尊,豈能踏足。娘娘不要犯糊塗了,當務之急,是把龍子趕緊生下來。”
“可我生不出來。”
齊若姝從來不知道生孩子會是這樣痛苦的一件事,她感覺自己的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
下身撕裂一般的痛楚,更是讓她疼得死去活來。
“什麽汙穢之地,分明就是迷信。我不管,我就要見陛下。”齊若姝深深地後悔,若是早知如此,她一開始就選擇避孕了。什麽皇權富貴,在性命麵前都是假的。
許院判一臉為難。
當初就是陳氏還是貴妃時,都不像麗妃娘娘這般驕縱任性。許院判看向一旁的催生嬤嬤……
“許院判,規矩不可破,您還是盡快給麗妃娘娘紮針,剩下的,我們再想辦法。”
別說許院判了,就連產婆也沒有遇到麗妃這樣的,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陛下若是有心進來,早就進來了。外麵一屋子奴才,又不是那些硬骨頭的文臣,陛下若是強行闖入,難道還有人當真敢攔嗎?
這麗妃也真是不懂事。
許院判也知道麗妃的情況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手裏
的金針分別紮在麗妃的幾個要穴上。
麗妃霎時間痛地打了一個哆嗦。
產婆趁此將自己的一隻手伸了進去……
好在催產藥起了效果,麗妃的骨盆已經開了八指,產婆用力一拽,在麗妃“啊”的一聲尖叫中,拽出一個小小、軟軟的身體。
麗妃也隨之昏了過去。
宮女春桃喊道:“麗妃娘娘昏過去了,許院判,你快救救我們家娘娘……”
然而,許院判卻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目光盯著產婆懷裏的孩子。
隻見剛降生的小皇子渾身青紫,赤裸的胸口處,沒有一絲起伏。
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隻見小皇子的右腳竟是有著六根腳趾。
兩個產婆麵麵相覷,臉上皆是麵無人色。
“小皇子怎麽不哭啊?”
春桃也發現不對勁了。
她順著許院判的目光看向產婆的懷裏,霎時,喉嚨裏發出了一聲驚叫:“六個腳趾?!怎麽會這樣?”
然而,沒有人回答她。
抱著小皇子的產婆狠了狠心,在小皇子的屁股上用力拍了幾下,可是小小的嬰孩卻連一絲哭聲都沒有。
麗妃娘娘生下來的是一個死胎,還是一個畸形兒!
產房外頭,皇帝久久沒有聽到聲音,漸漸眉頭深鎖。
終於,皇帝耐心告罄,吩咐錢有福:“進去看看。”
“奴才遵令。”錢有福應了一聲,目不斜視地進了產房,“許院判,麗妃娘娘怎麽這麽久都沒有動靜?”
“錢公公,您還是自己看吧。”
許院
判麵色複雜。經過今天這一遭,自己這個太醫院院判是做到頭了,許院判現在隻求能夠保得一條性命,其他的,也不敢奢望了。
“怎麽會這樣?”錢有福看著產婆懷裏的死胎,不由目瞪口呆。
他上前幾步,待看到小皇子的腳趾後,竟是揉了揉眼睛,心裏充滿了恐懼。
麗妃娘娘生下了一個畸形的死胎,這要是通過自己嘴裏稟告給陛下,哪還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錢有福雙手環胸,目光陰冷地睨著許院判:“許院判,陛下信任你,才把麗妃娘娘生產這麽大的事情交給你,眼下麗妃娘娘人事不省,小皇子還……許院判,咱家看你如何跟陛下交代!”
許院判在這深宮中待了幾十年,哪能聽不出錢有福的意思。這位錢公公不敢去承受陛下的怒火,才把自己推出去。
罷,自己這把年紀了,是禍躲不過,何必再得罪錢有福,讓他遷怒全家!
“錢公公,微臣有負皇恩,這就去向陛下請罪。”
許院判的肩膀耷拉了下去。
錢有福滿意地眯起眼,還算許院判懂事。
……
“陛下,微臣無能,沒有保住小皇子,請陛下降罪。”
許院判“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他的腦袋深深地貼在地麵上,聽候皇帝的發落。
“什麽叫沒有保住?!”皇帝許久都沒有聽到新生兒的哭聲,心頭便升起了一股不祥之兆。
然而,在親耳聽到之後,皇帝仍是控製不住胸臆間如同
沸水般翻騰的怒火。
“張景山,麗妃的脈案一直是你負責,你不是跟朕說,麗妃這一胎沒有任何問題嗎?”
