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你這瓜保熟嗎】

    嘩啦啦～

    南疆今年的秋雨異常頻繁。

    秋老虎剛跑了兩天。

    又被陰雲驅趕替代，滾震的雷聲和嘈雜磅礴的雨幕再次成為了天地間的主旋律。

    崇山峻嶺之間。

    一隊數十人的車隊正在雨中艱難前行。

    車隊前方的洪教頭看著越下越大的暴雨，遠方盡是朦朧一片，再一看周遭山林間奔湧的道道黃龍，心中不免浮現憂色。

    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後。

    洪教頭驅馬行到車隊中央的馬車箱窗外，大聲喊道：“老爺，不能再走了，再走下去，恐怕要遇泥龍翻身啊。”

    泥龍翻身。

    地方說法。

    也就是泥石流。

    車廂內的劉院外扒開簾窗，混濁的眸光望了望黑沉沉的雨幕也是一臉憂色。

    他們此行。

    乃是世道所迫。

    從幽州府舉家遷移廣慶府。

    廣慶府有霸鯨盟坐鎮。

    都說隻要每月交夠一定的供銀，就可保身家性命無憂。

    不似其他地方。

    山匪強人擄掠，幫派豪門敲骨吸髓，完全不給人活路走。

    一連數日的趕路。

    人疲馬伐。

    精神頭已經到了極限。

    眼看著都進廣慶府地界了。

    突遭如此暴雨攔路。

    緊繃的精神更是繃到了極點，心中不免開始惶惶不安。

    “辛苦洪教頭了，看看前麵有沒有歇腳地，若是沒有，就地搭棚避雨吧。

    雲兒多半已經收到我的書信，應該會帶人來接我們的。”

    心中不安驅使下。

    劉員外沒有冒險前行，拿身家性命去賭好運氣。

    “分內之事，老爺言重了。”

    洪教頭點了點頭，吩咐其他車夫，護院停步，獨自驅馬消失在了前方磅礴的雨幕之中。

    “平平安安，順順利利。”

    車廂內，劉員外雙手合十，口中不停念叨著，也不知在求哪方吉神。

    或許是他的誠心感動了神靈。

    過了一會。

    洪教頭帶著興奮神色趕回：“老爺，一裏之外有個廢棄的客棧，房瓦完好，可以避雨。”

    廢棄客棧？

    劉員外眼中浮現疑惑之色。

    為了躲避匪賊。

    他們走的都是山毛野路，這等荒涼之地，怎麽會有客棧？

    轟隆！

    “噅噅噅——”

    天空落下的驚雷和馬匹驚亂噅嘶之聲，將劉員外心中的那絲疑慮徹底驅散化為了緊迫，連忙點頭同意了洪教頭的提議。

    車隊再次冒雨啟程。

    過了一會。

    遠方形似虎躍的山崗上果然多了一家客棧。

    雨中飄搖的酒旗之上。

    還可以看到模糊的‘虎王莊’三個大字。

    但詭異的是……

    之前荒廢的客棧。

    此刻卻燈火通明，隱隱還能聽到客棧之中響起若有若無的行酒吆喝之聲，熱鬧非凡。

    咕咚～

    洪教頭狠狠吞了一口唾沫，腦中下意識浮現種種靈異誌怪傳聞，沒來由的恐懼寒徹骨髓，本就因為受寒蒼白的臉色更白了。

    “見怪莫怪，無心叨擾！”

    口中喃喃了一句。

    洪教頭收回目光，勒緊韁繩，想要驅馬帶隊遠離客棧。

    但……

    紋絲不動！

    原本驚慌不安的馬兒，靠近客棧後像是遇到天敵一般，身軀僵硬如石，渾身顫抖，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臨近的護衛也發現了馬匹的不對勁，神色惶恐的上前大聲詢問：

    “洪教頭，這馬怎麽不動了？！”

    嘩——

    不遠處的客棧陡然一靜。

    燭火燈光，行酒吆喝聲蕩然一空。

    再次死寂荒蕪。

    似乎剛剛的熱鬧隻是洪教頭的幻覺。

    “這……”

    那護衛也發現了客棧的不對勁，神色慘白，腿肚子都開始轉筋。

    “閉嘴！”

    洪教頭狠狠瞪了那護衛一眼，下馬跑到劉員外的車廂中，陰沉著臉道：“老爺，我們撞邪了，必須馬上走！”

    撞邪？！

    嘩啦——

    手中的檀珠突然散落一地。

    劉員外臉色慘白如紙，根本不敢多問，連忙隨著洪教頭出了車廂。

    “這！！”

    但等他們出了車廂後。

    神色又是大變。

    短短時間。

    車隊數十人全都消失不見，人間蒸發，視野所及，除了雨幕就是濃濁不散的翻滾白霧。

    “哈哈哈，喝。”

    “小二，倒酒，倒酒。”

    朦朧雨霧深處。

    那客棧再次亮起了燈光，響起了一陣陣嘈雜喧囂之聲。

    “嗬嗬，二位，大雨漂泊，何不進店歇息一二，暖暖身子？”

    洪教頭和劉員外渾身發顫之時，有些幽冷的笑聲在他們耳邊響起。

    一位瓜皮帽，生得皮包骨頭，幹屍也似的小廝從雨霧中走出，點頭哈腰，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

    但洪教頭和劉員外卻感受不到任何親切溫暖之意。

    二人顫抖驚懼的眸光一點點往下。

    最終。

    全都定格在了小廝那空蕩蕩的褲管口……

    ……

    第三日傍晚。

    又是一個雷雨天，晦暗朦朧。

    “駕駕駕——”

