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陰神之間的對戰沒有懸念。
    二者在鬼神之道上都是第三境，盡管山鬼曾是城隍，但在人以被鬼臉鏡算計，又失去了神智後早已不複當年，麵對如今白堤城陰司的實際執掌者毫無還手之力。
    天穹上陰氣散去。
    山鬼之軀潰散，一個接一個殘念神魄從中落下，宛若風中浮萍，飄無所依。
    洪判官以香火神道將那些早已丟失了自我的殘念超度，獨留下一道虛幻到幾乎看不清的魂影，一步邁出，落回了山潭前。
    “水泊鎮土地劉黃山見過各位仙長。”
    魂影是一個滄桑矮小的瘦弱老人，看其眉眼與衙門的劉捕頭有著幾分神似。
    蘇玉刻意施展出回風返火之法就是為了這一縷保留著神智的未散殘念。
    他現在的狀態並不穩定。
    沒了山鬼魂軀的固鎖與陰氣滋養，用不了小半炷香的時間就會散去，魂飛魄散，連進入冥土享受陰壽的機會都沒有。
    見此，蘇玉心中無奈一歎。
    自知命不久矣，這位被折磨了多年的土地神臉上沒有恐懼，而是一副釋然的解脫。
    “山鬼渾噩，吞魂噬魄，你是如何能支撐這麽久而神智不散的？”
    一番交手之後，洪判官清楚的知道城隍所化山鬼的實力。
    在他看來，一個小小鄉鎮的土地絕難做到這般。
    “是觀水道長。”
    劉黃山輕歎，魂影顫抖，一枚被磨損得幾乎要成為廢紙的符籙浮現而出。
    如果劉應在這裏，他一眼就能認出這東西正是三年前老觀主所持的那一枚本命符。
    看清了符紙上殘缺不堪的道紋，李定老人聲音微沉，道出了來曆。
    “這是白雲風當年下山離開時瑜柳贈予他的長命符，可保凡俗之人無病無痛，長命百歲。”
    瑜柳，正是井禾觀翠淩峰上的講經道士，在輩分上是秋年師傅瑜竹的師弟，同為李定的弟子。
    “三年前，觀水道長橫闖妖怪山，我耗費最後一絲神力保住他一命，臨走前，他將這符籙留給了我，讓小神免於神智潰散，繼續將司馬城隍留在此地，阻止他禍亂水泊。”
    劉黃山語畢，在場眾人盡皆陷入沉默。
    正是有了這位連廟宇都被推平了的土地神的牽製，山鬼才隻能在夜晚陰氣最重的時候肆意離開山潭，影響山中諸多精怪野獸。
    “你是一個稱職的土地。”
    洪判官感慨。
    隻可惜劉黃山的魂魄早已支離破碎，就連蘇玉都難救，若不然，他不介意將其帶入陰司，賦予一個陰間鬼差的神位。
    隨著時間流逝，劉黃山的魂影越來越淡，一陣山風吹過就能扯去不少陰魂。
    他終究還是死去了，真靈散入天地乾坤之中，沒有進入陰間輪回的機會。
    在彌留之際，這個已被水泊鎮百姓遺忘的土地神麵帶笑容，說了最後一句話。
    “還仙長們告訴我那相隔了八代人的後輩一聲……他做得很好！”
    山鬼已滅，陰魂散去。
    整座妖怪山中的天氣在這一刻似乎都暖和了許多。
    “司馬城隍已死，此間事了，吾也該回返陰司了。”洪判官朝著兩位國師拱了拱手。
    蘇玉看了他一眼，思緒流淌，轉瞬即散。
    “有緣再會。”
    “有緣再會。”
    說完，洪判官陰神落入山潭，通過那道裂隙回到了白堤城陰間。
    隨著他在冥土之內牽引香火信仰成功封印了黑河下的裂隙，潭水中的陰氣失了源頭，越來越淡，周遭凝聚陰冥的地勢也自然而然破開。
    潭水由黑轉青，一縷縷被壓抑了多年的妖力漸漸湧出，侵染四方山野，使得雜草灌木顯得愈加妖異鮮豔。
    “這原本是一處天地自生的妖潭，有利於精怪野獸的成長。”
    李定老人見多識廣，悠悠說道。
    也正是因此，此處山野才會吸引來數量如此多的精怪野獸棲居，成為了百姓們口中的妖怪山。
    “精怪山獸並非都是擇人而噬的惡妖，沒了山鬼的影響，它們之中多數不會主動攻擊過往的行人。”蘇玉點頭。
    當然，擅自上山侵入人家領地的情況除外。
    “師公，我們要毀了這處妖怪潭嗎？”小道士秋年抬首看了看那斷裂了足足幾十裏的官道，又回頭望了望幾裏外被田埂糧地所包圍的水泊鎮，生出了這個念頭。
    聽到他的言論，楚國的前後兩任國師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
    “秋年，看事情不能隻看一麵。”
    李定老人慈祥的揉了揉小道士的腦袋，解釋道：
    “滋生妖氣的潭水會將周圍的精怪野獸都吸引來不假，但那濃鬱的妖氣與天地靈氣聚合，同樣會在這片山野中催生出各種靈藥珍果。諸如何首烏、人參等藥材將會接二連三的冒頭，層出不窮，這對生活在周圍的百姓來說既是危機，同樣也是難得的機遇。”
    “而且別忘了，這裏還有出自羚羊山的同道呢。”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吃瓜看著遊戲過場劇情，無所事事的幾個玩家，目光順勢落到了蘇玉身上。
    來妖怪上的路上，玩家們在與小秋年的交談中說起過他們早已被設定好的背景，一路默默聽著的李定老人猜測出這極有可能是蘇玉的布局。
    雖然不知道這個在多年前他就已經看不透後輩究竟有什麽盤算，但在這時候也不會閑得無聊去刻意挑明。
    畢竟自己如今已從欽天監的位置上隱退，楚國當今的國師可是蘇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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