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老板,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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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城中心。
    “諸位辛苦了啊,時辰不早了,馬上就要宵禁了,先去吃點東西吧,明日趕早再來。”
    曹子安站在一棟三層高的樓前,衝著正在施工的人群招著手說道。
    此處本是塗九名下的一處酒樓,位置極佳,早早就在離無極的授意之下留了出來,一直沒有開業。
    因為之後要在這裏賣燒烤,於是離無極便畫了圖紙,命曹子安為監工,盡快落成。
    照著圖紙的樣子,已經建得差不多了,估計再有兩日便可營業。
    工人們答應了一聲,停下了手裏的活,到一旁領了飯菜,蹲在角落中吃了起來。
    曹子安站在樓前,打量著基本成型的酒樓,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就在這時,一名青年快步從街道另一頭衝來,神色慌張。
    “曹爺,不好了!”
    來人一邊呼喊著,一邊快步來到了曹子安身邊。
    聽到喊聲,周圍的工人們不由得疑惑的看了過來。
    “出什麽事了?!”
    曹子安皺了皺眉,將來人拉到了遠處,沉聲問道。
    “眼線回報,方才北街的方向傳來了打鬥聲,遇襲的好像是公子的馬車!”
    那人湊到曹子安的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道,神色慌張。
    “什麽?!”
    曹子安一聽,臉色大變,立刻詢問了大概方位,火速前往。
    北街。
    夜幕下,一家茶館前,馬車緩緩停下,離無極踱著步子從車廂中走出。
    可是當他看到麵前的這間茶館時,卻不由得搖頭苦笑,因為這裏根本不是什麽茶館,充其量算的上一處茶攤,完全暴露在夜色之下,但凡下點雨都做不了生意。
    一名書生打扮的青年坐在最邊上的一張桌子前,桌上放著一本書,但卻根本就沒有翻開過。
    正是蕭弘興。
    一名年過五旬的老漢,穿著一身布滿補丁的布衣,坐在茶攤的最裏麵,依著一根柱子已經快要睡著,時不時的打著哈切。
    離無極笑了笑,徑直向蕭弘興走了過去,沒打任何招呼就坐在了對麵。
    此時的蕭弘興,整個人已經滿臉緋紅,一手執壺,一手執杯,一杯接一杯的喝著,臉上蒙著一層痛不欲生的神色。
    壺是裝茶的壺,杯是盛茶的杯,喝的卻不是茶。
    “你好像喝多了。”
    離無極打量著蕭弘興,笑著說了一句。
    “滴酒不灑便不算多,心中猶疼便不算醉。”
    蕭弘興慘笑了一聲,一邊說著,一邊將杯中的酒再次仰頭一飲而盡,抬頭的瞬間,眼眶中似有淚花閃爍。
    “你有心事?”
    離無極搖了搖頭,笑著問道。
    “芸芸眾生,諸多淒慘,誰又不曾憶起過往?誰又不曾”
    蕭弘興冷笑了一聲,緩緩抬起頭看向了離無極,可是抬眼的瞬間便突然愣住,因為他看到了離無極身上沾染的鮮血。
    “心有掛念”
    但也隻是一愣,並沒有被那猩紅的鮮血嚇到,而且還說完了後半句話。
    “抱歉,趕路急了些,希望公子不要介意。”
    離無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攤了攤手,有些歉意的說道。
    不知為何,從他看到蕭弘興的第一眼,似乎已經讀懂了那醉眼朦朧之下的落寞和憂傷,就好像看到了自己曾經某一刻的影子。
    蕭弘興這次沒有開口回應,而是自顧自的又倒了一杯酒,仰頭一飲而下。
    仰頭的一瞬間,眼角的那滴即將滑落的淚滴重新流回了眼眶,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公子坐在茶館之中,為何喝的卻是酒?”
    離無極饒有興致的問道。
    “閣下殺了人,卻又為何不逃?”
    蕭弘興抬頭掃了一眼離無極,一邊慘笑著,一邊直言不諱的問道。
    聽到蕭弘興的問話,離無極愣了一下,緊接著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公子究竟為何事悲傷,可否告知?”
