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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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凡覺得樂憐雪對自己的標準太高了,做好事不僅考慮當前,還考慮以後,未雨綢繆的,放古代都能當個聖人了。
    “還隻能說是能力不夠吧。”他想了下,“但世界上哪有百分百的事情,能力再強也總有疏忽,若總因為這個畏手畏腳,那什麽都做不到了。”
    “況且你極力避免衝突也不是為了挽救本族人,而是為了挽救那些無辜的人。”黎凡說,“不管是對還是錯,隻要堅持了自我,不會後悔就夠了。”
    “不後悔嗎”那邊傳來樂憐雪輕微的重複。
    短暫的沉默後,光芒忽然亮起,黎凡發現樂憐雪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筆直站在他身前,向他伸出手:
    “能請你幫個忙嗎?”
    黎凡有些意外地盯著伸過來的白皙小手,猶豫幾下後也將手伸了過去,借力站了起來。
    “什麽?”站起來後他就將手收了回來。
    “口頭上的和平並無作用,我想請阿羅與族長一同協談,簽訂一份契約。”樂憐雪說,“在此期間,為了防止意外,我想將雙方的武器給收起來,阿羅那邊我希望你能幫忙說服,族長那邊有阿羅的率先表示,我有把握勸他也交出武器。”
    “為什麽要勸,直接強行沒收不就行了。”黎凡提議。
    “不能用暴力解決暴力。”樂憐雪看著他,“我想要阻止這場衝突,守護無辜的人,但憑我一個人的力量或許不足,想要請你幫忙,可以嗎?”
    “你別突然間這麽真誠,我不習慣。”黎凡點點頭,“我都無所謂。”
    “謝謝。”樂憐雪大大方方,她在這種地方上倒不顯得別扭。
    樂憐雪是要全麵介入骷髏鎮的事情,但從模擬顯示的畫麵看,衝突最後還是爆發了,黎凡忽然有些好奇,這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麽,讓事件脫離樂憐雪的掌控。
    那個渾身重甲的刻印者可做不到這一點。
    離開了洞穴,兩人回到樹屋,找阿羅傳達了想法。
    放下武器等於放掉主動權,阿羅極不願意將未來全權交到一位陌生少女手中,不過黎凡在旁各種擔保,私下裏又協談了點什麽,終究說服了阿羅,令外來流浪者們放下了武器。
    而本族人那邊,在外來流浪者表示後,盡管不情不願,但在族長的命令下,也照做了。
    失去了武器,骷髏鎮劍拔弩張的氛圍頓時緩和了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很快來到了下午五點,期間骷髏鎮的人都處於困惑,不知道未來如何發展,但並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鎮子邊緣一角壘起的高牆上,黎凡隨便地坐在上麵,看著鎮子裏往來的人,他們正在搭協談用的台子,協談是公開的,就在樹屋的旁邊,位於牆壁上的他居高臨下,能看到搭建的全過程。
    身後毫無征兆地傳來腳步,黎凡沒有回頭:
    “你這招哪天教教我唄,瞬移過來瞬移過去,感覺好方便。”
    樂憐雪的聲音傳來:“刻印都不一樣,怎麽可能教的了你,說起來,你還沒有找到自家教派?”
    “沒。”黎凡歎了口氣,與那些跟著大老板,有吃有喝有地位的人不同,他這屬於從頭打拚,好處是上麵沒有人管,壞處是上麵一個人沒有,什麽都要靠自己,又當老板又當員工。
    關鍵這領域還一點都不了解,就這出去創業,不賠得死死的算祖上積德。
    “樂憐雪,刻印者的強弱怎麽劃分啊?”他回頭問,“有一級二級三級四級這種比較清晰的等級製度嗎?”
    “你以為是遊戲啊?”樂憐雪搖頭,“神明之間各不相同,沒有標準的區別方法,不過刻印者之間的強弱,通常由個人與神明決定,個人決定下限,神明決定上限,因此可以用根據刻印者所在教派與其所擁有的地位,大致判斷此人的實力。”
    黎凡想那完了,我這神明可一點都不神啊。
    “等回去後,你可以聯係下姐姐,讓她幫你找一下教派。”樂憐雪猶豫說,“前提你不介意信息暴露的話。”
    “明白了,我會認真考慮下。”黎凡注意到台子快搭完了,“情況怎麽樣?”
