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九天疑雲 第三十七章 鎮北王戴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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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處理完八方樓的事,天色早已大亮,張長生等人,頂著一身疲憊回到了住處,然後倒頭呼呼大睡。
    那地下暗穴的千具骸骨,虎元已安排親信前去收殮。
    而就在張長生熟睡期間,整個青州城和八方樓有牽連的官員,被鎮北王殺了個腥風血雨,一時間人人自危,生怕和八方樓扯上幹係。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響起,打斷了張長生的美夢。
    張長生聞聲坐了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問道:“誰啊?“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聲音:“少爺,是我!“
    聽出是俞懷的聲音,張長生不禁一愣,他怎麽都沒想到,俞懷居然跑到這裏來了。
    當即他穿好衣服,走過去拉開房門問道:“沒人發現你吧?“
    此時的俞懷,臉上布滿細微汗水,聞言搖了搖頭。
    見狀,張長生趕緊讓他進屋,然後關上房門。
    “你怎麽來了,我不是讓你呆在雲州,你怎麽跟過來了?“張長生問道。
    俞懷聞言立馬跪了下來。
    “少爺,殺妻殺父之仇讓屬下如鯁在喉,這些年我是徹夜難眠,如今終於有機會報仇,屬下求您了,就讓我跟在您身邊吧,讓我手刃那個畜牲!”
    俞懷說罷,雙手撐在地上,額頭磕地砰砰直響。
    張長生被此情景大大觸動,連忙扶起他說道:“你別這樣,快起來。“
    “少爺,讓我跟在您身邊吧。“俞懷堅持說道。
    看到他一臉淚痕,張長生也不忍拒絕。
    “你先起來,事情沒你想的那麽簡單。”
    張長生一邊扶起俞懷,一邊說道。
    “有個事情,我要給你說一下。”
    “少爺您說。”
    “殺你妻父的,不是王麟,至於那個副統領有沒有摻和,我現在無從求證。”
    “不可能,周圍鄉鄰看的一清二楚,就是他們動的手。”俞懷聞言一臉否認。
    “我已經和王麟交過手了,他修煉的功法特殊,不能行動,具那天我的觀察,他至少有六年沒有出行了。”
    “你妻父是五年前被人殺害,所以首先這時間就對不上。”
    “其次,王麟什麽身份?當朝丞相嫡長子,尋常百姓見一麵難如登天,而你那個鄰居,不僅目睹了事發經過,且認出他的身份,你覺得可能嗎?”
    “最後,你隻是一個宣威軍小小百夫長,你覺得你有什麽麵子能讓當朝丞相之子來參加你的婚禮?”
    “就算是那個副統領邀請,你覺得人家看得上你的一頓酒宴?”
    “所以我斷定,這個事情和王麟沒關係。”
    張長生的分析非常透徹。
    聞言,俞懷沉默不語。
    這件事情的確很複雜,張長生說的一點沒錯,他隻是宣威軍小小百夫長,王麟這樣的人物,是不屑吃這種飯局的。
    “你不用想太多,既然王麟脫離了嫌疑,那現在最大的問題出在那個副統領身上,等把那副統領抓起來再說,他們既然敢做,總有原因。“
    見俞懷依舊陷入沉思,張長生說道。
    “嗯。“俞懷聞言重重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門口又傳來一陣敲門聲,隨後便是虎元的聲音:“張監事,休息好了沒,將軍有請。“
    俞懷聽到是虎元的聲音,作勢要躲,不過被張長生一個眼神製止了。
    俞懷能在鎮北王這一品高手眼下遛進城,那鎮北王絕對發現了,既然他沒阻攔,說明鎮北王並不在意,也就沒有躲的必要。
    “好的,來了來了。”張長生一邊說著,一邊朝門口走去。
    當門一打開,隻見虎元這五大三粗的漢子,兩個眼眶通紅,像是剛大哭一般。
    “虎元將軍這是……”張長生語氣略帶詫異。
    虎元聞言並未做解釋,而是眼神瞟了瞟張長生身後的俞懷,然後看向張長生。
    “這是我的侍從俞懷。”張長生知道虎元什麽意思,隨即簡單介紹了一下。
    虎元也沒多問,隻是恍惚覺得這個人好像在哪見過。
    “監事大人要是收拾好了,我們就走吧,莫不敢讓將軍久等。”
    張長生聞言,心中暗暗吐槽:我好歹也是堂堂一監事,論權力不在鎮北王之下,搞得好像我是他下屬一般。
    唉,還是實力不允許!
    一想到這裏,張長生忍不住長歎一聲。
    不過吐槽歸吐槽,鎮北王總歸是要去見的。
    ————————————————
    在虎元的帶領下,倆人穿過幾個院子,便走到了後花園。
    此時的花園裏,已經站滿了人,一個個神情肅穆、身穿鎧甲,腰挎長刀,目光冷冽。
    張長生一眼望去,足足有數百名精銳士兵。
    見此情形,他也是不由得一驚,心中猜測道:這是有大動作?
