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擎天樹影
字數:6879 加入書籤
司藤風雷九影!
第188章 擎天樹影
許是司藤累了,又或是讓幽幽的鈴聲給整的心緒不寧,便尋了個光滑的石台,挽住旗袍裙擺坐下,見雲華盤坐於三足烏“化石”前,她微微愣神。
又喃喃低語渾身似口掛虛空,不論東西南北風,一律為他說般若,叮咚叮咚叮叮咚。
這幾句佛家的風鈴偈,司藤時常掛在嘴邊,每每心中疑惑不得解時,總是會呢喃幾句。
一個妖怪,在人世討活路是如此的艱難,於求道,求佛,求人渡,最後臨死之際才悟得般若。
司藤明白,一切因緣之聚合、一切的果皆是業,或是由心所造作之業力,再由心推動業力前進而演化成果,所以業所顯現的果報就是心的顯現。
也正是離有為境,相識虛妄。
司藤從白藤所化,具有智慧,何為智慧?包含有感知、知識、記憶、理解、聯想、情感、邏輯、辨別、計算、分析、判斷、文化、中庸、包容、決定等多種能力。
智慧讓人可以深刻地理解人、事、物、社會、宇宙、現狀、過去、將來,擁有思考、分析、探求真理的能力。
智慧是生命所具有的基於生理和心理器官的一種高級創造思維能力,包含對自然與人文的感知、記憶、理解、分析、判斷、升華等所有能力。
但自分體後,司藤的“智慧”也似分了出去,至於哪些是給她留的,她自己也不知,也正是如此,總覺自己的“不完整”。
記得她複活時,最初的夢想便是重新做回一個正常的妖,為何是“正常”兩字?便是她司藤是半妖。
曾經有一段時間,她很想尋到白英,與之合體,從某種程度上講,白英就是她,她即白英;白英和她原本就是一體,隻是“偶然”的因由分開,於情於理,都應該合為一體。
但後來與雲華一起經曆許多,也便明白,一盆水潑到土裏,就是潑出去了,難道還能重新變成清水?又如潑翻的牛奶,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不管是人是妖,凡事均是要往前的,沒聽說往後退,既然分開了,說明天意就是這麽安排的。
要說於情於理,丘山強行促成自己異變,屬於逆天而行,從一開始就不合情理。想要徹頭徹尾的合乎情理,那應該變回白藤去。
說起白藤,她也很想回歸自然,可如今卻又舍不下這花花世界,這算得上是“人性”,也屬於“劣根性”。
不管人或妖,又或是動植物,一旦適應某種環境、事物,總是不願再去改變。
她司藤也是一樣,因為如今她過得很開心,有家,有愛,有念想。
這時,雲華轉醒,看著自己麵前破碎成粉塵的三足烏化石,又於黑暗中找尋司藤的蹤跡。
見司藤一手托著下巴,坐於石台上陷入沉思。
雲華便走了過去。
司藤聽見腳步聲,斷開思緒,抬頭看了一眼雲華,柔聲問了句“好了?”
雲華點頭,伸手將之拉起,司藤遞手過去,順著力道起身,接而又整理一下衣服。
“越來越像個小孩子了,都不知道髒!”雲華一臉寵溺地將其滑到肩膀的大衣往上拉拉,又順手撣了撣毛領子,而後將司藤轉了個身,伸手撣去其身後的灰塵。
司藤順著雲華,任由他“擺布”,露出個微笑,漫不經心地說了句“你不是號稱對我麵麵俱到麽,我又何必去花那心思!”
又接著道“有水麽?我渴了!”
雲華無奈地從一旁吃狗糧的葉良的背包裏拿出一小瓶水,打開遞給司藤,司藤笑著呡了一口。
司藤接過雲華手中的絲巾,拿到嘴角邊擦了擦,又遞還給雲華,順口問道“如何?有多少收獲?”
為此,雲華伸出右手,緊握後又猛然展開手掌,一股暴戾的雷霆之力順著掌心衝天而起。
得瑟地看著司藤“如今我覺得能麵對當初的獨活化身而不傷。”
司藤白了他一眼道“走吧,到深處看看!”
雲華點頭,又好奇道“方才見你沉思,在想些什麽呢?”
司藤想了想,便將此前詭異的風鈴聲與雲華說了下,而後目光投向雲華,想聽聽雲華又會說出何種見解。
然而雲華卻是一反常態,並未說些什麽,隻是說了句“我們先去看看,到時一切皆會明了,你也無需自個嚇唬自己,許是湊巧也說不定呢?”