“陛下,臣、臣昨日還給麗妃娘娘請過平安脈,娘娘脈象流利,如同滾珠,兼之氣血充沛,麗妃娘娘腹中的小皇子也康健得很啊……”
張景山在聽到小皇子不好的消息後,就一直戰戰兢兢的,唯恐這把火燒在自己身上,然而還是怕什麽來什麽!
“嗬……”皇帝嗤笑一聲,眼神充滿了肅殺:“那你現在告訴朕,小皇子……”
皇帝頓了頓,揪心的痛楚讓他無法再說下去。
他對麗妃的這一胎寄予了偌大的希望,麗妃知情識趣,而這個孩子又是上天賜給自己的意外之喜,自己有了張天師獻上的秘藥,完全可以看著他長大,將他教導成一代明君。
可自己的希望卻在此刻徹底破碎了!
這讓他如何不心痛!
“朕要見小皇子一麵。”皇帝深深地閉了閉眼,藏住了眼底的一絲澀意。
“陛下……”許院判心中一驚,倏地抬起頭,“陛下,小皇子已經歸天,微臣還望陛下保重自身,切莫再因小皇子繼續傷懷。”
若是讓皇帝親眼看到小皇子,那小皇子天生六趾的事情可就瞞不住了。
錢有福的心中同樣驚恐,他跟著勸道:“陛下,您熬了一晚上,恐怕有損龍體,還是先休息一下。麗妃娘娘若是醒來,還需要陛下您安慰呢。”
錢有福絞盡腦汁地
想要打消皇帝的念頭,都緊張的語無倫次了。
“你這老狗,是不是有什麽瞞著朕?!”皇帝被人一再勸阻,早就心頭火起了,他一腳踹向錢有福,這一腳可沒有留力氣。錢有福被踹翻在地,半晌都爬不起來。
他緊緊咬著牙,方才壓下了喉間的呻吟。
許院判雖然恨錢有福奸猾,可是看著對方這副慘狀,不由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
“來人,把小皇子給朕抱出來!”皇帝暴喝。
大殿內的宮人跪了一地。
時間一分一秒地逝去,就在皇帝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時,產婆抱著小皇子深一腳、淺一腳地從產房走了出來。
“奴婢參見陛下。”
產婆垂首跪在地上,一顆腦袋都要低到胸口了。
皇帝目光望去,隻見小皇子目光緊閉,一張小臉變成了青色,皮膚皺巴巴的,落在皇帝眼裏,竟有幾分猙獰。
皇帝的那股心痛之感愈發強烈。
這是自己的兒子啊,本是天潢貴胄,卻在母親腹中吃了太多苦,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看這個世間一眼……
皇帝腳步沉重地走過去,從產婆手裏接過孩子,目光帶著一股深深的沉痛和疲憊。
難道……
就連上天都不站在自己這一邊嗎?
皇帝抱著嬰孩小小的身體,眼角的餘光掃到抖如篩糠的產婆,心頭生出了幾分狐疑,掀開了小皇子身上的繈褓,
在看到嬰孩右腳上的六個腳趾後,皇帝瞳孔一縮,雙臂顫抖,險些將懷裏的嬰孩給
摔了。
他連忙合上繈褓,目光如同冰錐一般尖銳、陰寒。
“狗奴才,竟敢欺君!”
“陛下饒命啊……”
產婆哀聲求饒,身體不斷打著擺子,下一瞬,竟是害怕地昏了過去。
“張景山,給朕滾過來!”
