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中詭37 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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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柴刀驟然飛出,直奔黑衣人麵門。
“走!”江素抓住李涯的衣袖,黃符在手。
張老郎中瞳孔驟然睜大,暴怒奮起,五指作鷹爪樣竟赤手空拳接住肅殺的劈砍之招。
江素的禦物術修的極好,一時之間攔下張老郎中幾息,隻見這老叟呼吸雜亂,殺意和威壓同時釋放。直直打向江李二人。
他的嘴角向兩側開裂,雙眼瞪的如同銅鈴一般,眼角因為撕扯緩緩淌血,渾身皮膚上的紫色細小絡脈,青筋血管,通通如小呲花一般爆開。
“入魔?!!”
江素和李涯被這威壓,壓倒在地。兩人距離這張老郎中不足五丈。
“你是魔修!!!”江素咬牙切齒道,麵上不見分毫恐懼。
張老郎中聞言哈哈大笑,神色癲狂,不回答江素,眨眼間行至兩人身前。
他蹲下身子,手掌掐在江素的細白的脖頸上。
這少女的脖頸如同嬌嫩的花梗,不堪折枝難堪握。
掌下用力。
窒息感向江素襲來,她能清楚的感覺到此人是真的下定決心要掐死自己,這力道連她的頸椎隱隱都被捏的出聲。
可惜,專業對口了。
“咳咳,哈……哈……咳”
江素也大笑,紅著眼,眼淚被激出,腳尖繃直,雙手握拳不作掙紮之態。
琉璃瓶滾出,碰撞在黑衣人鞋邊,白色粉末沾染在這襲黑衣上。
“咳咳咳,想要……”
“想要……我死……咳咳咳,做夢吧哈哈哈……哈”
白色粉末結合空氣中的靈力,驟然化成白色漿絲如蜘蛛結網般規則的透過衣料,爬上張老郎中的腿部。
漿絲刺穿皮肉,駐紮進他的血管中。
絲線在血管中蠕動,頂端驟然生出吸盤口嘬住血管壁,此時血管壁中的漿絲形成的蛛網生出數百個吸盤口,齊齊生出細小白牙,咬住血管壁。
“嘶,什麽東西。”張老郎中感到腿部不適,撇了撇腿。
“嗖”
突生異象,一道光箭從張老郎中的身上穿透而過,將他釘在山洞的內壁上,白衣人緩步而來。
錦袍白衣,銀冠白發。
來者周身靈氣內斂,純樸歸真。
“楚國師!”李涯眼前一亮,興奮喚道。
國師?景朝國師江素記得是……化神期?!叫……楚臨!
江素平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仰頭直視這位大能。
少女微微眯眼。
荒郊野嶺偏僻之地,危難之際遇大能相助,有點匪夷所思啊,她江素什麽時候有這種運氣?
天上才不會掉餡餅,多半有詐。
李涯起身,抖落身上的灰塵,衝白發國師躬身行禮,恭敬道“多謝楚國師相救。”
楚臨連眼睫都是白色,淺淡剔透的眼瞳看向旁人時總是帶著悲天憫人之意。好一個除卻君身三重雪,天下誰人配白衣!這氣質,仙人典範啊。
江素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起,從容不迫的站在李涯身後,直盯著這位國師。
“你如何看待修士與凡人之別?”
春水化寒冰之音,聞者皆是心中一暖。
“等等!他沒開口!這人是用靈力成音!他的修為果真如此深厚!”
江素麵上不顯,心中警惕。
又是這個問題……這該怎麽回答……她是瘋又不是傻。
直接說“我江素就是看不起凡人,我江素就是覺得仙人就應高高在上,對這些人間破事避而遠之。”恐怕他下一秒就一個光箭射過來把自己也釘石壁上當鹹魚了吧。
“要裝起來了……賣過藥的販子,忽悠人,也不是不行!”
