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八十七章:“鬼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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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竹極其隱蔽地和太子妃娘娘交換了一道目光。
    花瑩不知道她們的身份,可衛星穹不一樣,一旦讓衛星穹發覺她們的真實身份,敵眾我寡,何況又是在全然陌生的漠北,那還不是任人魚肉。
    但現在離開,又會引起衛星穹的懷疑。
    “稍安勿躁。”趁著沒有人注意,沈雲綰安撫地拍了拍紫竹的手。
    花瑩這個合作對象還是很貼心的,不僅幫沈雲綰和紫竹準備的是日行千裏的名駒,還準備了兩個包裹,裏麵裝著傷藥、幹糧以及換洗的衣物。
    出了幽州城,一路西行五十裏便是雁穀關了。這裏,也是大魏麵對北蠻的最後一道防線。
    “原地紮營,休息兩個時辰後再趕路。”
    隊伍最前頭,衛星穹的小廝鬆煙傳來了命令。
    沈雲綰和紫竹躲在人群裏,盡量讓自己與他人無異。
    “可惜隔了這麽遠,聽不清衛星穹他們說了什麽。”紫竹注意到,這次前往北蠻,不獨衛星穹自己,還有那位衛俊峰的智囊郭永珈。
    “再等等,他會需要我們的。”
    沈雲綰注意到,這支隊伍裏有兩個人與這支隊伍格格不入,哪怕他們盡力掩飾,可無論容貌,還是走路的姿勢,以及口音,無不昭示著他們並非大魏人。
    衛星穹的隊伍裏帶了兩個巫族人,他究竟想要做什麽?
    沈雲綰的眼裏浮上了一抹深思。
    若隻是普通的兵器交易,怎麽會搞出這麽大的陣仗,衛星穹可是衛俊峰的
    獨子,這次卻要親自帶隊。
    除非……
    沈雲綰目光一亮,她抬起眼簾,在紫竹的眼裏看到了相同的光芒。
    衛俊峰一定會有大動作。
    沈雲綰下意識地伸出食指,在拇指上摸了摸。
    紫竹見狀,眼裏的震驚一閃而逝。
    太子妃娘娘這是生出了殺心。
    隻是,這次娘娘要動手的人是誰呢?
    衛星穹派了一隊士兵守夜。
    沈雲綰將湯餅泡在熱水裏,湊合著吃了,抬起頭時,麵前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竟是打過幾次交道的鬆煙——衛星穹的貼身小廝。
    “春花、冬雪,公子要見你們,趕緊的,不要讓公子久等了。”鬆煙的語氣透著一股不耐煩,可見花瑩在衛星穹這裏毫無地位。
    “小哥稍等。”紫竹用帕子抹了抹嘴,連忙站起身,臉上堆著討好的笑容。
    這冬雪容貌清秀,尤其一雙眼睛,宛如白水銀裏養著兩丸黑水銀,紫竹如今易容城她的模樣,一雙眼睛撲閃、撲閃,唇邊笑容如蜜,鬆煙的臉色總算好看了一些。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還是一個小美人。
    “我是個好說話的,可公子就不一定了。”
    “公子的脾氣我們姐妹也知道。都知道鬆煙哥哥是公子麵前的紅人,一會兒還望鬆煙哥哥替我們姐妹美言幾句。”
    紫竹說完,借著身上狐裘的遮掩,不著痕跡地遞過去一個荷包。
    “出門前花姨娘囑咐過我們姐妹,和氣生財。”紫竹可不敢當著鬆煙的麵兒稱呼花
    瑩為“夫人”,以免戳到衛星穹的肺管子。
    鬆煙見“冬雪”如此上道,含笑收了,隻是,荷包將要納入懷裏那一刻,一隻柔軟的小手在他掌心裏搔了搔,如同帶著鉤子一般,勾的鬆煙一陣心癢。
    真不愧是花姨娘的奴婢,鬆煙朝著紫竹投去心領神會的目光:“放心,若是公子要開罪你們,我會代為美言的。”
    “多謝鬆煙哥哥。”紫竹和鬆煙說著話,趕緊跟在了鬆煙的身後。
    ……
    衛星穹的耐性不是很好,看到鬆煙出現,語氣一冷:“怎麽去了這麽久?”
    “公子,奴才過去時,這兩個丫頭剛吃飯,奴才怕她們身上有味道,再熏著公子,特意讓她們散了散味。”
    衛星穹這才沒有說什麽。
    他的目光落在兩個丫鬟的身上,目光帶著上位者的淩厲:“出發前,花影是怎麽交代你們的?一五一十地說出來,要是敢有半字虛假,本公子拿你們喂狼!”
