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租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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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休息。
    吃過早飯。
    張雅芝前往法院起訴離婚。
    因為劉長義已經被抓起來了,離婚手續估計很快就能辦下來。
    李愛國騎上自行車,沿著胡同七拐八拐,來到王大奎的棚戶屋。
    “站住!”
    剛走到門口,小黑蛋就從屋後衝出來。
    手持紅纓槍,神情警惕。
    他那小摸樣子,就跟語文課本上的王二小似的。
    待看清是李愛國後,小黑蛋連忙放平紅纓槍,尷尬的撓撓頭。
    “是愛國哥啊。”
    “黑蛋,這大清早的,你躲在這兒幹啥呢?”
    李愛國掏出一塊大白兔奶糖遞給他。
    小黑蛋眼睛一亮,接過奶糖,塞進嘴巴裏,腮幫子鼓鼓的:“放哨咧,大奎哥他們剛回來,在屋內睡覺,我負責放哨。”
    好家夥,還真是王二小。
    這時候,王大奎聽到說話聲,推開門走了出來。
    “愛國哥來了啊,快進來。”他睡眼惺忪,打著哈欠,臉上掛著一夜未睡的疲憊感。
    看到李愛國麵帶疑惑,王大奎解釋道:“昨天晚上跟你和張姐吃飯,耽誤了點功夫,津城那些貨,直到半夜才算是送完。”
    李愛國進到了屋內一看。
    從津城搞來的那幾百斤大米、蘋果、麻花已經全都沒有了,隻剩下幾個空蕩蕩的麻布袋。
    這種生意講究的是快進快出。
    物資運過來,盡快散出去,既能快速回本,又能避免被發現。
    看來王大奎確實夠敬業的。
    隻是等到明年。
    農村的合作組就會改成公社。
    社員們要開始吃大鍋飯了。
    物資匱乏的局勢會更加嚴峻。
    鴿市查得越來越嚴。
    所以李愛國才會如此迫不及待的把廢品店搞起來。
    有了根據地,進可攻,退可守,才能長久發展。
    王大奎見李愛國找他有事情,朝小黑蛋招招手:“小黑蛋同誌,請繼續警惕。”
    “是!”
    小黑蛋敬了一個禮,轉身躲到了屋子後。
    屋內的李愛國看得目瞪口呆,王大奎搞得還挺專業的啊!
    “這小子就好舞槍弄棒的,我已經打聽好門路了,等年紀到了,就送他去當兵。”
    關上門後。
    王大奎走到角落的裏,朝一團破爛踢了踢:“大炮,快醒醒,愛國哥來了。”
    張二炮明顯很困。
    從破爛被褥裏爬起來的時候,還有些怨氣,小聲嘟囔道:“白天滿四九城跑,晚上還要送貨,俺爹送我來,是跟你學手藝的,不是跟你當狗使喚的。”
    王大奎氣得哭笑不得,拉開抽屜,取出帆布包。
    “那好,今兒咱們算了賬,我就把你送回去。”
    “別介,別介,表哥,你是我親哥。”
    張二炮這會也清醒過來了。
    撲過去按住王大奎的手,“今兒愛國哥來,肯定是要開廢品店了,咱好不容易成正規軍了。
    你要是把我趕走,我就告訴俺姑,請她老人家打你屁股。”
    聽到這話,王大奎這才反應過來。
    猛地一拍腦子們,興奮的說道:“哎吆,我怎麽把這茬忘記了,咱的錢攢夠了啊!”