就在這時,葉良後頭湊了上來“司藤小姐口中的風鈴聲我上次來時也曾聽見,也想去尋個明白,但每每到達聲音發出的地方後,風鈴聲便再次飄遠,像似要領著人去一個地方,但我怕在洞窟中迷路,更覺得事情詭異非凡,也便不敢再尋下去。”
“哦?”司藤詫異,聽葉良說來,那麽這風鈴聲是一直存在的,頓時沒了之前的局促不安感。
同時也想去瞧個究竟,便靜下心來,傾聽風鈴響起的位置,而後朝著鈴聲緩緩走去。
過了許久,鈴聲漸而增強,時而平緩,時而急促。
正待司藤順著聲音方向望去時,聲音驟然下降,且是那種逐漸遠去的感覺。
當下司藤更加好奇了,但隨即微微一笑,她走到起先聲音最集中處,伸出手指,貼著石壁緩緩劃過。
指尖每每觸及一處,便會在腦海中形成一個畫麵,可一刻鍾過去了,司藤始終沒發現任何有用的信息。
正在這時,司藤指尖觸碰到一個尖利的地方,然而下一刻,腦中浮現一個記憶片段,眼前畫麵如兩極倒轉,銀河翻懸……
天剛破曉,寒風颯颯,那是一條長河灘邊,遙見東方朝陽光芒起處,一個身著白紗輕袍的女子,她背負青色長劍,昂然而來。
而地麵有著一眾身著長衫馬褂的近代人類,眾人眼裏似乎都充滿著驚詫,像是沒能想明白為何會出現如此一位白發白衣的年輕女子仙逸影動地驀然出現,無不駭異。
片刻後,白衣女子緩緩從人群上方落下,神情肅穆,從一人手中接過油紙裹縛成球狀的物品,又用粗布將之纏在自己的細腰上,而後向周圍圍觀的人群拱一拱手,也不發一言,縱身跳進滔滔河水之中。
一時間河麵上沉靜如常,但頃刻之後,河水忽然像煮沸了一樣,騰起無數細浪。
水浪越來越大,越來越高,微風陡然轉劇,天空急速陰沉。
眾人抬頭一看,那剛剛升出地麵的暖陽,已為漫天合攏的黑雲遮掩,隱約見雷光湧動,隻待落下。
正在這時,水中一道長吟宛轉尖亢的嘶鳴聲傳來,其聲直裂天宇。
又見一條匹練似的白光自河麵衝霄而起,同半空中穿梭雲層的驚雷相接,仿佛是天神打翻了鑄造的熔爐,天地間電光萬道,頓時連成一片。
河灘邊的眾人給這天地異象嚇得向後退去,但不知何意,並未有人因害怕而離開。
眼看怒潮嘯吼,雷奔電擊,空氣中彌漫起濃重的腥氣。
正亂糟糟鬧得不可開交,“哢嚓”一聲巨雷,地麵抖動動,濃腥撲鼻,一股殷紅自湖底湧起,迅速擴大,頃刻將整片水麵染得赤紅。
眾人都驚呆了,不知道又出了什麽變故。
忽然河麵血浪排空,一個巨大的黑魚頭“騰”地冒出水麵,自鰓以下,似被利器平平斬斷,兀自鮮血狂湧,而魚頭之上,赫然立著那名女子,手提青鋒。
可忽而間,魚頭又帶著女子猛然“轟”一聲落入水中,眾人無不焦急,更有人欲衝入河中救那名女子,可卻皆被身旁的人拽住。
也不知過了多久,遠方河道上,一個巨大的長形影子高高躍起,複又落回水中,隨即雷消電斂,風流雲散。
眾人正不知結果如何,忽見岸邊爬出一個濕淋淋的人影,腿膝彎曲地走了兩步,“哇”地吐出一口鮮血,撲倒在地。
而近處圍觀的人早已看清那是原先入水的女子,忙令人上前攙起。
那女子蒼白的臉頰,嘴角不斷溢出鮮血,每當鮮血滴落,那女子便用衣袖抹去,頓時袖口就沾滿血跡。
眾人見那女子衣衫破碎,且滿身腥涎,右手長劍斷到不足一尺,左臂卻挾著一根魚鰭。
那女子重重喘息道“此地怪物好生厲害,貧道不慎吃它一擊,左肋盡數折斷,不過,幸不辱命,我亦……我亦斬了它,算是扯直了。”
說著大口咳血,她伸手抹去後,又繼續說道“若我沒猜錯,定是此地界有異,你與我好好說說,你們周圍方圓百裏內可有奇怪的事物,說的直白一點,就是有沒有禁地之類的?”
