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看吧，我就說是這妖女，現在看你們還能怎麽為她說話。”大家吼叫起來。
    “是的，我也以為我是妖女。誰讓我在趙嬸棺邊睡著了，趙嬸就複活了呢？於是我去把海哥挖出來，我也想讓他複活，因為他救過我，難得我做得不對嗎？”
    “這……”一位長者顫顫悠悠地指著我，一時語塞。
    海哥的媳婦被我在話說得眼淚橫流，頭也不回地走了。
    “大家各回各家吧，是非自有公道。我家百天從小就知道報恩，那是難得的孩子，比那些自家兄弟幫著外人整自己家裏強多了。”我爹鄙夷地看著二伯二嬸，屍家灣就兩戶人家，除了她去告發還會有誰？
    這件事情，最後是在我爺爺親自去海哥墳前做了道法並重新安葬方才了事。
    而我在得知海哥並沒有醒來後，便更加少言少語了。
    時間過得又慢又快，慢得讓人難以忘記過去，快得讓人不知所措，當我還為離去的海哥感到悲傷時，爹卻告訴了我一個更加令我悲傷的消息，我到了入學的年齡，要和哥哥一起去學堂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爹怎麽會做這樣的決定，難道他不知道自己生的百天是個什麽樣的娃娃嗎？會有學堂要我去嗎？娘從灶前走過來，將我散亂發黃的頭發紮了起來。對爹說道：“老七，百天上學，村裏咋說的？”
    “放心吧，珍珠，村上說了娃們到了年齡都可以上學，村支書建華是我表侄子，他也是個文化人，昨天剛找我去說了百天入學的事情，沒問題的。
    娘點點頭，心卻多有忐忑。
    關於我上學堂，我爺爺楊大膽很高興又擔心。
    現在新時代了，女娃能入學了，那麽孫女的命相定能像楊瞌睡口中的成鳳成龍。擔心的是，世事難料，百天遇棺容易酣睡，性子也不喜歡多說話，村裏人對娃有成見……
    縱然全家人對我入學之事多有擔憂，但入學的日子就像一個美少女，在低眉淺笑中款款而來。
    入學第一天，我惶恐之際被老師帶到了教室裏。老師長相清麗，但一直繃著臉，特別是看著我的時候，臉色更加不好看，簡直就像麵部癱瘓了一般，不對，確切說像極了趙嬸死去時的臉，又像，又像誰，為什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見我一直盯著她，她將手裏的木板啪嗒一聲敲打在桌子上，嚴肅地說：“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們的老師，你們可以叫我王老師。但是醜話要說在前麵，如果誰敢給我出啥幺蛾子，別怪我板子不認人，尤其是那些作妖作怪的人。”說完，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隨即耳邊傳來大家的嗤笑聲。
    我被這板子嚇得一驚，心裏咯噔一下，怎麽感覺她在針對自己一般。可是不對啊，剛才王老師和我爹說話都那麽熱情，現在怎麽轉眼就變了臉？看樣子，怕是要死在她手裏了，可憐我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啊。
    一個上午的課聽得我雲裏霧裏，腦殼發昏之際，耳朵突然傳來一陣生疼。我渾身激靈，便見這女人正怒目圓睜地拽著我的耳朵，嘴裏罵罵咧咧地：“你這個死丫頭，你是來上學還是來睡覺的？”她這用力一拽，我忍不住疼得叫出了聲。
    “你膽子確實挺大的，現在你就給我讀出來，讀不出來，板子送你。”王老師轉身走上講台，威嚴地拿起板子指著黑板上像豆芽似的拚音不屑地看著我。
    我隻覺得耳朵嗡嗡直響，一時半會竟有些反映不過來。眼見王老師又朝我走了過來。我心中極慌，不覺一陣亂想：“快，快變成僵屍臉吧，不要來欺負我。”
    腦子裏剛有了這麽個念想，便見王老師突然緊皺眉頭，痛苦地呻吟了幾聲後伏靠在講台上，隨後朝大家揮了揮手說道：“今天的課就上到這兒，大家下課。”第一天的上課在莫名其妙中總算結束了。
    放學時，哥哥子寓已經在教室邊等候我。我也不說話，上前便拽著哥哥的手往家走去。哥哥雖感莫名其妙，倒也無話相問。
    夜飯時，我大口大口的吃著飯菜，好幾次差點吐了出來，都被我硬生生地吞了下去。這與我平時的飯量實在是天差地別。娘笑道：“又沒人給你搶飯，你吃這麽急幹嘛？”
    哥哥奇怪地看著我：“我說百天，你不會是上了一天學，上傻了吧？你不是從不吃青菜、肉嗎？怎麽今天又全塞嘴巴了？
    爺爺笑嗬嗬感歎：“咱孫女就是上學的苗子哦，才上了一天的學堂，回來就不挑食了，讀書有用啊，等你爹回來我可要給他匯報下。”
    ……我被爺爺的話羞得差點沒噎死了，隻好嘿嘿地一陣尬笑。我正為明天又要去學堂，受那婆娘折騰而頭疼呢，家裏人竟然都以我為驕傲，我更覺得不好意思。隻能繼續多吃點飯菜，讓自己強壯一些，不能讓大家為我擔心。
    我又扒拉兩口飯便下了桌，用手抹著嘴角的油漬給娘說想睡了。
    “百天，你先別睡，你的被子娘給你曬了，還差幾針就縫好了。”娘說著也放下碗筷，也往裏屋走去。
    “娘，你怎麽老是在曬被子？”我奇怪地問。
    娘歎氣道：“你以為我想啊，今天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野貓竟然睡在你的棺內，黑漆漆的毛發，像豹子一樣。”娘繼續縫著被子。
    “娘，你能看到貓咪？”我好生稀奇地問。娘扭頭撇了我一眼，沒作聲。
    ……睡在我被子裏的黑貓，定然是那小黑怪了？不過此時我也沒心思理會它了。躺在被窩裏，一隻擔心明天王老師還會讓我讀書嗎？她的臉會有問題嗎？如果會，會懷疑我嗎？關鍵是那一排排的豆芽文字，我今天忘記聽了，也不知道是啥東西？在各種疑問中迷糊地睡了過去。
    公雞叫頭遍時，廚房裏的菜香味便傳了過來。我打著哈欠也起了身，心中不由感歎娘總是起早貪黑地照顧著我們，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在學校裏好好讀書，不給家人添麻煩。我迅速穿好衣服，叫醒了沉睡中的哥哥。哥哥迷糊中嘀咕道：“傻女子，這天都沒亮，你叫我做啥啊，娘做好飯自會來叫我。”說罷，眼睛一閉便又睡了過去。
    “哥，不行，昨天老師講了好多豆芽一樣的東西在黑板上，我忘記聽了，你得起來教我。”我不依不饒地拉著哥哥。
    “啥，你厲害啊，我的妹，你昨天沒聽課？你說老師寫的豆芽？哈哈哈，這是我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啊，你肯定被老師整了吧，難怪昨天一臉苦瓜樣……”哥哥笑得渾身顫抖，隨我起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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