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初，我聒噪地出世了。
    成為了屍家灣唯一住戶的第三代傳人。
    聽爺爺說，我是村裏十年來唯一出世的女嬰。
    在這之前，一年半載也會有孩子臨世，但全是男嬰。
    村民本就重男輕女，倒也未覺得女孩的好，但十年未孕一女嬰，這事引得村裏議論紛紛。
    我的出生禍福難料。老人們坐在村頭閑談：“怕是不好的世道要來了。說啥十年一嬰，嬰嬰是隱，雌嬰最損。”
    我那膽小怕事的叔伯們一聽就不樂意了，自己窮了一輩子，敢情家族再遇上個即將出世的掃把星，那後半輩子混個球啊。以二伯為首的一家最是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拉著驢臉就上了我家……
    等等。
    這事還得要從我出生的那天說起……
    話說這天上午，二伯急吼吼地來到我家屋後找我爹問責。
    剛叫了一聲楊老七，便見天上突然怪鳥成群盤旋在我家屋頂之上。
    一隻簸箕大小，渾身黑毛的怪鳥瘋狂地拍打著翅膀，聲聲啼叫，像是在召喚神靈一般……
    二伯心裏暗暗咒罵。
    狗日的老七家就不是啥好東西，生個女娃子都能整出這些幺蛾子，不是掃把星能有怪鳥亂飛的凶兆頭？
    正尋思咋個整整我爹老七，突然見那群怪鳥陡地飛起直衝向老七家煙囪，霎時間，天色如潑墨不見五指。
    恁是一向自詡膽大包天的二伯這下也整得尿了褲子，呆呆地不知是進是退。
    等反映過來後，再也顧不得看個仔細，屁滾尿流地爬回了家。
    就此大病一場……
    此時的屍家灣遭遇了十年不遇的風雪。
    村裏村外積雪深達數十公分，到處白茫茫的一片。
    平日裏勤勞的村民們都蝸居在家烤火準備年貨，極少外出。
    而屍家灣唯一住戶楊老七家房頂上無一絲炊煙。
    全家人都緊張地等待著老七媳婦生孩子。
    尤其是我爺爺楊大膽更是心事重重，比家人多了一份憂慮。
    午時三刻之際，隨著一陣嬰兒啼哭聲，楊家媳婦終於拚死產下了楊家的第二個孩子。
    孩子哭聲嘹亮，穿破天空，驚得村頭打盹的鳥雀渾身哆嗦，直衝雲霄。
    一群嘍囉般的飛禽走獸們也聞風跟著一陣亂跑，瞬間便沒了蹤影。
    “是，是個女兒，竟然是個女兒”。
    看著床上剛出生的女兒，老七不禁一陣頭皮發麻，話都有些說不清楚了。
    這孩子長得也太難看了，真的。
    簡直是長得恐怖，瘦小如鼠，皮膚紫青異常又幹癟，隨著微弱的呼吸，幾乎能通過薄薄的皮囊看到內髒的顫動……
    專程前來的三姑皺眉道：“這這這是孩子嗎？不對，這，這是人嗎？怎麽小得像老鼠一樣，麵黃肌瘦的像熏幹的臘肉一般，太沒有福相了，怕是難養活啊。”
    剛生產完的娘本就氣弱，再聽其夫姐這話，氣得發抖。
    禁不住扭頭看女兒時，自己也被女兒長相嚇得腦瓜子一陣轟鳴，再也禁不住悲傷地抽噎起來。
    爺爺有些惱怒地瞅了眼三姑道：“哪家孩子生下來不是這副模樣，淨聽三姐瞎扯。”
    此時，楊老七也安慰著媳婦。
    說咱兒子出生不也鄒巴巴的像個小老頭嗎？孩子瘦沒關係，女兒秀氣多俊啊。
    正當大家手忙腳亂的安慰著我娘時，我哥哥子寓突然跑了進來。
    “爺爺，天咋突然黑了呢？”
    “啥，青光白天的，你這孩子，胡咧咧啥？”正覺委屈的三姑不禁嗔罵道。
    “三姑，你不信，自己去看唄。”說罷，子寓拽著三姑出了裏屋。
    還未出堂屋門檻，三姑就因眼前失光一腳踩空，撞在了門上。
    正欲咒罵，張開的嘴卻半天吐不出來一個字。
    此時，明明還午時三刻的天時，卻如封閉的混沌世界，伸手不見五指，黑得讓人窒息，要不是這家熟悉，真會以為自己鑽進了個烏漆麻黑的無底洞……
    三姑驚訝得嘴巴能塞下一個鴨蛋，跌跌撞撞地爬回裏屋，張大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隻是一個勁的指著外麵讓大家去看。
    看著三姑沒出息的樣子，爺爺冷哼一聲，急忙和爹也走出了裏屋。
    此時，天空黑色漸退了些，已然是能看出有些發紫的天空，在慘淡的光線映照下，似乎連空氣都是紫色的，整個天空如濃重腐爛屍體上流出來的血水，覆蓋著整個大地，讓人喘不過氣來。
    不一會兒，天空陡然滾出好些奇形怪狀的雲彩，東躲xz般的在天上滑動著。
    約麽半柱香的時刻，一個似龍似鳳的雲彩形狀懸掛於天空。
    刹時，天上一閃，地麵一震，轟隆一聲，一道閃電亮起，陣陣風聲呼嘯而過，剛剛還似月夜的天時，瞬間回到了白日午時三刻……
    爺爺也被眼前景象震撼不已，自己也曾私下占卜過孩子出世之卦象，但卦卦都沒有顯示。
    如今孩子陡然出世，還是十年來唯一的女嬰，天卻現其龍鳳之像，是在預示這孩子非龍即鳳之貴嗎？
    憶起楊瞌睡的話，爺爺高興之餘，不禁也為孫女未來命運多劫感到憂心忡忡。
    看著爺爺對著天空發呆，爹上前拍拍爺爺，說這都是人類的自然現象。
    隨即指向天空道：“老頭你看，高高的天空，火紅的太陽，變幻的雲彩，雨後的彩虹，這些啊都是自然現象，我在學堂裏學過，也看過很多書，你就不要又往牛鬼蛇神上想囉。
    爺爺滿是褶子的麵龐看不出悲喜，斜瞅了眼爹吊兒郎當的樣子，沒理會他。
    轉身走進桃屋，拿出早已備好的祭祀品，擺放在屋前的梧桐樹下，雙手擎住香蠟，麵向東方，大禮而行。
    本就怕鬼怕事的三姑，見著爺爺都跪拜，也忙跟著下拜磕頭。
    我爹看得直搖頭，帶著子寓回到屋裏。
    話說第二日清晨，楊家媳婦產女的消息在屍家灣外的村社競相傳開。
    楊家產女時天現龍像並出血雲，說什麽天空出怪鳥其實就是烏鴉更是被傳得神乎其神。
    有的傳說楊家之女必是天星下凡，為村裏帶來好運；
    有的卻說，楊家之女必是掃把星下凡，怕是會為村裏帶來災難；
    更有甚者傳說楊家之女是妖魔化身，怕是食人怪，大家得看好自己家的男娃娃，以免遭遇不測，因為一般女妖怪都是要吃男人精血的。
    種種傳說，讓家裏人很是窩火。
    爹是有文化的人，自然相信自家孩子的清白，隻是歎息村裏人的愚昧，更加決心要讓自家孩子努力學知識，擺脫無知和愚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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