其中一人,似是一名望族,身著鮮麗,他聽後忙道“先生傷重,且勿開口,我馬上安排人為先生接骨療傷,若不是我挾恩以私,也不會置先生於此境。”
那女子聞言一臉陰狠,卻一閃而逝,當即擺擺手道“不必了,我隻是小傷而已,幾日便可平複。你先告訴我周圍是否有奇異之地!”
那人聞言沉思片刻,接而恍然發現“先生,我兒時進得南邊大山深處,曾見到一株擎天巨樹,其樹參天,鋪天蓋地,枝葉直入雲端;回來後問家中長輩,長輩告知,那擎天樹已是千年之久。”
說完頓了頓“這樹是否與河中食人的妖物有所關聯?”
那女子聞言一思,也沒表態,隻說“先帶我去看看吧,千年巨樹雖久,但也不算什麽,隻有看過才能明白!”
那人有點好奇,但又不敢問出,女子見狀,便說道“這河中妖物有異,但絕非是他鄉而來,我能瞧出它的本體,是這河中特有的魚類成精,而且成精時間很短,隻有短短十幾年,這種靠近城鎮的河流可沒有能令魚成精的資本。”
又看著那人道“而且我發現這河中之水有異常,人類可不能多飲,否則命將不久。”
那人聽後,猛然一震,似乎想起傷心之事。
很顯然是那種親人離世之悲,後又道“先生所言非虛,鎮子怪事頻發,不僅常有人在河邊被河妖所襲,又有人莫名其妙死去,就說今年,死去的人已是數不盡數。”
那女子點頭“那便走吧,帶我去看看!”
女子知道除了那些為人類所注意,眾口相傳又或記入誌乘的妖怪,四瀆八海、九州湖澤的水底,究竟還潛藏著多少人之不測的未知怪異,誰也說不上來。
翻開枯敗的書卷,古奧的文字間,大多妖影隻留下匆匆一瞥,令最殫見洽聞的博物君子亦無所知其名,更無從詳其實。
因為女子知道這一帶近年來新生一種奇特的職業,大略可以算作漁民,但漁采的手段不依常法,網罟、鉤餌、漁滬一概不用,甚至不需要漁船。
他們打漁,靠的是一門召魚之術,此術十分神異,一經施展,魚鱉水族便仿佛進了油鍋似的,爭先恐後自行躍出,撲到術士腳邊就擒,施術者往往無需下水,隻消站在岸邊就能收獲極豐。
此術效率極高,若給貪得無厭之輩學會,運用無度,不啻竭澤焚藪,多造殺孽,兼且大招漁民之忌,非惹得人神共憤不可。
所以又給這一門立了個規矩施術適可而止,以養家糊口為度,妄想大發橫財而濫用法術,則為同門不容。
饒是如此,他們這“旁門左道”,畢竟很難取得漁民的理解接納,因此這一行的術士,大多移徙無定,在一地生活不會太久。
好在南方水係發達,河川縱橫,隻要行事謹慎小心,不乏謀生之處。
有個術士一向守著謹小慎微的宗旨,長年在滔滔長河流域奔波營生。
這次他新遷到一處陌生水域附近,意外地發現此地水族極其豐饒。
卜居之後,他花了幾天時間考察,選定一個荒僻所在,帶著徒弟仆從前往施術捕魚。
他是此中老手,術法精深,甫一施為,魚群鼓腮出水,仿佛被無數透明細線牽引,在空中劃出道道弧線,劈裏啪啦跌在岸邊,仆從們快步上前撿入竹簍。
……
過了許久,翻山越嶺,踏河尋川後,那人帶著女子來到一個參天古樹前。
那女子隻一眼,心中便陡然一凜,低喃一句“丘山,你害我妹妹,如今又害得數萬人類,與之相較,我以前殺你星雲閣百人,也不算什麽了!”
很顯然,術士的那種術法與河水異常,儼然與麵前被丘山用九眼天珠所染的擎天樹有著極大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