    “協談在六點開始。”樂憐雪看了眼時間,“還有三十分鍾,阿羅那邊已經準備好了,族長那邊還要耽擱點時間,他十分鍾前去了後山,還沒有出來。”
    後山。
    黎凡敏銳地捕捉到這個詞,族長利用特殊的噴霧,將山脈中的煤礦轉化為特殊的氣態燃料,準備在魚死網破的時刻,為了複仇犧牲掉全部人,讓地獄般的火焰吞沒整個骷髏鎮。
    但這個計劃被他利用模擬發現並識破,如今已經沒有通往地下的途徑,老族長去了也隻能站在停用的電梯前,仰天歎息。
    至少模擬裏麵,在他切斷途徑後,骷髏鎮沒有陷入火海。
    但他還是感覺不舒服,有些遺憾,當時模擬時有些疲憊與懈怠,沒控製笑麵親自到後山裏看看情況。
    樂憐雪注意到黎凡嚴肅的表情,想到他黎明時分莫名出現在後山洞穴中,於是問:
    “後山中存在什麽隱患嗎?”
    黎凡將煤礦化成的特殊氣態燃料給樂憐雪大致講了。
    樂憐雪的表情瞬間不淡定了,聲音都高了幾分:“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早點你也沒問啊。”黎凡說,“而且事情都已經解決了,通往地下的通道都被中斷,老弱無力的族長連下去都沒辦法,肯定實施不了計劃。”
    “不對!”樂憐雪神情少見有些慌了,“有兩個刻印者!”
    迎著黎凡困惑的視線,樂憐雪將她去族長談判時,遇到兩個刻印者的事情講了。
    “其中有個刻印者很強,接近祝福者。”樂憐雪說,“有這兩人在,完全能夠硬生生將地麵鑿出一個,通往地下區域的大洞!”
    黎凡的表情也不淡定了,他一直以為模擬裏碰到的刻印者,是在放火之後趕過來的——他是真沒想到,模擬裏咆哮著要撕碎他,看上去就衝動的刻印者竟然這麽能忍耐,早就到達骷髏鎮卻沒有對他下手。
    “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他站了起來。
    “你也沒問我啊。”樂憐雪說,“而且隻是兩個刻印者的話,我並不覺得會產生什麽影響。”
    氣態燃料與刻印者,黎凡與樂憐雪都以為自己已經解決了,都沒有太當回事。
    誰知道這兩個被解決的東西湊到一塊,瞬間不簡單了。
    毀滅一切的火焰真有可能到來,黎凡正準備跑路,忽然被樂憐雪抓住肩膀,緊接著湧現的光芒將周圍覆蓋,具體的位置,他聽到樂憐雪的聲音,腦海中浮現電梯在通道的位置後,光芒散去,他們已經來到後山通道深處。
    在停運的電梯旁,是明顯剛挖掘出來的,直通地下的洞口。
    他們還真下去了!
    沒給黎凡反應的機會,樂憐雪抓著他的肩膀從洞口一躍而下,直直向下墜,落地的瞬間消除動能,緊接著亮白色的光芒充斥在地下,照亮了正前方銀白與漆黑重甲的刻印者,照亮了站在關閉的門前,念叨著什麽的老族長。
    光芒湧現,樂憐雪頓時掌控了現場,她注意到族長手中的引燃裝置,手指一彈,亮白色的光芒凝聚如同子彈,與她指尖接觸的瞬間射出,穿透族長握著裝置的手。
    血霧四濺,裝置落地。
    族長右手破碎,但臉上卻沒有任何的情緒,冷冷地看向樂憐雪,直到看到躲在樂憐雪身後的黎凡,粗糙古樹般的臉上才露出詭異的笑容。
    “不好!他已經點著了!”黎凡看到這個笑,意識過來。
    果然在下一刻,整個世界晃動了起來,周圍的溫度仿佛瞬間提升到了一個可怕的層次,熱浪撲麵而來。
    關閉的黑色鐵門肉眼可見的變得赤紅,老族長用僅剩的左手握住門栓,也不顧接觸地方發出烤焦般的吱吱聲,表情猛地猙獰。
    “黎凡,在阿蓮死後,我做夢都想殺了你!”
    “本以為此生再沒機會,沒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門來。”
    “燒死吧!”
