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身無長物，但認識一些筆畫結構簡單的字，再加上身上有著一絲尋常少年不曾有的老成世故，很快就從眾多報名者中脫穎而出。
    一番簡單卻暗含諸多考究的問詢後，少年終於入了藥鋪掌櫃的眼，躋身為藥鋪的試用學徒。
    至此，少年陸羽，算是在福州城有了一絲半毫的立足之地。
    此後的一段時間，少年白日裏在藥鋪裏幹些雜活，譬如擦洗桌椅板凳、打掃前廳後院、燒水劈柴泡茶等，夜裏則是宿在城南的一間破廟裏。
    少年身無分文，日子自然過得心酸又窮苦。
    所幸福州地處南方，並無冰天雪地，亦無風情水冷。
    日子雖然難捱了些，但總算有些盼頭。
    半個月後，暗中觀察考量少年心性品行的藥鋪掌櫃，主動開口將少年提拔為正式學徒，並破例給少年安排了個新差事藥鋪值夜。
    說是新差事，不過是藥鋪掌櫃瞧少年太可憐，給他一個住處，再多管兩頓飯。
    對於藥鋪掌櫃的善心，兩世為人的少年陸羽，除了感激，還是感激。
    為了報答藥鋪掌櫃的善意，少年愈發勤勉，每每完成自己的雜活以後，就去幫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
    春去秋來春又至，少年陸羽的頜下，已是多了一叢毛茸茸的短須。
    經過一年多的磨練學習，陸羽已經將藥材的種類習性品相爛熟於心，藥材的加工順序手法亦是頗為熟稔，一些不甚值錢的藥方，也背得滾瓜爛熟。
    如今的少年，早已遠離了那些粗鄙雜活，開始參與晾曬藥材研磨成粉這類活計，閑暇時候，更是開始跟著大夫學習真本事。
    人體的穴位經脈走向，古今的藥方及醫學經典，各種疾病的症狀及藥理，等等等等，都是陸羽學習研究的內容。
    同年，江湖上也發生了幾件了不得的大事。
    嵩山派姓孫的高手，被魔教的人殘害；魔教教主東方不敗徹底隱居，將教中大小事宜全都交給楊蓮亭管理；福威鏢局的少鏢頭林平之年滿十七，舉辦了一場頗為熱鬧的成人禮，洛陽王家更是大張旗鼓地送了一匹大宛良駒......
    這些江湖事，陸羽雖然也感興趣，卻從來都沒有將其放在心上，隻是將其當做茶餘飯後的一個談資，並未過多關注，他的心緒，全都放在各種醫術藥方藥理等專業知識上麵。
    ......
    又是一年春來到。
    青城派掌門餘滄海，率領眾弟子，滅了福威鏢局滿門。
    福威鏢局總鏢頭林震南及夫人慘死，少鏢頭林平之遠走他鄉。
    至此，分設十處、共有八十四位鏢頭、威震數省的福威鏢局徹底落幕。
    此後一段時間裏，整個福州城人心惶惶，不少身家不菲的百姓，紛紛出逃，投奔親友而去，昔日繁華熱鬧的福州城，少了幾分熱鬧，多了幾分淒涼冷寂。
    就連青年陸羽所在的藥鋪掌櫃，也開始變賣家產，準備離開福州，另圖發展。
    此時的陸羽，已然學有所成，雖然做不到百病百治，但一般的頭疼腦熱，還是能夠診治的，若是再曆練個幾年，當個尋常藥鋪醫館的坐堂大夫，綽綽有餘。
    然而，出於心中的某個執念，他並沒有選擇和藥鋪掌櫃一起離開福州城，而是留了下來。
    數日後，藥鋪掌櫃攜了家眷細軟，離開了福州城。
    留下來的陸羽，以掌櫃臨別贈送的銀兩，租了一處偏遠清淨的院子。
    又幾日，一切準備妥當的陸羽，趁著滂沱大雨下的茫茫夜色，悄無聲息地潛入林家老宅向陽巷老宅，帶走了記錄著辟邪劍譜的袈裟。
    ......
    陸羽記住辟邪劍譜的全部內容以後，將袈裟燒了一幹二淨。
    這一日後，陸羽每日每夜都在研究辟邪劍譜的內容，想要找到一個不用自宮就能修煉辟邪劍譜的法門。
    可惜的是，不管他如何研究，都無法找到相應的訣竅。
    日子一天天過去，毫無進展的陸羽，再也坐不住了，收拾行囊離開了福州城，前往衡陽城。
    ......
    陸羽抵達衡陽城的時候，已是深秋時分，此時距離劉正風滅門事件已經過去了半年之久。
    或許是因為劉正風的遭遇，當下的衡陽城，彌漫著一種蕭索破舊的遲暮氛圍。
    陸羽尋遍整座衡陽城，也沒能找到何三七這類的閑散高手。
    不得已而為之，隻能厚著臉皮去衡山派駐地求見衡山派掌門莫大先生。
    莫大先生雖然接見了陸羽，卻並沒有將陸羽收入門牆，隻是好言相勸了一番，以年歲不符為由，打發了陸羽。
    離開衡山派駐地的當晚，宿在客棧的陸羽細細盤算了一下。
    五嶽劍派當中，衡山派已無可能，恒山派素來隻收女弟子，亦無可能，隻剩下嵩山派、華山派和泰山派三個選擇。
    嵩山派看似強盛，然而不過隻是回光返照的重疾病患，隨時都有可能撒手人寰，此時投入嵩山派，多少有點兒老壽星上吊的意味。
    泰山派，門中弟子良莠不齊，掌門及長老既無城府，亦無手腕，在即將到來的紛亂傾軋之中，必然無法獨善其身，此時上山，亦非上上之策。
    華山派，此時的君子劍雖然還沒有徹底黑化，但已經有了黑化的苗頭，若是投身華山派，縱然能夠撿得一條性命，隻怕也要沾上一身泥垢，亦非上策。
    陸羽思來想去，發覺五嶽劍派皆非最佳的選擇。
    至於五嶽劍派之外的幾派，亦非良善之輩。
    青城派虎狼之心，卻無相應的實力及城府，隻能淪為他人的棋子。
    少林派、武當派地位尊崇，拜師門檻必然高不可攀，隻能勉力一試。
    至於丐幫、峨眉派、昆侖派、點蒼派等派，倒是可以試試。
    一番盤算之後，陸羽和衣而眠，翌日便啟程前往武當山。
    ......
    一晃三年，陸羽在經曆了一場常人難以想象的挫折和困難之後，終於放棄拜入各大門派的想法，來到江南某座小城落腳。
    憑借著遠超年齡的沉穩心性，以及一手出類拔萃的醫術，很快就在小城紮了根。
    不出兩年，就已經在方圓百裏之內小有名氣。
    又一年，自立門戶剛滿三個月的陸羽，娶了當地小有名氣的員外千金。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雖有缺憾，卻也安穩幸福。
    ......
    “額...”
    少年乞丐猛然坐起身來，使勁兒揉了揉眉心，他依稀記得自己剛剛在夢裏過完了一生，那種別樣滋味和感受，真實而又詭異。
    ‘咕咕...’
    隨著一陣雷鳴一般的聲響，少年再無心思顧及腦海中的記憶碎片，隻想快速找點兒食物祭五髒廟。
    起身走出破廟的少年，自嘲地笑了一聲，念叨了一句，“畢竟幾人真得鹿，不知終日夢為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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