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天眼之下，這個所謂太平村為數不多的青壯年，張無疾特意多看了這個叫阿牛的兩眼。
    雙眼無神，渾身呆愣木訥，除了行走的勁頭比老者多了些靈活，其他各方麵看上去，都沒有這個年紀所有的生勁。
    “村長,你們這太平村荒廢了那麽多屋子，是發生了什麽變故嗎？”
    村長輕歎口氣，
    “我們太平村靠近太行山，近些年時常有山匪襲擾。”
    “時間長了，不少村民實在忍受不了，就棄村遠行。”
    “剩下的就是一些老殘病弱。”
    “不過這樣也好，青壯年都走了,那些山匪見我們太平村沒什麽油水，來的次數就越來越少，我們反而多了些安穩。”
    三人聞言點了點頭，小玉更是流露出一絲同情。
    小寶有些疑惑，
    “那官府不管嗎？在大周皇朝的治下，還會有山匪？有的話怎麽不去剿滅？”
    湖北地區也有許多山，但是小寶卻很少聽聞有什麽山匪存在。
    官府對於江湖門派的糾紛可能不太會去管，但是涉及到民生的匪患問題，是絕對會下重手剿滅的。
    老者聞言，又是長歎了口氣，
    “官府？離我們這最近的府衙就在hd城，來回也有上千公裏，府兵來過一次。”
    “可是太行山連綿幾千裏，府兵來了，山匪往深山一躲，壓根不會讓你剿滅啊！”
    “那一次府兵在我們太平村待了好幾日，一個山匪沒剿不說，還把我們的存糧吃了個幹淨，你說，我們還會報至於他們嗎？”
    三人有些沉默。
    張無疾知道老者說的問題沒錯,即使一座普通的深山老林，想躲藏個數十人也是輕而易舉，更不用說這綿延千裏的太行山脈了。
    想要剿滅他們，勢必得有多名天人境以上武者帶隊，一山一地感知過去，才有可能找到山匪藏身所，否則，普通的將領士兵，壓根就沒辦法解決這個頑疾。
    不過大周皇朝幅員遼闊，高手一直是捉襟見肘，河北地區又是邪派林立，沒有高手出動，太行山的匪，平不了！
    沒過一會，阿牛扛著三床破舊的被褥走了進來，緊隨其後的是另一個有些年老的婦人。
    老婦手裏提著一籠吃食，神情有些畏畏縮縮。
    她來到屋子裏，將籠子往桌子上一放，便連忙走了出去。
    “三位遠來是客，我們太平村自然要盡一下地主之誼,這是剛才我讓村裏人做的一些吃食，你們不必客氣。”
    村長一邊說，一邊打開了籠子，裏麵有一大碟饅頭，下麵是三碟小菜，有葷有素，還挺豐盛。
    “好了，三位朋友隨意，我和阿牛就不打擾你們了。”
    他招呼了一聲，阿牛連忙過來攙扶著他開始往外走。
    外人離去，小寶和小玉也輕鬆了下來。
    “沒想到這個村子雖然沒什麽人，但是村長他們還挺熱情。”
    “是啊，這幾個菜，聞起來還挺香，而且竟然還有白麵饅頭。”
    “公子，你有沒有辦法幫幫這些善良的人啊，看他們的模樣，都挺難的…”
    “……”
    張無疾來到桌子前，菜肴的香味確實挺誘惑人。
    他拿起饅頭咬了一口，正宗的白麵饅頭，香，甜，軟，有彈性。
    “你們多吃點，吃飽了趕緊休息，明天早上我們一早就走。”
    “身處外地，我們今晚就在這個屋子一起睡。”
    “至於太平村的問題，公子我是沒有辦法…”
    “……”
    小寶有些悶悶不樂。
    雖然和這幫人無親無故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那微微顫顫的村長，畏畏縮縮的村婦，看到這一片荒涼的山村，他心裏就是十分不快。
    三下兩口，他吃完了手裏的饅頭，也沒怎麽吃菜，走到一個拚好的床榻前，將被子一鋪，就往上躺了下去。
    張無疾也不在意，他慢條斯理地將每一口菜都吃光，而邊上的小玉已經整理好了兩個床榻。
    半響後，小寶嗡嗡的聲音從被窩裏傳來出來，
    “公子，你真的沒辦法嗎？我其實不是心疼這裏的人，而是不自覺想到了黃河南，想到了黃河客棧的阿玉，想到了那邊的一些人。”
    “你說這裏那麽慘，將來是不是會影響到他們？”
    張無疾輕歎了了口氣，
    “聽了那村長的話，這片地已經是積重難返。”
    “想要根治，需要官府持之以恒花費數年乃至十數年才有可能解決。”
    “但是這太行山綿延千裏，天時地利人和都在山匪那，如何能輕易解決？”
    “不過這隻是表麵的問題，深層次的問題，是民生。”
    “民生？”
    小寶此時已經從被窩裏探出了頭，他眨巴著眼睛盯著張無疾，正聽得入神。
    “沒錯。”
    “山匪之所以會成為山匪，肯定是因為有好處，或者是生活過不下去了，或者是他們本來就喜歡這種無本買賣，原因很多。”
    “但是歸根結底是因為普通百姓生活並不好，生活沒有歸屬感，而從這百姓中選出的府兵，如何會有戰鬥力？”
    “而想要提升整個河北的治安，就需要府衙做官的有作為，而這裏麵的門道，就很深了，遠不是我們這些江湖人所能了解透徹的。”
    民生，歸屬感，治安，府衙…
    小寶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公子，我有些懂了，又有些沒懂。”
    張無疾笑了，
    “睡吧，這些東西，隻有官宦人家，或者對天下有所抱負的人才悟得透，你別想太多。”
    小寶身子一翻，轉身思索去了，而另一邊，小玉竟然不知不覺趴在床榻前睡著了。
    張無疾來到跟前，抱著她將其塞進了被窩，看著陷入熟睡的小玉，輕歎口氣，
    “你可憐他們，但是人心這種東西，你沒有經曆過，如何能懂。”
    他將蠟燭吹滅，就這麽坐在床榻前等著。
    之前和村長交談時，他一直一心二用，在天眼觀察著整座村落。
    木訥抱被褥的阿牛，準備飯菜的老婦，以及那一道匆匆離開村落的人影。
    為什麽如此貧困的村落，還會用雪白饅頭，美味佳肴來招待三人？
    難道真的是因為熱情嗎？
    老婦的緊張，村長的試探，都說明了今晚發生的事並不簡單。
    而陷入沉睡，或者說被菜中迷藥迷昏了的小玉，則更說明了一切。
    饅頭中也有迷藥，這時候小寶也陷入了呼呼大睡。
    張無疾想了想，探手入懷，拿出了程靈素臨走前送給自己的解毒丹服下了一顆。
    一切，還是小心為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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