    說著話,他從帆布兜裏掏出一大摞鈔票跟一個賬本,遞到李愛國跟前。
    “愛國哥,你對對賬。”
    這是兩人合作前定下的規矩。
    在沒有核對賬目前,帆布袋子裏的錢,一分錢都不能動。
    李愛國拿著賬本開始對賬,並且規劃好廢品店的股份。
    首先是掙到的錢。
    三人一共從津城那邊運來了十六趟貨,刨去付給小黑胖子的進貨成本,按照預定的分成比例,李愛國應該能拿到兩百塊錢。
    王大奎和張二炮兩人能分到一百二十塊。
    算完賬之後,李愛國把賬本遞給王大奎:“你再算一遍。”
    王大奎沒有客氣,扳著手指頭算了一遍:“沒錯,愛國哥,你算得一點都沒錯。”
    張二炮在旁邊差點流下口水。
    這才半個月的時間,兩人就掙到一百二十塊。
    這不比進工廠當正式工舒服嗎?
    當然了。
    他對李愛國獨自拿二百塊錢是有些眼饞。
    卻一點也不嫉妒。
    別看他們在四九城的大街小巷裏,冒著風險送貨,聯係客戶,十分的辛苦。
    但是他們這些活計,就算是換了別人也能做。
    而把貨物從津城送過來,再送回去,離開了李愛國卻玩不轉。
    對了大奎哥稱這叫做:“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
    李愛國把錢分成兩摞,然後就開始籌劃廢品店。
    “合作組是以你們兩個的名義開的,但是股份確實咱們三人的,你們兩個算是一家人,可以一塊購買股份。”
    他拿起鋼筆,在草紙上邊寫邊說:“首先,咱們得買一輛倒騎驢,二手的也可以,劉海中修車鋪裏就有,一輛九十五塊錢。”
    “然後就是租房子,那處兩進的院子,每個月租金五塊五毛錢,街道辦規定得按年租,還得押半年的租金,租房得花九十九塊。”
    “還有抬稱,杆秤,破銅鑼,麻布袋子,等雜七雜八的,算下來得二十二塊錢。”
    “除了必要的開銷外,咱們還得留出一筆錢,作為運營資金。”
    “算下來,要想把廢品點開起來,總共得準備四百六十二塊錢。”
    “廢品店隻是個幌子,咱們主要的業務還是從津城進貨賣貨,這些需要四百塊錢的本錢。”
    “總計就是八百六十二塊錢。”
    李愛國在草紙上繼續寫道:“廢品點和津城的貿易,我要占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剩下的你跟二炮怎麽分,我管不著。想要占多少股份,就要出多少本金。”
    “你們要是不想要股份,我可以全都吃下。”
    王大奎深深的抽口煙,連忙擺手:“要要要,怎麽能不要呢!”
    他跟著李愛國幹了這麽久,心中清楚的很。
    現在這八百六十二塊,要不了多久就能變成八千六百二十塊,
    而且。
    李愛國還吃了虧的。
    並沒有把街道辦的關係,折成錢算進成本中。
    還有。
    等廢品店開起來,王大奎一家人就能夠搬過去,省下了租房子的錢。
    別看王大奎看上去憨憨的,人家精明著呢!
    “這裏的錢不夠,你等等,我從老娘那裏拿一點。”王大奎起身去到了隔壁屋。
    李愛國知道王大奎每次掙了錢,都會放在他老娘那裏。
    他老娘也不會花那些錢,就是讓她高興高興。
    “啥子?你要開廢品店,靠譜嗎?這可是你的老婆本啊。”
    大奎娘聽了王大奎的話,放下了火柴盒子,抬起頭疑惑的盯著他。
    王大奎壓低聲音:
    “這次的廢品店是集體的,在街道辦名下,是正當的生意。”
    “是國家開的啊,好好好,娘這就給你拿錢。”大奎娘態度立刻發生了轉變。
    她這輩子覺得最虧待王大奎的就是給他留了一個壞出身。
    上學沒辦法畢業,找工作沒人要,隻能在鴿市裏飄著。
    鴿市是好地方嗎?
