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破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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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城以東十裏,有一處赭
山丘植被稀疏,露出土黃色山岩,故名赭
山下有大片濱海鹽場,州衙在此專設鹽場務,負責管理千餘名鹽
順江往東七八裏,就進入錢塘灣入海
赭山渡口,也是錢塘江入海前最後一處重要渡
幾艘殘破、廢棄的海船擱淺在海邊灘塗地,偶有逃難流民借船艙暫避風
從昨日起,方毫一夥轉移到此,暫時棲
長黴、發潮、陰暗的艙室裏,方毫看完何道人送來的信,怒罵道:“好個高進,膽敢威脅本公!”
呂將撿起揉搓成團的信紙,展開細
何道人在信裏轉述高進意思,提醒方毫交接黃金時,務必帶上高誌和錢
何道人還說,張苑下令全城大索,深挖摩尼教潛伏教
萬壽觀已被盯上,用不了幾日,官軍就會找上
何道人準備率領藏在觀裏的教徒,轉移到別處去,近段時間無法和方毫聯絡,等處境安全再想辦法聯
呂將捧著信紙,沉吟不
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又說不上
從字跡看,信的確是何道人所
卻不知為何,呂將心頭沉甸甸,仿佛預感到什
“軍師怎麽看?”方毫問
呂將回過神,忙道:“何道人所言不無道理,州衙和帥司一旦開始全城搜索,用不了多久,就能追查到窯瓶
東西必須盡快運出城,遲則生變!”
方毫點點頭:“那就照何道人信中所說,明日未時三刻,在赭山渡口外見麵!
哼把高誌和錢豐帶上,一旦東西到手,叫這三人當場斃命!”
“嗚嗚嗚”艙室角落,傳來一陣掙紮嗚咽
錢豐和高誌雙手反綁,嘴裏堵塞破
方毫嘿嘿道:“好奴兒,你放心,自餘杭以來,你伺候本公周到、舒服,到時候一定給你個痛快!”
仇道人蹲下身,拍拍錢豐麵頰,獰笑道:“明日,道爺親手送你上路!”
錢豐一張臉憋得漲紅,喉嚨裏發出慘嘶嚎叫
高誌閉上眼,顯得異常平
方毫把王鐵山叫到隔壁艙室,指著兩個大包袱裏的東西道:“這套山字甲,出自東京軍器監甲具坊,按軍製,隻有正將以上職務才有資格
本公今日將其贈予你!明日,你穿上這套甲胄,代我前往渡口外,與高進、孫洪碰麵,把黃金安安穩穩運回來!”
王鐵山大喜過望,眼睛直冒光,這套漂亮威風的甲胄,他可是眼饞許
“多謝聖公賞賜!小人.....末將一定不叫聖公失望!”王鐵山雙膝跪地,咚咚磕
方毫勉勵幾句,跨出艙
離開前,他回頭看了眼,王鐵山捧著一件件甲具,愛不釋手,滿眼貪
方毫陰冷一笑,扭頭離
翌日正午,一支長長車隊緩緩駛出東水門,往東邊赭山方向駛
車隊由十餘輛木桶車組成,兩匹騾子拉一輛車,兩名鄉兵負責照管一輛
車隊一路出城,無人敢靠
人人皆知這木桶車專門運送金汁,老遠駛來,氣味熏
行駛路途中,萬一哪輛車木桶破損、車輪斷裂,大木桶傾翻,海量糞尿洶湧而出,整條街都會被汙
旁邊的人輕則潑一身糞,重則直接遭糞水淹
類似事故,最近一兩年來,在杭州發生過好幾
故而,一見運送金汁的木桶車隊駛過,路人無不驚恐躲
太平時節,這些金汁一部分會運到城外澆灌菜地、果
今日,這支車隊出城時,也是對外宣稱要運到城東,澆灌一片豆
沿土路走了一陣子,中間一輛木桶車,蓋板掀開一條縫,趙莽露出半張臉,大口喘氣:
“娘嘞憋死我了!”
吳長順也在桶裏,催促道:“讓俺也吸幾口換換氣,太他娘的臭了!”