    離無極看著蕭弘興,遲疑了一下,淡淡的問道。
    “你想聽?”
    蕭弘興苦笑著問道。
    “洗耳恭聽,如果公子想說的話。”
    離無極點著頭。
    “很久之前,我親眼目睹著此生摯愛之人死在我的麵前,就在此處,而我卻無能為力,甚至連一句辯白都不曾說出口”
    “我是不是很沒用?想笑就笑吧反正我已經記不清了,太久了,久到我已經忘記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蕭弘興長舒了一口氣,喃喃自語著說道,臉上的那抹悲痛變得更加的明顯。
    聽著蕭弘興的訴說,看著蕭弘興的神情,離無極似乎能夠看到當時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對你一定很重要。”
    離無極微微皺了皺眉頭,有些感慨的說道。
    聽到離無極的這句話,蕭弘興渾身僵硬了一下,舉到一半的酒杯不由得停頓了一下,然後再次一飲而盡。
    隻不過這一次,那滴收回的淚滴,最終還是順著眼角滑落,滴在了衣襟之上。
    “老板,上酒!”
    離無極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而是轉頭衝著那名正在打著瞌睡的老板大聲喊了一句。
    故事也許很動人,但他不想再去探尋什麽,隻想陪著蕭弘興大醉一場。
    他嗜殺,但更重情!
    冥冥之中,他覺得蕭弘興跟他是一樣的人。
    “這裏不賣酒,隻有茶。”
    昏昏欲睡的老漢嚇了一哆嗦,睜開了睡意朦朧的雙眼,不滿的看了離無極說道。
    “那為何他有酒喝?”
    離無極指了指蕭弘興,笑著問道。
    “雁過不留痕,酒供傷心人。”
    “沒有酒,他活不成。”
    老漢看了一眼死氣沉沉的蕭弘興,淡淡的說道。
    “那就來一壺鄉愁!”
    “敬天地!”
    離無極笑了笑,仰頭看了一眼夜空,大聲說道。
    有那麽一瞬間,他想起了故鄉,那個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或許,那裏也有一個人整日以酒度日,等著自己回去。
    但具體是誰,他也記不清了,又或許,根本就沒有這樣一個人。
    總之,他現在隻想喝酒,喝得大醉,喝得不省人事。
    無所求,無所謂。
    “好!”
    老漢發出了一陣爽朗的笑聲,拿起肩上搭著的抹布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緩緩起身,從一堆雜物中間翻出了一瓶老酒,取了一隻酒杯,放在了離無極的麵前。
    “我敬你。”
    離無極斟滿了酒杯,衝著蕭弘興笑著說了一句。
    “敬故人。”
    蕭弘興也說了一句,舉杯對飲。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曹子安帶著十幾個人出現在了街頭,將茶鋪圍了起來。
    看到離無極平安無事之後,終於鬆了口氣。
    突然出現了這麽多來路不明的人,蕭弘興和那名已經準備收攤的老漢隻是隨意的側頭瞟了一眼,隨即便不再理會。
    或許他們早就看出了離無極的不簡單,又或許,他們根本就不在乎離無極是誰。
    一個心已死,一個無所求,又何必去在意與自己無關之事?
    “要打烊了。”
    一壺酒下肚,蕭弘興扣上了酒杯,緩緩起身,向蕭府的方向緩緩走去。
    “酒錢你還沒付。”
    離無極看著腳步蹣跚的蕭弘興,笑著提醒道。
    “他沒錢,小老兒也不收他的錢。”
    老漢一邊說著,一邊已經開始收拾桌子,根本不管離無極還未結賬離開。
    似乎這夜幕下的茶鋪,隻為蕭弘興一人而開。
    “如果以後遇到麻煩,可以隨時去天下第一樓找我,我等你!”
    離無極望著逐漸遠去的蕭弘興,大聲說了一句,丟下了一錠銀子,拿走了那半壺酒,徑直向馬車走去。
    蕭弘興沒有回答,不知道是否沒有聽見。
    不過正在收拾桌子的老漢卻愣了一下,隨即笑著搖了搖頭,不再理會。
    馬車調轉了方向,在十幾個人的簇擁之下,緩緩向天下第一樓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