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25號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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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珍珍的想法很好,但是想法這種東西,總是在變。
    她從小到大經曆的事情很多,人情世故能夠很好的拿捏,為人處世也有自己的章程。
    但是生長在一個和平的國家,很多事情是莫珍珍從沒經曆過的。
    就比如現在,莫珍珍第一次體驗到什麽叫風雨欲來的壓抑。
    倀鬼的暴動確實被製止了,但是城內的情況並沒有恢複成最初的樣子。
    街道變得冷清,之前開的店麵也都歇業了,時不時能看到有倀鬼在窗前門口陰冷冷的站著。
    之前還熱鬧鬧的城市忽然蕭條了下來,一種劍拔弩張之感在城內彌漫。
    莫珍珍這輩子遇見過最壞的人是蘇珍珍的副人格,遇見過最大的犯罪事件是私生飯尾隨和盜竊她用過的東西。
    像這種暴動前的寧靜她還是第一次遇見。
    且比她想象中的要嚴重很多。
    沒經曆過的人無法理解,那種空氣都好像是粘稠的,皮膚上好似有細小的牛毛針紮,情感上壓抑又慌亂感,比真的大難臨頭還要讓人覺得難受。
    莫珍珍隻帶著安巧恣走到小區門口就回來了,重新回家,大門一關,隔絕了外麵倀鬼的窺視,莫珍珍猶豫了片刻,在安巧恣已經自發的去盤點家中吃食時,她摸出了電話。
    這通電話莫珍珍考慮了良久,最終還是打了出去。
    這次的電話響了好幾聲後才被接起,接起後對麵隻有清淺的呼吸聲。
    莫珍珍等了等後沒有和對麵寒暄,先拋出了個大家都知道的話題。
    “張清月來找過我了。”
    對麵等了等,見莫珍珍沒再說什麽,對麵這才緩聲說到。
    “這次確實是我沒看住他,你不要著急也不要緊張,他不會傷害你的,我會盡快把他抓起來的。”
    莫珍珍笑了一聲,這一聲有點冷,打斷了對麵接下來的話。
    他們雙方再次陷入了沉默,莫珍珍忽然說起了其他事。
    “道長,你是道士,那你有道士證嗎?”
    “……我們道士不講究這個。”
    所以這也是個沒有道士證的道士,那麽他們為什麽都沒有去考道士證?
    莫珍珍閉閉眼,腦子裏開始翻騰這部分的線索。
    張清月和這位道長所居住的道觀是什麽樣的?
    張清月是個心氣高的,若是這道觀樣樣都好底蘊深厚,他必然不會那麽輕易的舍棄,丟下若大家也給他師兄,然後自己下山闖蕩。
    這位道長按身份來算應被稱呼為觀主,而這位觀主卻和一個賣喪葬的小店合作,賺一些手工錢……
    通過這二人的表現,莫珍珍幾乎能勾勒出一座香火寥寥,破舊有窮困的道觀形象。
    可能這形象與現實的道觀想象有所出入,但是窮是肯定的。
    莫珍珍很清楚窮是什麽滋味,因此也清楚對於一個窮人而言,他們能做到哪一步。
    就比如說養倀鬼這件事……
    “道長,聽說你的道觀距離這邊挺遠的,至少要半個小時的車程。”
    “……”
    莫珍珍抬眼看向忙忙碌碌盤算家當的安巧恣,說出了個就擺在明麵上,但是他們誰都沒提起過的事實。
    “什麽樣的護身符,能護得住一個凡人十多分鍾不被僵屍攻擊?”
    莫珍珍之前有所懷疑,但是之前的證據無法證明穀承有問題,最優解就是穀承身上有能護身的寶貝,隨後支撐他等到了穀昌和道士的救援。
    但是現在,在已知有倀鬼的情況係啊,穀承的情況就可以換一種方式了。
    穀承一個普通人,被老太太鎖在了家裏,和僵屍同處一室長達十幾分鍾,穀昌和道士趕來時,穀承最有可能的結局不是獲救,而是已經死亡。
    穀承是穀昌的獨子,獨子突然亡故,死的那麽突然,穀昌能接受嗎?
    這道士與穀昌是合作關係,雙方之間的矯情應也匪淺,若是穀昌央求,這道士真的能袖手旁觀嗎?
    現在,事情繞回來了,為什麽這道士沒有道士證?
    就算考道士證不容易,國家對於有傳承的道士也有寬容,一般隻要有正統道士做推薦,混個道士證下來其實也不難。
    所以他為什麽沒有?
    若是這事兒放在正常的平常世界,莫珍珍可能不會在意,因為人各有誌,人家就不愛折騰這些專心修道,也礙不著別人的事兒。
    但是現在,穀承極有可能也是倀鬼,這道士當時必然比警察來的早,穀承這隻倀鬼極有可能與那到時有關。
    再加上這滿城本不應該存在的倀鬼們,張清月又與那道士師出同門,莫珍珍真的很難不多想,這城外的道觀,真的是正統道觀嗎?就算道觀是正統的,他們學的東西也都隻是正統的道家學說和術法嗎?