    在解放前,那就是殺人的地兒啊。
    現在孩子終於靠上了公家的邊,大奎娘高興得連腿都不疼了,沒有拄拐杖就站起了身。
    她從放在床頭的檀木箱子裏,翻出一團棉布,顫抖的手一層一層的揭開棉布,從裏麵取出一摞錢。
    “大奎啊,這些夠不夠,不夠的話,娘還有點年輕時候佩戴的首飾。
    反正現在也老了,本來準備留著給你娶媳婦兒的,你要是急用的話,就送到當鋪換幾個大洋。”
    “夠用了,夠用了。”
    王大奎接過錢,小聲提醒:“娘,現在這些叫做人民幣,不能叫大洋了。”
    “不都差不多嘛,都是能讓人不要命的玩意兒。”大奎娘癟癟嘴。
    王大奎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隻能訕笑兩聲,出了屋子。
    他這個老娘,有的時候看著有點糊塗,有的時候卻精明無比。
    想來也是。
    在幾十年前。
    大奎娘可是正兒八經書香門第的大小姐。
    從小飽讀詩書,還寫的一手好文章,隻是世事弄人,嫁了個不爭氣的男人。
    街道辦這陣子正為居民們屢屢前往黑廢品點賣廢品而煩惱。
    老百姓賣點家裏的紙皮子破舊瓶子。
    算不上投機倒板,不值得上綱上線。
    但是這玩意事兒不大,名聲卻不好,等於是跟上麵的政策對著幹。
    無形中顯得街道辦的群眾工作沒做好。
    李愛國前陣子要搞集體廢品店,王主任著實有些高興。
    後來卻沒有了消息。
    這兩天,她正打算催一催。
    見李愛國來租房子,興奮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愛國,廢品店準備開張了?”
    “嗯,差不多齊備了,隻要把院子拾掇幹淨,就可以為人民服務了。”
    李愛國說著話。
    笑嘻嘻的從帆布包中取出一個紙包,放在了桌子上。
    “王姨,這是津城十八街的麻花,我嘴饞在列車上吃了一些,專門給您留了一些。”
    紙包散開,露出金黃色的麻花,上麵夾著冰糖塊,表麵還有青紅絲和瓜條等小料,散發出香甜桂花味。
    金黃色的麻花,確實有一些斷了茬的地方,但是足足有五斤重,壓根就沒有少一點。
    津城十八街的麻花別看隻是小零食,卻是曆史悠久,價格不菲,據說還送到了海子裏。
    在京城算是上好的送禮佳品。
    要是今天李愛國敢帶送一份完整的過來,王主任隻能把他攆出去了。
    現在嘛。
    吃過一些的麻花,送給長輩朋友,最多算是正常的人際交往。
    送煙的時候。
    送一根煙沒有問題,要是送一包煙就是犯錯誤。
    這是一樣的道理。
    街道辦王主任讚賞的看了李愛國一眼:“你小子啊,越來越猴了。”
    她倒是不欠這點禮物,隻是這是一種態度。
    有的時候,態度還真能決定一切。
    “嘿嘿,我這不是記掛王姨劉叔嘛。”
    “你劉叔前幾天還在誇你長大了,懂事兒了。”
    扯了兩句閑話。
    李愛國挨著王主任坐在長排椅上,身體逐漸放鬆,敞開了說道:“姨,上次說的那座房子,您看看租金有沒有辦法再便宜一點,您也知道王大奎他們都是一些可憐人。”
    王主任笑著站起來走回辦公桌,取出一份文件說道:“早就幫你們想好了,咱們街道上對貧困戶租房子有補助,上麵也有明文規定,各個街區可以酌情減免一定的房租。”
    李愛國直起身,激動地說道:“那就全都減免了吧?!王大奎沒有工作,還要養老娘,日子過得艱難.”
    “.你這話怎麽跟賈張氏似的?”
    王主任打斷他,白了他一眼說道:“這麽大的院子,足夠住七八戶人家了。
    你今天就算是跟我喊聲娘,也不能全部減免。
    隻不過院子確實破舊不堪,現在也沒法住人,按照規定,最多能給你們減免三分之一的租金。”
    李愛國直接掏出錢拍在桌子上:“三分之一就三分之一,誰讓我這個人老實呢!”