    族長幹癟的身軀驚人的發出充滿怨恨的咆哮,此刻族人的安危,阿方家族的未來,他統統拋到了一邊,心中回蕩著的,隻有複仇!
    亮白色的光芒子彈穿透了他握著門栓的左手,但也已經晚了,或者說,早就晚了,高溫高壓的火焰將在赤紅中柔軟的鐵門衝撞開,像是一條火蛇,長著血盆大口肆虐而出。
    炙熱的高溫逼出汗珠,汗珠又在噴湧的熱浪中蒸發,膨脹的空氣在狹隘的洞穴中穿過,發出地獄厲鬼般的尖銳嘶吼,黎凡望著迎麵而來的火紅長蛇,多少次曆經生死養成的直覺,於腦海中警報般響徹著。
    與模擬不同,他這次麵對的,是現實中真正的,死亡。
    但黎凡並沒有任何恐懼,心中反而生出一股興奮,他想起了過去在荒野上的經曆,每次麵對死亡的危險時,他都會這樣,本以為早就遺忘掉的情緒在先前洞穴談話中被提到,而在此時被真正喚醒。
    如今他仿佛回到了過去,變成了那個弱小的孩童,在以生死為籌碼的賭桌上,勇往無前地下注。
    他在賭,賭樂憐雪能夠對抗這仿佛來自地獄的火焰。
    樂憐雪注意到身後紋絲未動的黎凡,她先是驚訝,繼而明白了過來,嘴角露出不明顯的笑容,眼睛明亮地看向前向。
    既然黎凡選擇相信她,那就不能辜負這份信任!
    覆蓋空間的光芒由亮白色轉變為銀白色,同時質感也不再溫和,轉而變得冷冽。樂憐雪驕傲地仰起頭,嘴中輕聲念著什麽,向著前方伸出右手食指。
    頓時,銀白色的光芒仿佛受到召喚,流體般向前匯聚,形成一道純粹光芒組成的屏障,攔下了炙熱的火蛇!
    屏障另一側的溫度頓時降低了些。
    但一切才剛剛開始,火焰恐怖之處在於無窮無盡,整片煤區都是它的能源,誰也不知道族長究竟將多少的煤礦轉化為特殊氣體燃料,燃燒的氣體不斷膨脹,且溫度不斷提高,純粹光芒的屏障在一波又一波的衝擊下顫抖著,裂出一道又一道痕跡。
    砰!
    光芒屏障突然出現個口子,是身著重甲的刻印者,特質的裝甲能夠支持他們在火焰中行動,此刻他們正舉起拳頭轟擊在光芒屏障上,漸漸砸出能夠通過的開口。
    “走?”黎凡問樂憐雪。
    其實在更早的時候,在光芒屏障剛生成時,樂憐雪就可以帶著他離開,利用那傳送加瞬移的能力,絕對能夠掏出骷髏鎮。
    但樂憐雪並沒有離開。
    她看向黎凡:“外麵,可以交給你嗎?”
    黎凡看著她,問:“你能頂住這邊?”