吳長順湊過臉,鼻子嘴巴擠成一團,湊近蓋板縫隙,努力往外邊吸
剛沒吸兩口,又被趙莽擠開,吳長順嘟噥道:“摩尼教賊人認識你,又不認識俺,憑啥讓俺也得蹲糞桶?”
趙莽嬉笑道:“方毫身邊有一群幫源洞老卒,萬一認出你和韓大哥,豈不麻煩?”
吳長順瞪眼想了想,好像有些道
後邊一輛木桶車傳出幾聲極力壓低的咳嗽聲,是韓世忠的聲
吳長順嘿嘿道:“韓部將也熏得慌”
趙莽透過蓋板縫隙,觀察周圍環
前邊不遠處,幾座土黃色、光禿禿山丘矗
東北邊一片遼闊灘塗地,大約一裏地外,就是赭山渡口,遠遠看見幾艘船隻,停泊江岸,岸邊,篷布搭建的棚子四處散
空氣裏飄來一股淡淡海鹽氣息,趙莽嘀咕道:“到赭山了,快藏好,小心別被發現......”
蓋板輕輕合攏,隻留一道縫隙,兩雙眼睛緊緊觀察外邊動
車隊走到渡口外,高進抬手示意止
一座年久失修的牌坊,孤零零矗立,牌匾上“赭山渡”三個字褪色模
幾間土坯茅草房後,一人全身束甲,騎著馬緩緩走
身邊方七佛手持禪杖緊跟,仇道人看押高誌、錢豐在
三十餘摩尼教老卒,從各處棚屋、廢船、草棚後現身,隱隱把守住進入渡口的各處位
高進急忙單膝跪地抱拳道:“拜見聖公!高進不辱使命,順利把東西送至!”
高進四處找尋,見到錢豐背著高誌,仇道人緊跟在旁,稍稍鬆口
他仔細看去,二人麵容憔悴,顯然受了一番折
見高誌趴在錢豐背上,雙腿無力拖著,心裏猛地一
方毫聲音傳來:“為何不見孫洪?”
高進忙回答:“回稟聖公,出城時盤查嚴密,孫洪讓小人先走,他應付官軍盤查,隨後便趕來匯合!”
高進看了眼那甲胄著身之人,隱隱覺得不對
方毫說話聲,竟然是從另外一個方位傳
“把第三隻木桶砸開一處豁口!”方毫又喊話
高進心裏一緊,起身朝那束甲騎馬之人回答:“小人遵命!”
他後退幾步,邊走邊掃視周圍,無法確定聲音來源位
站在第三輛木桶車旁,高進拔刀劈砍木桶,在木桶下方砍出破口,穢臭熏天的糞水嘩啦啦往外流
高進瞥了眼後麵五輛車,最後五輛大木桶裏,藏了趙莽、韓世忠、吳長順和二十名兵
“把車運進來!”方毫聲音又傳
高進暗暗鬆口氣,看來騙過這夥妖人
“可否請聖公放了錢豐與我叔父,讓我叔侄團聚?”高進大喊了聲,左手伸進腰間箭壺,夾住一支羽
車隊緩緩駛進渡口牌坊,仇道人推搡錢豐,“算你們運氣好!滾吧!”
高進三步並作兩步,趕到二人身邊,緊緊握住高誌雙
自從餘杭失陷以來,他和高誌就被分隔開,直到這會兒才得以接
顧不上寒暄,高進拉著二人快步朝外走,低聲囑咐錢豐:“待會一動手,找地方藏好,切莫露頭!”
錢豐一哆嗦,當即心領神會,背著高誌加快步
仇道人走到後邊幾輛木桶車,突然“咦”了聲,察覺不對勁!
後邊幾輛車,明顯比前邊的輕太多!
仇道人剛準備蹲下檢查車轍痕,木桶蓋板掀飛,趙莽一躍而出,破夏刀當頭劈下!
“動手!”
瞬間,後五輛木桶車齊齊掀翻蓋板,藏在其中的弓弩手借助大木桶掩藏身形,射殺周圍的摩尼教賊人!