    三步並兩步,不一會兒張長生就走到近前,隻見鎮北王背手站在石橋之上,一雙虎目不怒自威。
    “羿親王您找我?”
    “那底下暗穴你可去了?”鎮北王問道。
    “沒有。”
    這也不怪他,昨天晚上的交戰,張長生不僅透支了所有氣運值,身上靈氣也被消耗一空,整個人都癱軟了,哪有力氣下去。
    “那地下暗穴本王去了,簡直……人間煉獄!”鎮北王說到這裏,一雙大手用力砸在石欄杆上。
    “足足九百九十九具孩童骸骨,現場慘狀簡直令人發指。你說說,這些畜牲,他們是怎麽下得了這個毒手?!!!”
    說到這裏,鎮北王的聲音不由得顫抖起來。
    張長生並沒見到暗穴的慘狀,所以他沒辦法產生共鳴,盡管虎元給他已經描繪過一次情景,但也隻是耳聞。
    隻是替那些孩童感到可悲。
    “本王已經把事情交代下去了,讓他們全部給這孩童們陪葬!“
    鎮北王說到這裏,回過身來看向張長生。
    “你說,這種事情發生在本王眼皮子底下,本王是不是也有連帶之罪?”
    張長生聞言,一陣頭皮發麻。
    這可是親王,當世一品的高手,這你讓我咋回答。
    想到這裏,張長生索性閉嘴,啥也不說,隻是低頭站在那裏。
    鎮北王見張長生不做回答,深深看了一眼之後,隨即歎了口氣。
    “罷了罷了,本王沒有難為你的意思,既然你不想回答那就算了。”
    “青州事已了,本王已經向陛下修書闡明,這次你居首功,賞賜我給不了你,等回京之後,自有陛下定奪。”
    “今天叫你來,是有件事情給你說。”
    說到這裏,鎮北王向虎元眼神示意,虎元了解之後,指揮一旁精銳陸續退了出去。
    “八方樓是東海的爪牙你應該知道了。”
    “嗯,那崔氏給我說了。”這個事情張長生並沒有隱瞞。
    “如今八方樓在我大乾,乃至整個大陸遍地紮根,這次陛下也下定決心鏟除這些賊人,我昨天晚上審訊之時得到一個消息。”
    “當初在八方樓強擄孩童之時,青州城有一通判察覺不對,他向京城連發十二道密函揭發,可這些密函都被扣了。”
    聽到這裏,張長生隱隱察覺有些不對。
    “我給你說這些,隻有一個事情交付與你。”
    “這通判已經遇害,所以是誰扣下了密函線索已經斷了,我需要你查出幕後真凶,還青州百姓一個公道,還這千名孩童一個公道。”
    果然,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又要我刀尖跳舞。
    “這種事情,自有衙門捕快探查,我一個小小八品,實在是力不從心啊。”
    張長生出言推辭道。
    並不是他不想查,隻是他實在能力有限,能把十二道密函捂滅的人,絕對是手眼通天的存在,自己實在實力不濟,他可不想案子沒查清,小命就沒了。
    伸張正義是要在自己實力允許的情況下進行的,實力不夠隻是送人頭,這跟傻子有啥區別。
    “我,相信你!”鎮北王並沒反駁張長生,而是回了一句肯定的話。
    正當張長生準備再次拒絕之時,係統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叮!檢測到一條隨機任務【查明真相】!”
    “叮!宿主選擇接受任務,可獲得隨機獎勵一次!”
    “叮!拒絕任務並無懲罰!”
    聽到係統的聲音張長生並沒選擇立馬同意,畢竟任務的難度很大,他怕完成不好,導致他的小命沒了。
    正當他猶豫之時,鎮北王出聲道。
    “你跟我吧。”說完便帶著張長生朝八方樓方向走去。
    不一會兒兩人便到了目的地,隻見八方樓門口,密密麻麻的擺放著數百具棺槨,尺寸都是偏小,正是那些孩童骸骨。
    而棺槨一周,被青州城百姓圍的是水泄不通,吵雜聲、議論聲、歎息聲,聲聲入耳,而更多的是四周百姓的哭嚎聲。
    看到這幅情景,張長生不禁皺了皺眉,心中湧起一絲絲愧疚。
    “這些都是被殺死的孩童?“張長生看著棺材裏那些骸骨,忍不住問道。
    “嗯,不錯。“鎮北王點了點頭。
    果然,眼見比耳聞來的更加震撼。
    “鎮北王來了!鎮北王來了!”此時人群中突然有人發現了張長生和一旁的鎮北王。
    隻見一眾百姓頓時蜂擁而至,將兩人包圍起來。
    與此同時,近萬名百姓齊刷刷朝著鎮北王跪了下來。
    為首的是一名四十餘歲的婦人,隻見她雙眼紅腫,臉上淚痕遍布。
    “王爺,我的娃兒……我的娃兒…沒了,他才六歲啊……”
    婦人說完,掩麵痛苦起來,一時間現場彌漫著悲傷的氣息。
    突然,這悲痛中的婦人聲竭,隻見她眼神逐漸渙散失神,表情也變得癲狂起來。
    “小娃娃,編花花,編好花花快長大,爹來了,娘來了,縱使豺狼也不怕……”
    婦人一邊拍手,一邊含糊不清的唱著搖籃曲,癱坐在地上瘋言瘋語。
    旁邊有一老人見狀,眼眶含淚道:“狗娃她娘這是瘋了!娃他爹死在了戰場上,這家裏就狗娃一顆獨苗苗本就不易,這下狗娃也沒了,唉!”