    沈雲綰和紫竹是臨時冒充的,蠻對衛星穹的威脅,兩個人都一頭霧水。
    誰知道衛星穹發的哪門子的瘋,誰又知道他要問什麽!
    沈雲綰和紫竹根本猜不到,衛星穹就是不甘心,花影就是一個上不得台麵的妾室,憑什麽在幽州城裏如此風光!
    而他的生母,卻隻能從早到晚地呆在自己的小院裏頭,像是一道影子一般。
    想到這裏,衛星穹目光更冷了。
    “本公子問你們話,聾了嗎?”
    “還請公子息怒,奴
    婢是在回想花姨娘說過的話。姨娘說,半年前的那筆交易,北蠻人就隻付了七成的貨款,還有剩下三成,一直拖著不肯交付。”
    “姨娘說,若是烏格爾泰實在拿不出這麽多銀子,便用駿馬來頂賬,隻是要算上利息,若是烏格爾泰不肯答應,那這次的交易便取消。”
    衛星穹從前是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哪裏會關心銀錢這種俗物,他還是頭一次聽說烏格爾泰還欠著銀子。
    堂堂北蠻可汗,居然跟個無賴一樣賴賬!
    衛星穹皺緊了眉頭:“花影就沒有告訴我父親?父親怎麽說,難道就任憑烏格爾泰如此?”
    沈雲綰眼裏暗了暗,衛星穹竟然對他父親的妾室直呼其名,看來,衛俊峰是真把這個獨子捧在了手心裏,讓他可以無視規矩和孝道。
    “回稟公子,這麽大的事花姨娘豈敢擅專?是將軍發過話,不好將北蠻逼得太緊,萬一狗急跳牆,讓他們毀約可就變成一筆呆賬、壞賬了。這次花姨娘讓我們姐妹重提這筆賬,是因為有新送來的這批兵器吊著,烏格爾泰更加容易就範。”
    “看來這女人還有幾分見識。”衛星穹淡淡說了一句,聲音倏然轉厲,“若是本公子不問,你們兩個便瞞著不說嗎?你們兩個賤婢好大的膽子!”
    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自己要說,也得衛星穹給自己靠前的機會。
    他身邊裏三層、外三層的全是護衛,若是自己冒然過
    去,讓他的護衛把自己當刺客處理了,又找誰說理去!
    沈雲綰在麵對黃帝時都很少屈膝,可是現在,誰讓她頂著奴婢的身份,隻好不情不願地跪在地上。
    “奴婢不敢!公子冤枉啊……”
    說著,低低地啜泣起來。
    衛星穹聽著兩個婢女的啜泣聲,隻覺太陽穴隱隱作痛,他眼底怒火更甚,剛要發作,卻被郭永珈出聲勸阻:“公子,這兩個婢女雖然有錯,但這次前去北蠻還需要她們出力,公子若是現在責罰她們,這路途遙遠,萬一傷勢惡化,還會成為我們的負累。不如先記著這筆賬,回去後再作處置。公子意下如何……”
    衛星穹雖然不滿自己的話被人打斷,但郭永珈說得也有道理,他冷哼一聲:“有郭先生求情,本公子便饒了你們兩個賤婢。除此之外,花影還有沒有交代你們其他事?”
    這些年,花影在幽州城裏風光無限,那些見風轉舵的小人竟然還尊稱她一聲“夫人”,那花影也是個骨頭輕的,竟是欣然接受。
    不過三年,還真讓她成了氣候!
    衛星穹就不信,花影手上是幹淨的。
    “除了呈給我父親的賬本,花影是不是還有一本私賬?”這才是衛星穹召二人過來最重要的目的!
    花影有沒有私賬,沈雲綰和紫竹怎麽會知道呢?
    “公子明鑒,大將軍在花姨娘心裏就是頭頂上的天,花姨娘對大將軍忠心耿耿,絕不敢陽奉陰違。”
    沈雲綰信
    誓旦旦地說道,就差賭咒發誓了。
    “是啊,公子。奴婢可以對天發誓,奴婢從未見過花姨娘手裏還有一本私賬,奴婢若是有一句虛言,就讓奴婢死無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紫竹不惜發下毒誓。反正自己就是沒有見過花姨娘手裏的私賬,發再毒的誓言都不怕!
    衛星穹心裏一陣狐疑,這兩個奴婢敢發下毒誓,難道花影手裏當真幹幹淨淨,自己誤會花影了?