    樂憐雪沉默了,如果給她準備的時間,讓她向月神祈福,哪怕得到的是最差結果,也能輕鬆解決現在的情況,但眼下根本沒有給她準備的時間,抵禦住無窮無盡,能夠融化鋼鐵的火焰已經消耗她大部分靈能,而接下來又將會有兩位刻印者入場。
    能不能頂住,她並沒有完全的把握。
    樂憐雪忽然對黎凡輕笑,“如果我現在離開,任由火焰吞沒骷髏鎮,那一定是會後悔的。”
    她眼神堅定:“我向你約定,將火焰攔截在此,絕不會讓它傷害到任何一個無辜之人。”
    “這兩個刻印者。”她瞥了眼即將穿過屏障的兩個重甲戰士,“那個接近祝福者的我會將他留下,而另一個,我不保證,但他強行離開,絕對會付出一定代價。”
    這就是銀白色重甲身上傷的由來嗎,黎凡想到模擬中的場景。
    “外麵,能交給你嗎,和平解決衝突?”她又問。
    黎凡笑了:“當然可以,我向你保證。”
    下一刻,他注意到樂憐雪揮了下手,緊接著光芒將他籠罩,再散開時已經在後山通道入口。
    銀白色的光芒
    黎凡向著骷髏鎮奔去,整個鎮子已經亂了起來,本族人和外來流浪者的衝突還是爆發了,這是預料之中的,他與阿羅私下的交談中提到了這點,協談若不能正常進行,則由阿羅私下挑起雙方的衝突。
    低著腦袋快速穿過人群,他找到了阿羅。
    此時的阿羅正帶人守在存放武器的房子前麵,他並沒有主動去拿武器,甚至不讓其他流浪者拿,一直在努力勸解衝突的雙方,儼然不願看到大家流血的善良領袖。
    “大家都是一家人!”他一直在大聲喊這個。
    注意到黎凡後,他眨了下眼,打了個手勢,頓時房子的窗戶打開條縫,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一把匕首扔了出來。
    黎凡伸手接住匕首,不再掩飾,猛虎般撲向本族人,對著其中的領袖,捅出手中匕首,刺進腹部,而後用力一劃,五髒六腑混著血液噴湧而出。
    這殘酷的一幕頓時嚇到了許多人。
    與樂憐雪想的不同,她以為本族人都是三觀不正將外來流浪者當狗看,其實這隻是族長與其身邊比較極端一批的看法,對於大多數本族人,他們的恨意主要集中在黎凡身上,與外來流浪者並沒有深仇大恨,且隨著這些年的接觸,也開始慢慢接收。
    黎凡故意用殘酷的殺法,將本族人中幾個關鍵領袖殺死,接著向樹屋旁的高台衝去。
    阿羅緊隨其後。
    本族人對黎凡恨之入骨,當年的大火要麽燒傷了他們本人,要麽將他們的親人朋友燒死,仇恨帶來的憤怒壓過了恐懼,他們不再與身旁的外來流浪者糾纏,緊握著拳頭向黎凡追去。
    樹屋旁的高台,本來是為了和平的協談,但此刻卻作為陰謀的舞台。
    黎凡站在高台中央,周圍要麽是仇恨他的本族人,要麽是對他感到迷惑的外來流浪者——在今天一天,阿羅散布了許多關於黎凡的謠言,動搖了黎凡在流浪者中的形象。
    “黎凡!”
    伴隨著憤怒的吼聲,阿羅出現了,他滿臉悲傷,抱著一個女性,女性正是之前長桌談判的四位領導者之一,是裏麵最溫柔的一個,但此刻女性脖子被割開,表情痛苦且絕望。
    “你竟然殺了阿諾!”阿羅咬牙切齒,“我將你當作兄弟,但沒想到你竟然利用了我,你來到這裏隻是為了向過去複仇,阿諾隻是勸你不要被仇恨蒙蔽雙眼,你竟然就因為這個殺了她!”
    外來流浪者大為驚訝,女性阿諾對人很好,沒想到黎凡竟然將她給殺了,看來那些說法是真的,他並不是什麽英雄,是隻會滿足自己的小人!
    荒野上的人沒怎麽讀過書,不怎麽懂思考,隻需要輕輕撥動情緒,就能控製他們崇尚或憤怒。
    黎凡自然懂這個道理,就是他沒想到阿羅夠狠的,竟然直接犧牲了同伴。
    而且看同伴死前絕望的神情看,這個犧牲,還挺不自願的。
    本族人見到這幕,見到外來流浪者也收到了黎凡的迫害,相像的經曆與痛苦讓他們對外來流浪者親近了一些,這時本族人中的一個男性站了出來,他正是阿羅收買的臥底,在黎凡殺掉其他領袖後,趁機引導本族人。
    阿羅與男性一唱一和,將外來流浪者與本族人之間全部的矛盾都推給了黎凡,事實上這確實不難,雙方的矛盾本來就是以崇尚或仇恨黎凡的方式表現得。
    於是外來流浪者和本族人合作向黎凡發動攻擊,黎凡在象征性抵抗兩下,砍死幾個本族人砍傷幾個外來流浪者後,在阿羅與男性的夾擊之下“狼狽”逃竄。
    擊退了共同的“敵人”,外來流浪者與本族人之間雖然仍有隔閡,但至少已經不像以前那樣激烈。
