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稻為桑是什麽？
    作為一名曆史老師，許守雲太清楚這件事情了。
    一畝田一年可以盈利二兩銀子。
    一畝田若是拿來種植桑樹可盈利十兩銀子。
    朝廷促使官民合作，由官員指導大家種植桑田，然後幫百姓販賣至西域諸國，賺取白銀。
    這是一件好事嗎？
    肯定是大好事啊，最起碼明麵上看起來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既能解決朝廷財政問題，又能帶領當地百姓致富，一舉雙得。
    但問題是，這玩意根本成不了。
    除非滿足三個條件。
    王朝鼎盛時期。
    中央絕對集權。
    帝王鐵血手段。
    缺一不可。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薑靈的聲音響起，眼神當中充滿著好奇，改稻為桑是大好事，怎麽許守雲卻認為會導致國家加速滅亡。
    “大人，改稻為桑是死局，大魏王朝若是施行這個政策，不出五年就要滅亡。”
    許守雲拱手說道。
    “死局？改稻為桑，將一地糧田化作桑田，生產出來的桑絲販賣西域諸國，一畝地利潤翻五倍有餘。”
    “這怎麽是死局了？”
    薑靈出聲，這件事情，內閣幾乎全票通過，總不可能內閣大臣們都是庸才？
    看著薑靈如此認真，許守雲出聲笑道。
    “大人，您過來一點，咱們偷偷說。”
    眼下畢竟是在皇宮，又是深夜，萬一被禁軍發現，那可不是小事啊，得謹慎一些。
    “無妨，我已經差遣禁軍去其他地方巡視，你直說即可。”
    “不過得說出點由頭，若你隻是胡言亂語，別怪我向楚帝稟報。”
    薑靈也有些脾氣，她知道許守雲是敵國奸細，可也架不住對方一口一口的汙蔑。
    先是說大魏二十年亡國，而後又說女子當帝不好，現在大魏好不容易有個利國利民的政策。
    又被他當做滅國之禍。
    這讓薑靈如何能忍受？
    看著對方有些動真格了，許守雲也不敢露出放浪了，他收起神色，一臉認真道。
    “大人，改稻為桑，看似是件好事，可對於當今的大魏而言，完全不是一件好事。”
    “不過屬下有三個問題，還請大人回答。”
    許守雲一臉嚴肅。
    “你問。”
    薑靈倒也好奇，許守雲能說出個什麽來。
    “第一，改稻為桑，是滿朝文武都支持，還是說有爭議？”
    這是第一個問題。
    “任何政策，自然會有爭議，改稻為桑如此大的事情，有爭議很正常。”
    女帝出聲，這個她倒不是強嘴，而是事實。
    “第二，改稻為桑，是否在富饒之地推行？”
    許守雲繼續問道。
    隨著許守雲如此一問，薑靈有些沉默了，因為許守雲猜中了。
    種植桑絲，自然需要良田，而良田之地，必然富饒。
    “是。”
    薑靈點了點頭。
    “那第三點，是否是兩江之地？”
    這是許守雲第三個問題。
    當這個問題提出，薑靈臉色瞬間變了。
    改稻為桑的推行地點戶部給了三個，而這三個地方，都是來兩江之地，不止如此，也都是富饒之地。
    她沒想到許守雲能猜到這一步。
    畢竟自己隻是提了一句改稻為桑啊。
    “不對，很有可能走漏了消息，楚王朝告知他也很正常。”
    薑靈心中暗道，明麵上則點了點頭，裝作平靜。
    得知這三個回答，許守雲麵上更加自信了。
    “那就沒問題了，大人，要大魏王朝當真敢推行改稻為桑，五年滅國可能誇張點，但撐個七八年就到頂了。”
    許守雲滿是自信。
    “說出原因。”
    薑靈目光認真，詢問對方。
    “回大人，三個原因，便可使改稻為桑成為敗筆。”
    “其一，官員不和。”
    “其二，百姓抗拒。”
    “其三，從中牟利。”
    許守雲給出三個致命原因，隻要有這三個原因，改稻為桑就不可能施行。
    “官員不和？此事是大魏女帝親自監督之事，縱然有不和，誰敢阻止？”