    泥水飛炸，鞭抽馬奔。

    虎王莊遠處的泥濘山道上，再次出現了一隊人馬。

    但與劉員外他們不同是。

    這一行十餘人。

    皆是黑色勁裝，衣服下的肌肉高高隆起，撐得衣服繃緊貼合。

    人雄馬彪，龍精虎猛。

    磅礴大雨天。

    甚至都能看到敞胸露腹，紋龍畫虎，長相不是滿臉橫肉，就是刀疤猙獰。

    遠遠的。

    就能感受到那股狂野蠻橫的凶煞氣息，好像黑風寨的悍匪下了山似的。

    ““籲！””

    虎王莊前。

    泥水飛濺，勒韁停馬聲連成一片。

    皮包骨頭的瓜皮帽小廝從店中跑出，熟悉的點頭哈腰，不同的是，這一次他褲腿中有了腳，伸手抓向馬繩，一臉諂媚道：

    “各位爺辛苦了，店中有熱水美酒，必讓各位……”

    劈啪！

    長鞭劈炸破空。

    狠狠抽了小廝一鞭子，抽得其一個踉蹌，臉朝下摔在了泥水之中，眼中浮現一抹猙獰陰森。

    高頭大馬上。

    肌肉高聳胸口刺著猙獰黑龍的王龍收回鞭子，臉上刀疤蜈蚣一樣跳動，朝小廝啐了一口老痰：

    “呸，直娘賊的，嚇我一跳，怎生得如此瘦猴，你老娘沒給你吃奶啊？”

    “哈哈哈！”

    “小二，你怕不是狗娘養的吧，這麽瘦。”

    “嘿，小二，伱娘貌如何？”

    周遭頓時一陣粗鄙的哄笑之聲。

    隱忍！！

    躺在泥水地中的瓜皮帽小廝眸子都變成了純黑色，但咬咬牙又忍住了。

    這群人不簡單。

    正常辦法拿不下。

    得忍！

    等他們進了客棧。

    自有辦法好好炮製！

    “嗬嗬，爺您們高興就好。”

    瓜皮帽小廝黑色瞳孔恢複正常，起身諂媚陪笑，不見任何憤怒之色。

    “真他娘的賤骨頭！”

    王龍嗤聲一笑，下馬龍行虎步向著客棧一樓走去。

    啪！

    又是一鞭子抽在臉上。

    “馬顧好，不然把你腿打斷！”

    一個精瘦凶悍的紅發短寸漢子咧嘴一笑，露出兩排大白牙，拍了拍瓜皮小二的臉，一臉的猖狂桀驁。

    隱忍！

    隱忍！

    瓜皮小二臉皮扭曲，但還是點頭道：“是是是，一定比照顧我老娘還用心。”

    “哈哈哈，懂事。”

    哄笑聲中。

    一塊碎銀扔在了小二腳下。

    莫名的。

    小二有點想哭。

    娘的。

    作人被當狗欺負也就算了。

    怎麽不做人了還是被欺負？！

    ……

    “你也配喝酒，滾蛋！”

    “瞅什麽瞅，沒見過這麽帥的大哥啊！”

    “掌櫃，掌櫃死哪去了？”

    王龍一行十餘人進了客棧後，囂張跋扈不減分毫。

    其他“客人”敢多看一眼就是大嘴巴子招呼，桌子更是拍得震天響。

    “哎呦，各位爺消消氣。”

    櫃台後體格健壯似虎，帶著一頂古怪虎頭帽的老者連忙迎了出來，不停陪笑，眸中的凶意則是一點點攀升。

    安撫下王龍等人後。

    虎頭帽老掌櫃又叫後廚拿出了一顆顆晶瑩如玉，頭顱大小的香瓜，笑道：

    “各位爺掌眼，此乃本店馳名的白玉香瓜，肉明似玉，脆甜爽口，養神靜心，不是那個人，小老兒都不拿出來。”

    香瓜晶瑩，清香四溢。

    燈光的照耀下，真似那白玉一樣泛著蒙蒙華光。

    王龍看著桌上的香瓜，眸子微眯，探出手指敲了敲，發出沉悶的篤篤聲，扭頭咧嘴道：

    “你這瓜保熟嗎？”

    “……”

    虎頭帽老掌櫃臉皮跳了跳，幹笑道：

    “爺您說笑了，若不熟，小老兒哪敢拿來獻醜。”

    “我問你保熟嗎？！”

    王龍目光玩味，撫摸著香瓜，語氣卻帶上絲絲縷縷的凶意。

    呼～

    虎頭帽掌櫃微吐濁氣，笑容已經有些僵硬：

    “保，絕對保，要是不熟，小老兒腦袋這顆瓜，客人隨意處置。”

    “好，這可是你說的！”

    鏘！

    精鋼長刀猛然出鞘。

    雪亮的刀光閃爍。

    照亮了虎頭帽掌櫃，店中客人，剛進屋的瓜皮帽小二那陡然巨變的神色。

    嗤——

    篤！

    精鋼長刀吹毛斷發。

    又在極為精妙的力量掌控下劈開香瓜後止步在了卓板上。

    呼～

    刀風帶動氣流翻湧。

    空氣中猛然彌漫起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紅的，白的，黑的。

    伴隨著王龍將刀收回，留了一桌。

    嗤嗤嗤——

    “白玉香瓜”流出的黑色液體眨眼的功夫就將木桌軟化腐蝕，滴落在地，升騰起一陣陣黑煙。

    “你這瓜，後勁挺大啊怕是鐵打的漢子也要成軟腳蝦吧？”

    王龍掃了眼精鋼長刀鋒口上掉落的金屬碎片，異於常人的金色豎瞳似笑非笑的看著低垂腦袋的虎頭帽掌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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