    和平,真的來了。
    這邊的衝突結束不久,後山那邊有了動靜。
    樂憐雪咳嗽著從後山踉蹌著出來,她現在的形象可謂是狼狽,棒球帽沒了,長發散亂著,白皙的臉上好幾道黑煤印,衣服也髒兮兮,還有好幾處被燒壞的痕跡。
    她製止住了氣態燃料,將火焰給熄滅了,同時將漆黑重甲的庫瑪刻印者給永遠留在了地下。
    至於另一位銀白色重甲的,付出很大代價跑了出來。
    不知會不會給黎凡造成麻煩。
    想到黎凡,她抬起頭,發現骷髏鎮裏亂糟糟,但並沒有衝突,無論是外來流浪者還是本族人都在照顧傷員,盡管互相不怎麽說話,氛圍起碼還是好的。
    成功了,她有些驚訝,想不通黎凡是怎樣做到的。
    其實原因很簡單,外來流浪者與本族人之間的衝突遠沒有她以為的那麽激烈,那都是激進的阿羅與瘋狂的族長給她的假象,作為住在一起生活了七年的雙方,如果真的矛盾那麽大,早就刀劍相向,根本不用等到今天。
    她向著骷髏鎮走去,路上的人們看到她,隻是默默避開,並沒有主動接觸。
    直到她在街頭看到了那個小女孩。
    小女孩看到樂憐雪,很開心地笑了笑,衝了過來。
    “大姐姐,你知道嗎,壞人黎凡被我們打跑了!”小女孩驕傲挺起胸膛。
    盡管不知道具體發生什麽事,但從小女孩的話中,樂憐雪推斷,黎凡真的去扮演了壞人的角色。
    真是委屈他了,樂憐雪想。
    “聽說鎮子裏要選新族長了,”小女孩繼續說,“是個看起來很凶的大光頭叔叔,這個大叔叔說,以後我們不用再相互打架了,大家都是一家人。”
    是阿羅,他成功當上了族長。
    不要將仇恨傳遞到下一代,樂憐雪看著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心中忽然湧出股暖意,哪怕隻有這個小女孩沒有被仇恨影響,普通的長大,那她這些天的努力就是有收獲的。
    黎凡說過,阿羅會成為一個好族長,於是她也相信阿羅,相信阿羅能夠處理好仇恨與矛盾。
    “大姐姐,給你這個!”小女孩將剛摘的一朵花送給樂憐雪,“這是我媽媽養在家裏的,她讓我看到你的話,把這個送給你。”
    “大光頭叔叔叫我們去呢,我先走了。”
    這是一朵粉色的風鈴草,花語有感謝與溫柔的愛。
    樂憐雪接過花朵,湊到鼻子前輕輕嗅了嗅,目送小女孩蹦蹦跳跳離開,嘴角露出發自內心的微笑。
    另一邊,沒有人注意的角落,黎凡將昏死過去的銀白色重甲刻印者推上吉普車,刻印者的重甲被扒了下來,堆到一旁,手筋腳筋被斬斷,再用鐵鏈緊緊困住。
    “沒想到族長竟然還藏著這種武器。”阿羅看著肌肉是他兩倍以上的重甲刻印者,心驚膽戰。
    “行了,沒別的事情我就走了。”黎凡待在這裏的任務已經完成,模擬結束了,還撈到一個刻印者,可謂是大收獲。
    阿羅看著他,咧嘴一笑,張開雙臂。
    黎凡有些嫌棄的撇撇嘴,最後還是擁抱了上去。
    “好兄弟,”阿羅用力拍了拍他的後背,“等以後再回到荒野,有什麽問題記得來找哥哥我。”
    “,,,,,,快放開吧,你想勒死我啊。”黎凡差點呼吸不上來。
    在阿羅大笑聲中,他登上吉普車,手伸出窗戶揮了揮,一腳踩在油門上,從鎮子的大門使了出去。
    順著來時的記憶,黎凡看到了大公路,但他並沒有登上,而是將車停在比較偏僻的角落,接下來的交互地區是庫瑪地下實驗基地,這需要等刻印者醒來後,問一問。
    視線之外亮度忽然高了點,緊接著副駕駛上傳來物體落下的聲音。
    黎凡側過頭,正好看到樂憐雪單手遞過來一支粉色的風鈴草:
    “送給你。”
    她又立刻解釋:“別誤會,這是鎮子裏的本族人對我表示感謝的,但我認為,這份感謝你更應該獲得,畢竟多虧你,衝突才能圓滿和平的化解。”
    黎凡捏著花梗,若有所思。
    “困死了。”樂憐雪打了個小小哈欠,在洞穴裏的一戰消耗了她太多精力,“我在這裏小睡一會兒,你不用在意我。”她說著的同時調了下座位,稍微放平些,閉上眼睛躺下,不一會兒,均勻的呼吸聲傳出。
    已經很信任我了嗎,黎凡看著睡著的樂憐雪想。
    他重新直視前方,麵無表情,甚至說冷漠到有些嚴峻。
    他左手攥著粉色風鈴草的花瓣,伸出了窗外。
    在另一邊,骷髏鎮,阿羅正和除他外剩餘的兩個領袖走著,其中一位領袖說:
    “族長,真的要將本族人給保留下來嗎?”
