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李世民來說，他先是大唐皇帝，然後才是其他身份。
    雖說隻是大致將這些史料看了一遍，但李世民對李恪的話已經相信了七成，因為作為一個皇帝，他非常清楚想要修訂一本史書是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
    想那太史公修訂史記何其艱難，前後經曆十四年，這還是因為太史公父親曾任職太史令，其子承父業的。
    而李恪自出生以來，一直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想要弄出這一千多年的史書，僅憑他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
    相信他的話之後，那麽另一個問題就來了：按李恪所說，他的所求對大唐的改變無疑是好的。但對李唐皇室來說卻未必。
    作為締造李唐最大的功臣，如今的大唐天子，李世民首先要考慮的自然是李家的利益，然後才是後世。他不可能為了後世，便高風亮節的讓李唐皇室走向滅亡，那不是他的本意。
    可讓他無視後世的劫難，將李唐打造成永恒的王朝，李世民卻又做不到，他並非如此狹隘之人，他的氣度，他的胸襟不允許他做出如此自私的決定。
    所以，他將這個問題拋給了李恪，想看看他有什麽想法。同時，這也是對李恪的考驗，看他究竟站在何方。
    假如李恪站在皇室，那自然一切都好。為了未來，李世民甚至心裏考慮是否換個太子，畢竟史書上記載他的三個嫡子都不怎麽樣。
    一個造了他的反，簡直讓李世民這個老父親傷透了心；一個放言要殺子傳弟，把他當傻子哄；至於最後一個，他還沒死呢，就爬上了小媽的床。
    對這三個逆子，李世民想想就來氣。再加上李恪在曆史上又是被大舅哥長孫無忌給陷害而死，所以李世民心裏還有點兒愧疚，想著是不是換個太子。
    但如果李恪選擇站在後世眾生的立場，李世民雖說不至於怒而殺人，但也不會給予李恪全力支持，他會有保留的選擇李恪所帶來的變化。
    然而，李恪卻給了他第三個選擇——君主立憲，從而規避了這個問題。
    李世民既是欣慰，又是遺憾。欣慰李唐皇室在未來能夠得以存續，又遺憾自己這個兒子終究還是站在後世的立場上。
    解決了內心所思的問題，李世民便困意升騰，睡了過去。這大殿內很快便響起了鼾聲。
    李恪則沒有休息，而是依舊在思考近來的做法到底什麽地方有疏漏。尤其是這次冒險向老爹攤牌，是不是有些過於激進了。
    雖說目前結果看起來還算不錯，但也就死這位太宗皇帝了，你要是換成其他人真不一定會這麽好說話。
    現在想起來，自己還是有些飄了啊，老爹讓他自證的時候，他應對的手段有些過於粗糙了。
    得反省，深刻的反省。做人，還是得腳踏實地，不能太飄了。
    可惜，二人沒能休息多久，外麵便響起了內侍的通傳聲。
    “啟稟陛下，齊國公來奏，稱蔡國公病危！”
    什麽？
    隻是淺睡的李世民聽到這話，驚的直接掀翻了身上的裘皮大衣，連鞋都沒有穿便跑了出去。
    房謀杜斷作為秦王府之時便跟隨他南征北戰的謀士，可謂是他李世民實打實的左膀右臂。如今杜如晦病危，真可謂是要斬他一臂啊！
    也正是知曉這一點，外麵的內侍才敢在李世民下旨之後冒死秉奏。
    蔡國公？杜相？
    李恪眉頭緊皺，提起地上的鞋子便追了出去。
    史書記載，杜相便是今年逝世。可事情有這麽巧嗎？
    對了，唐磚劇情中，正是因為有雲燁在，杜相才活了下來。難道說，是東海上空的大戰改變了命運，使得雲燁被調走，導致杜相病危卻無人可治？
    一邊想著，李恪一邊追出了大殿，早有人牽來了馬匹。
    李恪拉住了李世民：“父皇慢來！”
    “何事！”李世民回頭，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李恪沒有猶豫，也不害怕暴露會引起什麽，果斷的抓住了李世民的胳膊：“兒帶您去。”
    話音未落，念動力將二人包裹直衝雲霄，留下了一片驚呼之聲。
    ……
    杜如晦作為當朝宰輔，他的府邸離皇宮並不遠，就在朱雀大街上。因此，李恪帶著李世民沒花兩三分鍾便落在了蔡國公府上一處人跡稀少的角落。
    剛一落地，李世民腳一軟，差點兒沒摔地上。得虧李恪尚未撤去念動力，才沒讓他出醜。
    李世民看著李恪，欲言又止。
    李恪連忙道：“兒回頭再和阿耶解釋，如今還是先看望蔡國公要緊。”
    李世民一咬牙，扭頭便走。李恪跟在身後，寸步不離。他們貿然闖入杜府，又是在這個時候，萬一被杜甫的下人當做賊人圍起來可就熱鬧了。
    好在李恪的擔心並沒有應驗，二人沒走多久便有蔡國公府的下人發現了他們，連忙前麵引路。
    看來作為蔡國公府的仆人，這些人還是有點兒眼力勁的。雖不認識二人，可李世民身上的衣物還是認識的。
    很快，一行人便抵達了蔡國公府的正房。
    “克明！”
    還沒進去呢，李世民便痛呼了起來。
    房間內的是杜如晦的妻子，兒女。見到李世民這麽快便來了，紛紛行禮參拜。
    可李世民根本沒理他們，分開眾人便撲到了杜如晦窗前，抓住床上那人的手便痛呼道：“朕的克明如何了？克明！”
    由於雲燁所帶來的影響，這房間開著窗，窗上蒙著細白的絹布，既保證了不會太透風，又保證了房間內的光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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