雖然許院判醫術高明,為太醫院之首,但張景山卻是皇帝的心腹,因此皇帝才會把麗妃這一胎交給張景山來照顧。
張景山就跪在皇帝麵前,方才那一幕,全都落下了張景山眼裏。此刻,他的衣衫已經被汗水浸透。
張景山強忍下心頭的惶恐,膝行到皇帝身前,接著站起身,保持著躬身的姿態,從皇帝的手裏接過了小皇子,先是強行撐開小皇子的眼皮,接著用隨身的銀針刺破小皇子的手指……
一番仔細檢查後,張景山搖了搖頭:“陛下,小皇子並沒有中毒的跡象,之所以、之所以……是因為小皇子在母體時不慎嗆入了羊水,窒息而亡。而且,據微臣判斷,小皇子應是在兩個時辰前就已經死亡了。”
“兩個時辰前?”皇帝語氣冰冷。
那就是麗妃還沒有發動,小皇子就已經沒命了。
張過,麗妃乃是天賜之女,皇帝對此一直深信不疑,如今,心裏卻湧起了一絲疑慮。
若是麗妃當真福澤深厚,又怎麽會生出一個天生六趾的怪胎?!且還是一個死胎!
自己雖說子嗣單薄,可是這些年,無論是明月,還是雪柔,亦或小齊氏,生出來的孩
子都是健康的。
皇帝看向小皇子的眼神再也不複慈愛,他疲憊地揮了揮手:“帶下去安葬吧。”
在皇家,早夭的孩子不排序齒,不入皇陵,而是送到皇家寺廟,點上一盞佛燈便罷了。
錢有福心裏有了數,陛下的意思便是不會為麗妃的孩子破例了。
“奴才遵令。”
錢有福從張太醫的手裏接過小皇子,雖然嫌這個孩子晦氣,可錢有福卻不敢在臉上露出分毫,抱著繈褓退出殿外。
……
太後走到半路,被緊急趕來的翠翹攔下,聽說麗妃生了一個天生六趾的死胎,太後頓時精神大振,她在馬車內擊掌笑道:“報應!”
齊若姝這個小賤人攛掇著皇帝對雲綰腹中的孩兒下手,如今自食惡果。
“將此事傳出去,齊若姝心思歹毒,是妖邪轉世,上蒼才會降下天罰。”
太後想到從齊家的下人那裏打聽的消息,嘴角浮起一抹冷笑,齊若姝剛降生四個月就能開口說話,依自己看,根本不是天生早慧,而是妖怪轉世!
“皇嫂,如今出了齊若姝的事,再有太子妃的一番運作,這裏有大有可為!”
淮安大長公主也覺得老天站在她們這一邊。
“雲綰這孩子,什麽事情都喜歡自己扛。哀家聽著她被關進牢裏就夠揪心了,竟然還遇到刺殺,哀家這顆心就如同油煎一般,這一次,哀家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
大理寺的監牢內,外界的紛紛擾擾沈雲綰暫且還
不知道,但是根據她提前做出的安排,無需外邊傳遞消息,沈雲綰便能大致推算出眼下的局勢。
“紫竹,聽到腳步聲了沒有?”
沈雲綰坐在草垛上頭,長睫微斂,一副閉目養神之態。
“娘娘,奴婢聽到了。”紫竹豎著耳朵,眼底有著沉思之色。
“來人的腳步聲很重,不像是一個練家子。”
可是這麽晚了,又有文思九的人在外邊把守,除了刺客之外,還有誰會來這裏,而且還是孤身一人!
答案很快便揭曉了。
來人赫然是大理寺少卿方琦。
“微臣參見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眼下可安好?”
方琦充滿擔心的聲音傳入了耳畔,他的身影也隨之出現在了沈雲綰主仆的視野內,朝著沈雲綰的方向躬身行禮。
“方大人免禮。”
沈雲綰抬起眼簾,目光如同春風一般的柔和:“你能冒著風險來見本宮,本宮心中十分感激。”
“微臣惶恐,太子妃娘娘言重了。”
方琦連道不敢。
“太子妃娘娘,若是沒有太子殿下,便沒有微臣的今日。太子妃娘娘如今受困於監牢,隻恨微臣來遲,讓太子妃娘娘受苦了。”
“方大人,陛下降旨將本宮關在大理寺,真相沒有查明前,你切莫輕舉妄動,以免陛下震怒連累於你。”
沈雲綰幽幽說道:“若如此,那便是本宮的罪責了。”
“太子妃娘娘,您如今蒙受不白之冤,下官便是以卵擊石也在所不惜!”方琦一臉
的凜然大義,慷慨激昂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