    阿羅點頭:“本族人比我想象中抵抗程度低,看來失去了老族長與幾位領袖,剩下的都是無能之輩,這些人與其殺死,不如留下挖煤。”
    “但這些人對黎凡還充滿仇恨啊,”另一位領袖說,“如果讓他們知道黎凡還活著”
    阿羅笑:“我當然知道,很多本族人對黎凡恨之入骨,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但我們恰巧可以利用這份仇恨,設想,一隻帶著無限仇恨的軍隊,那是多麽恐怖的力量!”
    “走吧,和本族人見個麵,讓他們知道,我這位新族長的溫柔。”
    阿羅向約定好見麵的地方前進,走著走著,忽然聞到血腥味,味道還格外的強烈,他與兩位領袖都臉色差異,這時正好見有持槍的外來流浪者經過,趕忙上去問發生了什麽。
    “不是您的命令嗎?”這隊外來流浪者迷惑,“您說,將所有的本族人殺死,婦女和小孩都不要留下。”
    阿羅愣住了,他什麽時候下達了這樣的命令?
    他趕緊衝向前方現場,看到的一幕嚇到了他,那些全鎮前來開會的本族人,全都倒在了血泊當中!
    在他的腳邊,是用身體護著小女孩的中年男女,男性的臉上有燒傷,女性不像是荒野人,他們將小女孩護在中間,想用身體擋下子彈,但終究沒能成功,無情的鋼鐵將他們全都撕碎了。
    “怎麽回事?”阿羅瞳孔縮成針狀,身旁的兩位領袖也麵麵相覷,阿羅自始至終與他們待在一起,根本不可能有機會下命令。
    這些究竟是誰做的?!
    他想找人詢問,但在場除了他們三個沒有別人。
    地麵忽然暗了下去,仿佛有灘陰影在他們腳下如墨水般鋪開,突然的情況讓阿羅在內的三人都愣了下,下一刻,地麵突然波動起來,無數長有尖刺的荊棘瞬間突出,從各個方向刺穿他們的身體。
    阿羅感到腹部劇烈的疼痛,逐漸冷下去的身體讓他明白,已經是致命傷了。
    視線開始變得模糊,他仿佛看到前麵出現了漆黑的身影,那身影慘白的臉色帶有一抹鮮紅,像是在笑?
    “阿羅哥,你明明答應我,要將本族人全部解決掉的。”那黑影發出熟悉的聲音,“這群人有多恨我你也知道,他們可是能成為刻印者的,放他們活著對我很不友好啊。”
    “阿羅哥,答應別人的事情,要做的。”
    “黎凡?”阿羅喉嚨湧出血,聲音吞吐不清,“為什麽我”
    黑影仿佛撓了撓頭,很無奈說:
    “樂憐雪對我挺有用的,要是讓她知道我背叛了她,我會很困擾的。”
    “所以,就不好意思啦。”
    “特別模擬最多持續三個小時,嗯,差不多正好,結束,上傳模擬。”
    阿羅還想說些什麽,但黑影已經消失了,同時消失的還有貫穿他們的陰影荊棘,他摔在了地上,鮮血與內髒從傷口處流出,與遍地本族人的鮮血混在了一起,他的瞳孔擴散,再也不動了。
    同一時間,黎凡鬆開了左手,粉色的風鈴草花瓣被攥得碎開,在風中破爛般遠去。
    圓滿?
    和平?
    感謝?
    他麵無表情得關上窗戶。
    樂憐雪,我應該告訴過你,在荒野上,誰都不要相信,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