    “你啊,就是占了便宜又賣乖。”
    王主任笑嗬嗬的站起身,點清了錢數,然後到房管科幫李愛國辦理了手續。
    另外還幫他們開具了介紹證明,憑借證明可以直接跟京城廢品公司對接。
    在把鑰匙遞給李愛國的時候,王主任交代道:“後天你劉叔要回南方了,你到家裏吃頓飯。”
    李愛國笑道:“您放心,到時候,我再給你們送一瓶虎鞭酒。請你們老兩口盡享幸福人生。”
    “小王八蛋,淨拿我打潸,滾犢子的。”
    王主任在李愛國背上錘了一下。
    李愛國嘿嘿一笑,轉身跑出了辦公室。
    王主任笑得眼角流出淚花,擦了擦:“每次見到這小子,總是又氣又想笑。”
    “愛國哥,拿到鑰匙了?”
    剛出街道辦,王大奎跟張二炮就圍了上來,他們的眼中閃爍出希望的火花。
    漂泊了那麽多年,總算是有個落腳地了,能不高興嗎?!
    李愛國抬起手揚了揚,鑰匙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王大奎狠狠的揮了揮胳膊:“走走走,咱們趕緊去收拾房子!”
    三人騎上自行車往宅子奔去。
    宅子跟四合院隔了一個街道,就在社區醫院的後麵。
    想來也是,宅子的主人以前是開當鋪的地主老財,而社區醫院是當鋪,也算是就近辦公了。
    青磚的圍牆已經粉化,牆角長滿了雜草,破損的台階上布滿了青苔。
    李愛國取出王主任給的鑰匙,捅開了油漆斑駁的木門,輕輕一推。
    木門晃動兩下,“啪”的一聲掉落下來,倒在了地上,地麵激起一陣灰塵。
    三人沉默片刻,王大奎小聲說:“確實是夠破的.不過沒關係,正陽門那邊的供銷社要換大門,咱們可以把那張大鐵門討過來。”
    進到院子裏。
    院落裏長滿了沒膝的荒草,幾顆核桃樹鮮豔生長,遮掩住破舊的青磚瓦房。
    瓦房也有些年頭了,門上掛著鏽跡斑斑的鐵鎖,木質的窗欞半朽,窗戶玻璃早已粉碎,破爛的窗戶紙隨風飄揚,呼呼作響。
    隻有大門鑰匙,沒有房屋鑰匙。
    李愛國想了一下就釋然了。
    鐵鎖繡成這樣子,就算是有鑰匙也打不開了。
    張二炮抄起一塊磚頭,砸開了門鎖,屋內的情況跟外麵也差不多。
    家具東倒西歪,地上塵土堆積,幾隻幹瘦如柴的老鼠從地上跑過,揚起一片灰塵。
    王大奎小聲說:“確實是夠破的.不過沒關係,咱們半天功夫,就能清理出來。”
    轉悠了一圈,這座二進院子明顯是從一進院子基礎上,加蓋而來的。
    在東西廂房的南山牆之間加障牆,將院落劃分為內外兩重。
    障牆合攏處設二門,以供出入。
    每個院子有正房三間,兩側耳房各兩間,稱為三正四耳。
    兩進院子足有十幾間房子.三十多塊錢租十幾間房子,倒是劃算。
    況且,因為當鋪主人當年逃得比較急促,屋內的家具還沒來得及變賣,也算是撿了漏。
    就屋內那幾件紅木家具,放在後世,拉到拍賣行裏,足能賣幾百萬的。
    這麽一想,咱是賺大了啊。
    正嘚瑟著。
    兩位街道辦幹事走進了院子,他們手裏拿著筆和筆記本。
    “愛國同誌,我們是來清點院子裏的家具的。”
    李愛國嘴巴微張,煙頭差點掉在了地上。
    早該知道街道辦王主任,是不會讓街道辦吃虧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