    薑靈開口，這點她也明白，不過那又如何？自己親自監督，誰敢造次？
    “大人，您想多了，有句話叫做天高皇帝遠，而且他們也不用大張旗鼓的去阻止。”
    “這些官員背後都是各地豪紳士族，他們隻需要發動當地豪紳的力量，去跟百姓說，種植桑田，血本無歸，來年沒有糧食吃。”
    “僅是這般，推行政策的官員便束手無策。”
    許守雲出聲。
    “朝廷頒布政策告示，難道百姓不信？”
    薑靈微微蹙眉，不得不說，很漂亮。
    “大人啊，說句難聽點的話，國庫空虛不是一日兩日吧？各地官員搜刮民脂民膏絕對不少。”
    “朝廷信用早就被這幫貪官汙吏用完了，且不說朝廷還剩下多少威望？”
    “縱然有一部分信用，那又如何？這點人數夠嗎？”
    “舉個例子，隨便抓個百姓來，問他假設朝廷有難，你有一百萬兩白銀，你願不願意捐？他保證會說捐。”
    “如果問他，願不願意捐一頭牛，他立刻會搖搖頭，因為他真有一頭牛。”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對於朝廷而言，改稻為桑是好事，能賺銀子，可對於大部分百姓而言，不種田明年糧食誰來負責？”
    “所以上層官員意見不合，這件事情就絕對推行不了。”
    許守雲分析的頭頭是道。
    薑靈聽的格外認真。
    “那百姓抗拒呢？”
    薑靈詢問道。
    “大人，剛才不是說了嗎？人都是在乎自己的，百姓可沒有什麽憂國憂民的偉大理想，他們唯一考慮的就是明天有沒有飯吃。”
    “改稻為桑，讓他們缺乏安全感，很難施展開來。”
    許守雲解釋道。
    “那從中牟利又是何意？”
    薑靈並不是昏庸之輩，許守雲說的有道理，她會認真去聽，也會認真思考。
    官員不和與百姓抗拒，她自然曉得，隻不過從中牟利她不明白何意。
    “大人，改稻為桑的事情還沒有下放，但您都知道了，朝中重臣是不是也知道了？”
    “說句難聽點的話，這些臣子現在就等著大魏女帝確定新政推廣試點。”
    “一旦確定，政令還沒出之前，當地豪紳世家將會大量購買良田，以此牟利。”
    “也就是這點，將會導致大魏王朝提前滅國。”
    許守雲提到這點的時候，眼神格外認真，讓薑靈忍不住充滿好奇。
    “為何？”
    薑靈繼續問道。
    “商人逐利，與官員合謀，通過一係列手段，去壓低田價，完成土地兼並，吃人血饅頭。”
    “其手段無非便是強取豪奪，亦或者自毀堤壩，任憑良田被毀，不顧百姓死活。”
    “如此一來，敢問大人，會不會引起民變？”
    許守雲一番話斬釘截鐵。
    讓薑靈當場愣在原地。
    她的腦海當中，已經出現千裏決堤的畫麵，兩江洪水淹沒之下，多少百姓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那個時候，必會發生民變啊。
    “大人，一但民變，朝廷不管這些百姓是因為什麽原因，拿起了武器，就是叛賊，一律屠戮。”
    “如此一來，壓住了還好，可民怨於心，對朝廷更加失望，滋生叛國之心。”
    “若壓不住，各地百姓揭竿而起，大魏王朝應當還有藩王吧？這些藩王順勢而起，響應號召，隨便扯個理由，奪取皇位。”
    “當真發生這種事情，楚帝完全可以遣派五十萬大軍，縱然吞並不了整個大魏，占領個四分之一，三分之一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此消彼長之下，敢問大人，亡還是不亡？”
    許守雲越說越來勁，說到這裏的時候，他整個人都顱內了。
    畢竟係統下達的任務是大魏滅亡，自己天下無敵。
    豈能不嗨皮？
    當然，興亡百姓苦，他也沒辦法，畢竟又不是自己當家做主，也沒辦法阻止啊。
    總不可能跑去找皇帝說吧？
    真找皇帝，馬上就要被當做刺客斬首，許守雲自認自己不算聰明，但腦子沒毛病啊。
    隻不過許守雲沒注意到的是。
    月光之下。
    薑靈有些癡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