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一時安靜下來。
    皇帝看了眼仍跪在地上發著抖的溫蘭，忽然開口問，“這婢女，是你找回來的？”
    遲臻沒有否認，“是。”
    皇帝沉默許久，再開口時嗓音都有些啞了，“......為何不直接將這些事告知朕？”
    遲臻頓了頓，目光落在殿外的夕陽上，嗓音有些縹緲，“......高燒昏迷的孩童，何人會信？”
    皇帝一愣。
    這才回想起，當初皇後出事後，有宮人來稟報，說大皇子臥病在床，一直高燒不退。
    可他卻沉浸在失去愛人的痛苦中，對這一切不聞不問。
    等他終於恢複清醒後，再得到的消息便是大皇子已經痊愈，而靜妃因為救皇後病勢嚴重，奄奄一息。
    他便隻能先去看望了靜妃。
    皇帝心底的愧疚感頓時更濃。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遲臻卻忽然開口道，“兒臣很感激父皇。”
    皇帝頓住。
    遲臻微微垂眸，嗓音淡淡，“若不是父皇堅持親自撫養兒臣，兒臣恐怕早已活不到今日。”
    皇帝頓時僵住，“......你說什麽？”
    遲臻卻沒有繼續解釋，隻是停頓了幾秒，又道，“......兒臣也很感謝父皇，將瑤瑤許配給兒臣。”
    “......”
    皇帝的目光逐漸變得複雜起來，“......你不怪朕？”
    遲臻沒有回答。
    皇帝看著他的臉，雖然五官與自己的妻子相似，可神態卻截然不同，處處都透著冷淡。
    唯一一次看到這張臉上出現柔和之意，大概便是那日國宴，對著太子妃時。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歎了口氣。
    “朕年歲也大了，許多事都力不從心了......也該退位了。”
    遲臻一頓，抬眸看向他。
    皇帝目光悠遠，“朕也該去尋求一下自己想過的生活，不想拘泥於這皇宮中了......為了坐穩這個皇位，失去了自己的愛好，甚至無法保護好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朕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
    遲臻沉默。
    皇帝起身，往外走去，隻是走到殿門口時，又停下腳步。
    他背對著遲臻，“朕回去便下旨，你可以讓禮部準備起來了......”
    頓了頓，他又轉身，看了眼他這個難得呆愣住了的兒子，搖了搖頭，歎息道，“……你若不願再納妾，朕不反對，但是記得要給朕留個後。”
    說罷，他便抬腳離開了。
    “......”
    遲臻在原地站立許久。
    溫蘭看著他，嘴唇囁嚅，一時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了。
    遲臻似是感受到了她強烈的目光注視。
    他微微垂眸，掃了眼跪在地上眼帶希冀的溫蘭，語氣淡淡，“你的兒子已經平安離京，孤已為他尋找了最好的大夫。”
    溫蘭頓時喜悅地睜大了眼。
    她熱淚盈眶地給遲臻磕了個頭，“......多謝太子殿下仁慈之心！奴婢死而無憾了！”
    說完，她便從地上爬起來，然後猛地撞向一旁的白牆。
    一瞬間失去了氣息。
    隻留下牆上兩道血跡。
    遲臻看著這場景，麵色毫無變化。
    等到太陽完全落山，他才轉身，離開了這座注定將再無人煙的宮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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