    不可能,衛星穹心裏泛冷,也許這兩人並非花影真正的心腹,也許,她早就料到自己會在路上難為這兩個奴婢,所以才派了兩個不知道內情的人過來。
    這賤婦還真是狡猾。
    “這裏沒有你們兩個人的事了,回去吧。”鬆煙不愧是衛星穹的貼身小廝,觀察了一番衛星穹的臉色,便幫主子給了台階。
    兩個婢女如蒙大赦,飛也似地溜走了。
    “郭先生,你怎麽看?”
    郭永珈袖著手,差點沒維持住自己臉上的表情。
    怎麽看?!
    自己能怎麽看?!
    俗話說,水至清則無魚。何況花姨娘還是將軍的妾室,就算昧下了一些胭脂水粉錢也無傷大體。
    您可是將軍的繼承人,眼孔就這麽淺,非得盯著將軍的內宅!哪個辦大事的人會與姬妾之流計較!
    郭永珈已經分不清這是第幾次對衛星穹大失所望了。
    他麵露微笑:“公子方才真是雷霆手段,您不過幾句話,就把這兩個婢女嚇住了,料想這一路,她
    們絕不敢再翻什麽風浪!”
    郭永珈這次說的話還算中聽。
    衛星穹點點頭:“出門在外,我若是有何處不妥,先生盡管直言。父親說過,讓我一定要敬師如父。”
    “大將軍真是折煞我了,這本就是我的分內之事。”
    ……
    沈雲綰和紫竹回到了休息的地方。
    因著她們二人是女子,護衛們為了避嫌,離她們的位置並不算近,雖然還在監視範圍,但這些護衛不可能聽到她們說話。
    “看清楚了嗎?”沈雲綰問道。
    “看清楚了,那兩個人都易了容。但奴婢在他們身上聞到了蠱蟲的氣息,他們應當是巫族人!”
    “衛星穹,郭永珈,還有巫族,衛俊峰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如果說這個配置就隻是為了單純的兵器交易,就是傻子都不會信。
    “奴婢方才趁人不備,在其中一人身上放了東西,一個時辰之後便會發作。”
    紫竹剛剛站在背風處,跪地請罪時,借著袖子的遮掩,放出去了一隻小蟲子,就隻有頭發絲那麽細,如果不細看,就會當成一根落在地上的頭發。
    就在剛才,紫竹身上傳來感應,黑線蟲給自己找到了宿主,現在正跟那人身體裏的本命蠱鬥法呢!
    “娘娘,根據奴婢和蠱蟲間的感應,那人身上的本命蠱是金蟬蠱,可見此人在巫族地位很高。”
    巫族崇尚金色,但凡沾個金字,身份絕不可能簡單了。
    “我恰好也察覺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
    。這兩人裏頭,一定有一個是巫族族長!”
    對手如此強大,沈雲綰這邊卻隻有她和紫竹兩個人,沈雲綰非但沒有膽怯,一雙明眸反而燦若星辰,充滿了躍躍欲試的光芒。
    “隻要我們運作得當,就可以將這些人一網打盡。”
    “何烜這個人有兩下子,就跟聞到肉味的狗一樣,一直對我們緊追不舍,我們得手之後,若是順利,便可禍水東引,讓皇帝和衛俊峰狗咬狗!”
    紫竹聞言,眼底露出興奮:“娘娘英明!要幹,就幹一票大的!娘娘是不是已經有了計策?”
    “不急,等著那兩個巫族人鬧起來。”
    沈雲綰和紫竹低聲討論完,兩個人圍在篝火旁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原本安靜的營地內突然傳來了一聲極其刺耳的嚎叫。
    沈雲綰瞬間睜開了眼睛。
    看來,紫竹放在那人身上的鐵線蟲發作了。
    兩蠱相鬥,必有一死!
    而蠱蟲有別於其他,乃是至陰至邪至毒之物,二者相鬥時會釋放出大量毒素,若是宿主不及時幹預,這股毒素就會飛速擴散,以致於排出體外,四散在空氣裏。
    周圍的草木生靈都難以幸免。
    這也是前世今生沈雲綰都會對巫族深惡痛絕的原因!
    “怎麽回事?”衛星穹被這股動靜吵醒。
    隻見一個年輕男子一臉猙獰,在地上手舞足蹈,嘴裏不斷發出嚎叫,還伴隨著“嗬、嗬、嗬”的聲音,如此詭異的一幕,在這漆黑的夜色裏讓人頭皮
    發麻。
    “會不會是鬼上身了?”
    士兵裏,一個聲音顫抖著說道。
    這大晚上的,太容易招來不幹淨的東西了。
    有了第一個人開口,此種猜測漸漸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