仇道人大驚,下意識舉刀擋在頭
趙莽雙手握刀,以泰山壓頂之勢淩空斬落!
“嗆”一聲金屬斷裂音響起,仇道人手中刀應聲而斷!
一股壓頂巨力當頭傳來,破夏刀掃過頭顱,仇道人甚至來不及慘叫,眼前一黑,死個透徹!
濺起的血液染紅趙莽胸前衣襟,他看著躺倒在地的屍體,腦袋連脖子被削掉一半,紅的白的流淌一地,死狀甚是慘
趙莽唾了口,凶狠雙眼掃視眼前混亂戰場,一眼就瞧見騎在馬上砍殺的束甲之人!
“方毫!”
趙莽一聲暴喝,提刀衝進人
“趙兄弟小心!”
韓世忠率領弓弩手射擊,指揮吳長順率領其他兵士,分頭合擊這群摩尼教老
見趙莽長刀翻飛,衝進賊兵裏一頓砍瓜切菜,韓世忠不禁啞然失笑:“這小子”
恍惚間,韓世忠從那勇悍無畏的身影裏,看見了年輕時候的自
趙莽殺到束甲人身邊,橫刀一掃斬斷馬腿,馬匹慘嘶摔
束甲人滾翻在地,趙莽趁勢一刀劈落,狠狠砍中他左大腿!
刀鋒割破護腿脛甲,割開皮肉,直入腿骨,鮮血四濺!
淒厲慘嚎聲從兜鍪下傳
趙莽一愣,這聲音,根本不是方毫!
扒下兜鍪,束甲之人竟然是王鐵山!
“是你!”
趙莽又驚又怒,當初這賊廝放火燒毀趙家大院的一幕,他還清楚記得!
趙莽拎起拳頭狠狠往他臉上猛砸幾拳,王鐵山慘叫著,一張臉瞬間腫脹淤青!
“方毫在哪裏?”趙莽大
“俺不知道”
王鐵山痛哭流涕,顫聲道:“趙、趙大郎饒、饒俺一命!”
“饒你?!”
趙莽一抹臉上血跡,黑紅臉一片凶獰:“就你這副窩囊慫樣,穿上這身甲,也做不了將軍!”
刀光閃過,一顆睜大眼的人頭滴溜溜滾到一
趙莽四處張望,找尋方毫蹤
餘光發現幾個賊兵,簇擁兩人往江岸跑,趙莽剛要追過去,隻聽身後錢豐慘嚎:“莽哥兒救我”
趙莽一驚,急忙望去,隻見錢豐背著高誌東躲西藏,身後方七佛緊追不舍!
“差點忘了還有個老怪物!”趙莽罵了聲,救人要緊,提刀衝過
韓世忠也正趕來,二人聯手,前後夾擊方七佛!
高進被禪杖掃中,嘔了幾口血,挽弓在一旁掠
方七佛把一杆鑄鐵禪杖舞動如風,趙莽和韓世忠難以近
“老怪物力氣太大,小心!”趙莽大吼了
韓世忠翻滾躲閃,滿是苦笑:“曉得!在幫源洞就差點吃大虧!”
高進強忍肺腑氣血翻湧,張弓搭箭一箭射中方七佛傷腿膝蓋!
“嘭”一聲悶響,鑄鐵禪杖重重砸地,方七佛單膝跪倒!
趙莽、韓世忠同時前後撲向他!
韓世忠長刀直刺胸口,方七佛掃掌擋開,另一手抓向禪杖!
趁此機會,趙莽從身後掄刀橫掃,一顆白枯人頭帶著刀身傳來的力道,飛向錢豐,墜地後又朝他滾了
人頭端正擺放,一雙魚白眼直視錢豐!
“啊啊”錢豐驚得一陣跳腳,腿一軟跌倒在地,蹬腿縮腳往後
趙莽和韓世忠喘著粗氣,相視一眼,都有些後
三人合力才殺掉這個老怪物,著實可怕!
“在那船上!”
吳長順指著岸邊大
趙莽遠望過去,隻見一艘江船升帆起航,向錢塘江南岸駛去!
“繼續追!折可存守在蕭山,他跑不掉!”趙莽吐了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