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折語氣平淡，從齊五手中取過這水晶法器，順手將一枚丹藥遞到江素嘴邊。
    少女探頭，默契的吃下。
    王伽眼神隱忍，移開目光後，神情有些恍惚，他手裏不知攥了什麽重新放進袖裏。
    他又為江素係上了彩衣。
    “無間教在東域，一直以煉器為建宗之本，煉器對修士的肉身有要求，因而人人修刀，精器者器修，精刀者刀修。”
    “我師父時仞為器道大能。某日不知何原因。他突然一心開始研究神識與法器之間的糾葛。”
    “從傀儡到木偶到人偶，甚至最後我師門三人皆參與探討此事。”
    “不知不覺間，他有所小成。”方折掐訣做結界，將整個水晶小王八落在結界之中。
    掌心突顯柴刀肅殺，刀麵狠狠拍向水晶龜。
    “嘩啦——”水晶龜碎成了粉末。
    “他用煉器之法，將整個無間教的門人都煉製成了偶。用人做偶，從凡人到修士，從築基到元嬰，宗門上下五百號人，全部失去了為人的意識，神識亦任由他操縱。”
    “成為了……他的偶。”
    “失去自我的修士，縱有神識魂魄在，也不過是個有靈魂的人偶。並且在這種煉器之術下，他們的神識將被永遠困在肉身之中。”
    “不似牢籠，更是牢籠。永生永世，不得重回輪回，不得投胎。”
    方折指尖又引五行之火，共同燒炙地上的水晶粉末，手指輕撥，直到粉末徹底消散在世上。
    齊五皺著眉頭，手裏抱緊自己的重尺，“所以，你把他們殺了，他們的神識就能得到釋放？”
    夏清明若有所思，聽的十分認真。
    “嗯。”方折點了點頭，目光重新落向身旁的少女。
    “肉身束縛魂魄，肉身失去寄存神識的能力，就可以讓每一個人的神識重新歸於地府黃泉。”
    “我們曾經尋到過一本書。書上對地府和上界皆有描述。神魂遊黃泉，肉身登仙梯。修士道止，壽命至，肉身死，神識就會和凡人的靈魂一同進入黃泉，穿過黃泉便是地府。修士道成，化神之期就已經擁有了堪比上界之仙的肉身，頓悟大乘後，收天地接引，白日飛升，登入仙梯。”
    “所以，他們不死……便永遠做不了人。”
    談及修真界中的飛升與死亡，這對幾位修士來說過於沉重。
    方折想要的，是精神上的永生，隻要靈魂活在世上，經曆輪回，無論是否記得前世，這人都是活著。
    “魂死，則人死。”
    被束縛後任人控製自己的神識，這等同於自己失去了自我，已經死去。
    “原來如此……那你這是算做好事了。”江素誠懇的點評到。
    “是啊是啊，方折你這還挺……挺有道理的。確實應該如此。”齊五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跟著和稀泥。
    他一個根正苗紅仙門公子，實在是沒辦法跟一個屠了自己滿門的修士在精神上感同身受啊。
    江素誇方折，無非是兩人交情深。
    齊五腦子裏過了一遍場景，若是齊家被自己屠了，兄弟妹妹全部死在自己手裏，他絕對會提刀自戮。
    更不會在這裏心平氣和和別人講述這段過往。
    至於江素……
    “挺好挺好！不錯不錯，作者這個劇情設置的可以，我早就看時仞那個老登不順眼了，這人當反派最後被我們章師姐的主角團一擊殲滅才是標準結局！！！”
    江·記仇·睚眥他媽·素。
    “他們是你的同門，是你的親人，甚至……還有你的一雙父母。那日我在牆外，隻覺你瘋了，你們都瘋了……”
    “方折，你揮刀砍向他們的時候，心裏又在想什麽呢？”
    王伽側過臉，緊盯著這位“熟人”，他一直以來都想將這人的腦子撬開，看看裏麵究竟裝了什麽。
    幾人沉默了。
    江素感覺自己的吃的這個瓜，似乎有些過斤兩了。
    太沉。
    方折回過頭，兩人四目相對，他的眼中如有大山萬千，遮住了過去百年的桃花源。
    “我想同他們一起死。”
    “……”
    “最後我的斷腸刀，是由我自己親自折斷的。不過……”
    男人從儲物袋中取出已經許久未見光的那把殘刀。
    斷腸人，愁斷天涯。
    這把長刀的本色是銀色，光亮如鏡，鈍側刻有大串的符文，以朱砂為墨，刀柄上纏了一圈又一圈編織的赤繩。
    這是煉器之宗少主的刀。
    天材地寶澆築鍛造而成，如今，道一句破銅爛鐵也不為過。
    刀刃卷起，側麵碎出豁口，刀尖不知蹤影。刀柄上的赤繩磨開線，前斷後係。
    更嚴重的是……整個刀麵，晦暗如磚上泥。
    “我不知道它為什麽還能有形狀，我當時是用靈力自爆，將斷腸碎成了師八節，根本無法再接。”
    紅衣修士手指摸索在刀刃的豁口，指腹塞進豁口，想要填滿這份缺失。
    “你不是叫它斬寒嗎？你自己說這斬寒有靈，讓你這般喚它。”
    江素可還記得，自己剛認識方折的時候就懷疑過這件事，還親自去原著天書中求證。
    “斬寒？斷腸？你還會閑的去給刀改名字？”王伽倒是似笑非笑。
    “你和方折這麽熟嗎？方才我就想問了，為什麽你會在無間教牆外的樹上。”
    江素感覺自己吃的這個瓜，裏麵瓜中有瓜，味道各不相同。
    她要刨根問底！
    王伽咽了口水，緩緩開口“我去偷學他們的刀法。”
    “……”
    ？？？
    “你是劍修你去偷學他們的刀法？？？”聞言齊五趕忙抱緊自己的重尺。
    這怎麽有個劍修偷吃啊？？！
    夏清明不言語，隻是笑眯眯的看著幾人。
    他才是純吃瓜樂子人！
    “我隻有劍，沒有劍法傳承，想學他們的刀法，便學了。”
    江素微微頜首，清了清嗓子“我懂我懂，你們劍修刀修的事，怎麽能叫偷呢？”
    修真界孔乙己是吧。
    “我們無間教以煉器為本，刀法也是曾有大能無報酬以付，贈予我們的。他學便學了，不妨事。”
    方折語氣平淡，是真不將此事當回事。
    “至於我的刀……我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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