    莫珍珍在等,在等那位道長的回答。
    隻是她等了又等,最後等來的卻是電話被掛斷的嘟嘟聲。
    電話,沒掛斷了!
    莫珍珍頓了頓,過了大約二三十秒的時間,莫珍珍才又把電話撥了過去。
    這一次莫珍珍等了更長的時間,這位道長才再次把電話接起。
    依舊是輕淺的呼吸聲,像是在等莫珍珍先開口。
    他在逃避。
    莫珍珍明了後決定單刀直入。
    “穀承被你做成了倀鬼,那麽道長,你應該也知道如今的局勢吧,我不想死,城內還有其他活人,他們也不想死,道長,我們想活著。”
    “你們可以離開。”
    道長如此說,而莫珍珍想到的卻是那一天,穀承驚慌失措的給她打電話,一遍遍的告訴她不要離開,這城市已經封城了。
    “外麵的政府已經知道這事了對嘛?”
    “……”
    不用道長回答,莫珍珍已經知道了答案。
    同時她也明了了這道長的立場。
    這道長看似中立,實際是偏向他師弟那方的。
    他的性子中有怯懦和回避的成分,在他看來他師弟捅了這麽大的簍子,他本人也難辭其咎,不敢去麵對外麵的政府人員和道家人士,便龜縮在了這城內。
    如此說來,那道長之前說的,不小心放走了張清月這話也不可信了。
    莫珍珍微斂眉眼,腦中有了一條清晰的計劃。
    “道長,我隻是個普通人,你們這些靈異的事情我不想參與也不想知道更多,我隻想活著。道長,你能不能發發善心,讓我和城內還活著的人離開?我們隻是普通人,隻是想活著。”
    莫珍珍的聲音輕緩,透著一股子可憐的味道,她在哀求他。
    若是這個時候莫珍珍直接破口大罵說道長不是個東西,道長可能會直接掛掉電話,對莫珍珍也不會再理會。
    但是她如此溫軟的哀求,道長的愧疚之心便出來了。
    “你……唉……”
    “道長,城裏那麽多人,這裏死的人太多了,能不能,能不能放我們離開?現在城裏還活著的人已經不多了,我們,我們……”
    說著說著莫珍珍便哽咽了起來。
    她哽咽的聲音微弱卻很動情,那邊聽著的道長一下子就慌了。
    “我試試,我和他談談,我……唉,你別這樣,你先等等,其實成鬼也沒什麽不好的。”
    莫珍珍在心裏冷笑一聲,麵上卻依舊是那副溫溫柔柔的嗓音。
    “道長,拜托您了,若是這次我能活著出去,我定然去寺廟給你點上長生香,去道觀給你立長生牌位。”
    道長又和莫珍珍絮叨了兩句後才掛了電話。
    看看手上的電話,莫珍珍猶豫了一下後還是撥通了警局的電話。
    那邊電話接通的很快。
    “喂,這裏是派出所。”
    莫珍珍這一次選擇了直說。
    “警察同誌,我想知道現在我們市內還有多少活人,可不可以送我們離開?”
    接線的警察頓了頓,之後才嚴肅的說到。
    “不要多想,你安生在家裏待著不要出門,不會有事的。”
    “警察同誌,我已經知道了,城內絕大多數的人都變成了倀鬼。”
    “……別怕,他們都是人民群眾,他們也是受害者,不會主動傷人,你待在家裏關緊門窗不要外出,其它的事情交給我們,我們會竭盡全力保護人民的安全,你……”
    莫珍珍閉閉眼,認真的聽完了他的安撫之詞,之後才說到。
    “能和我說說為什麽你們不願意送我們離開嗎?”
    這一次那邊沉默的時間更久,差不多過去了十秒,那邊才傳來了有些輕的聲音。
    “城外,有白霧。”
    城外有白霧,不是那種稀薄的霧,而是濃稠的白霧。
    白霧圍困住了y城,城外之人進不來,城內之人出不去。
    就算有人想硬闖白霧,也會被白霧中數不清的鬼物殺死。
    在這一瞬間莫珍珍醍醐灌頂。
    怪不得,怪不得外麵圍著的政府人員沒有突破進來,怪不得城內的警察人員寧願采取消除僵屍的本辦法,也沒想過主動轉移群眾。
    那警察說完這話後頓了頓,隨後要給莫珍珍解釋著白霧是什麽,卻不想莫珍珍這個時候主動開口。
    “我能帶人穿過白霧,警察同誌,你們能聚集城內活人一起和我撤離嗎?”
    “小同誌,你聽我說,事情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那白霧……”
    喜愛其實是一種自私的情感。像是:愛是放手,愛是成全,這些說法隻是一種‘美德’,就像是君子端方,仁善待人一樣,屬於對原始本能的一種控製和規勸。喜愛是私有,是占有,是。所以穀承和莫珍珍那麽說,其實是不不懷好心的。他的害怕是真,同時本能想要把莫珍珍留下,哪怕害死莫珍珍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