    “造化弄人啊!造化弄人啊!”
    “天老爺,您就睜開眼看看吧!”
    “…………”
    一時間,百姓哀嚎聲四起,而此時的張長生,也是雙眸通紅。
    天道已逝,他是這世上唯一的天道行走,卻沒有能力改變這些,這樣的痛苦隻能自己承擔。
    他看著眼前那一具具屍體,腦海中回蕩著剛剛那婦人的聲音。
    “我的娃兒沒了…我的娃兒沒了……”
    他仿佛看見了一個孩子被剝離皮肉,鮮血淋漓的樣子,他心裏的愧疚之情越來越濃。
    他的雙腿開始發軟,幾乎要支撐不住身子倒在地上,但是他依舊堅持著,努力不讓自己倒下。
    緩了好久,張長生才將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
    “羿親王,這個事情我答應你了!”張長生聲音低沉,又夾雜著幾分羞愧。
    “叮!任務領取成功!”
    此時,係統的提示音也在張長生腦海中響起。
    “好!好!好!”鎮北王聞言,連說三聲“好”字,隨即看向一周的百姓。
    “是本王監管不力,致使青州發生如此慘案,按大乾律,朝廷百官監管不力者,戴枷遊街三日,罰俸兩年!”
    “來人!給本王上枷!”鎮北王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但一旁精銳均麵露難色。
    “將軍不可,這不是您的錯!”這時,虎元大步上前勸誡起來。
    “你不要再說了,本王心意已決,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一個親王!”鎮北王說的決絕,儼然沒有給虎元進諫的機會。
    “來人上枷!”
    “將軍……”
    “不要再說了,再敢勸誡,拖下去軍法處置!”鎮北王再一次打斷了虎元。
    一旁的精銳見狀,抬著一把枷鎖上前,在眾人的注視下,掛在了鎮北王的身上。
    周圍的精銳和百姓見狀,齊刷刷朝著鎮北王跪了下來。
    “王爺,聖明!”
    “王爺是好人呐!”
    “王爺,我們不怪你啊!”
    “…………”
    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們見堂堂一個親王,竟然給自己戴上了枷鎖,無一不感動的涕泗橫流。
    “將軍,讓八方樓那些妖人在眼皮子底下逃走,這件事情末將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這枷鎖也有枷鎖的一份!”
    虎元說著就讓一旁的精銳,給自己也戴上一套枷鎖,然後站在了鎮北王身後。
    “末將也是!”
    “我也是!”
    “…………”
    周圍的精銳們一邊說著,一邊抬起剩下的枷鎖就準備往自己身上套。
    張長生見狀皺了皺眉頭,真的是既可笑又可敬。
    可笑的是,原本給八方樓那些妖人準備的枷鎖,竟然套在了自己人身上。
    可敬的是,堂堂鎮北王竟然能放下身段,如此委屈自己。
    “鄉親們,按大乾律法,朝廷百官監管不力,戴枷遊街三日,罰俸兩年!可本王畢竟要統領宣威軍,守衛疆土。”
    “如今他國勢力虎視眈眈,正是禦敵之時,所以請原諒本王不能按照律法自懲,隻能遊街一圈,以示警戒。”
    說到這裏,鎮北王抹了一把通紅的眼眶。
    “不過本王已上書陛下,奏請皇命免去青州百姓三年稅賦。”
    鎮北王並不是推辭,他說的是實話。鬥法大會即將開始,四方勢力虎視眈眈,宣威軍離不開他,哪怕是一天也不行。
    一旦邊境失守,這青州百姓將受到滅頂之災。
    不過鎮北王能夠當眾戴枷,已經是大賢,放眼千百年曆史,哪個皇親貴胄能做到如此地步?
    “王爺,我們不怪你!”
    “王爺,你不該戴枷啊!”
    “王爺……”
    “…………”
    周圍的百姓還在勸誡,可鎮北王並沒有理會,而是身戴枷鎖,朝著街上邁步走開。
    所行之處,街道兩側百姓,無一不俯首感動。
    “大乾有此,興盛可望啊!”
    “鎮北王大賢!”
    “…………”
    在百姓的跪地注視下,鎮北王終究是遊街了一圈。
    “將那些孩童厚葬,他們的家屬每人補貼五百兩紋銀!”
    這是鎮北王下的最後一個命令,隨後便離開了此地。
    而張長生感覺自己,臉頰紅彤彤的,或許是激動,但更多的是羞愧,作為天道代理人的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