少女眼睛注視遠處的黑暗,指甲扣進肉裏,仿佛是深思熟慮後認真說道:
“可能你會不信,但我一直認為,修士不應與凡人劃清界限,宗門不應避世隱居,所謂的不與世間牽扯因果更是……荒謬之論。”
已經入魔的張老郎中被釘在牆上,光箭上的禁製讓他渾身都無法動彈。聞言睜大了雙眼。
李涯亦是,他們生活在中都,最是清楚修士和凡人之間的天差地別。
十萬凡人中才出一位修士。引靈氣入體,是通天地之能,縱是王侯將相,權傾天下食邑萬戶,亦求不得長生。
中都是占了樞紐之地人和之利,有四方行商,修士往來。旁的城鎮百姓們甚至一輩子都未必能見過一次修士。
這些仙君仙子揮手拂袖間便能呼風喚雨移山填海,玉指上胡亂掐弄幾下便能喚來彩火煉天融地,一枚靈丹更是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
困於黃土之間為了三兩碎銀甘之如飴之人,縛於深宅之中為了安穩此生熬心動血之人,束於廟堂之高為了血脈氏族行刀尖險行之人,又如何去與這些禦劍九霄的仙人相提並論。
江素板著臉,繼續耐心解釋:“修士稟天地靈氣出生,開靈竅後可引天地靈氣入體,哺育自身。成為所謂的仙人,仙君老爺。”
“天生比旁人多拿了這天地的東西,就要比旁人多承擔這世間的責任,這也是各司其職,更是使命!”
她每每回憶原著中兩位主角的成長之路,其實心中總會感慨萬分。不僅是這本書的主角,旁的主人公也一樣。
都是……倒黴蛋子!
雖然有什麽金手指在身,修煉起來一日頂旁人十日,更是一探秘境奇珍異寶拿到手軟,但哪個不是以命相博。
這個要逆天改命為人族搏一線生機,那個要絕情斷愛孤身斬邪平天下。就連柳雲清師兄,這般心思純淨,剛正不阿之人,都要被世人辱罵,最終成為自己一心要除掉的魔修。
他那時又該怎麽辦啊,白衣再不出塵,挽風劍再難出鞘。
注視深淵之人,入了深淵。斬斷惡龍頭顱之人,成了惡龍。
所謂的天道寵兒,又何嚐不是天道選的苦命人。
江素覺得自己此時的情感十分到位,心下的狡黠無人知曉。
“我曾讀過一本聖人之書,上麵寫的話我覺得甚為有理。”
“從百姓中來,到百姓中去!如果脫離了百姓,我們修士又何嚐不是無水之源!”
江素說到此處的聲音,鏗鏘有力,振聾發聵。讓三位修真界的本土人士,皆是一愣。
李涯此時如聽僧人的偈語,恍惚間了悟大自在神通之力,半踏世間因果之殿。
張老郎中亦低聲重複道:“無水之源……”
江素見狀略有些滿意,心中暗道這前世偉人之詞,自然是經曆了千辛萬苦後得證的真理。
隻見此時的她徹底摘下頭上冪蘺,墨發鬆散,青衣俊逸,眼下淺淡的烏黑點綴著如玉的容顏,好似一根筆挺的竹立在這前路無光的山洞之中。
“再來談及你方才說的醫修和凡人郎中。”
“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誌,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
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媸,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凶,護惜身命……如此可為蒼生大醫,反此則是含靈巨賊。
“由我看來,二者不過是各有各的行道法,殊途同歸罷了。何有高低之分!”
少女之言驚天泣地,如天雷滾滾劈在幾人心中。
張老郎中早在聽到“誓願普救含靈之苦”時,眼眶就已被淚水打濕,如今聞江素的殊途同歸之言,更是不再壓抑自己,任由清淚落下。
他也是醫道中人啊。
這位耄耋老人,不再維持青年的身形,在石壁上抱頭痛哭,涕泗橫流。那哭聲震天動地,在整個山洞中回音不斷,如同子規哀鳴痛徹心扉。
江素神情淡然,半身亭亭立於黑暗與清冷月光下,光影交匯,天地相融。
年少風流可入畫,自成風骨難筆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