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南宋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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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紹興六年,十月,天氣開始轉
    嶽飛的第二次北伐剛剛結束,江北的戰事依舊如火如荼,卻絲毫沒有影響南方的歌舞升
    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臨安雖為行在,也僅是最後的一塊遮羞布而
    朝中對於主戰的呼聲極高,甚至連官家都信心滿滿,當然,這都是大人物們需要考慮的事情,對於市井小民而言,他們隻關心來年能有個好收成,租子可以少收幾
    丘陵地帶就是連綿的小山包,兩淮地區連年的征戰,造成不少百姓接連南逃,有的就直接找一山頭,紮個草廬算是安家,就這還要冒著被山頭主人趕走的風
    臨安城外的一個不知名小山頭上,就有著這麽一戶人家,說是人家,也就是一個老婦人帶著個約莫十歲上下的孩
    山腳處有著半畝開墾過的地,算是祖孫二人的不動產,此時,卻也如荒地一般,天色開始慢慢的暗下
    “太婆,我回來”孩子背著一個小布袋叫嚷著跑進了
    老人躺在草席上,席下墊著稻草,姑且算是床吧,身上蓋著的所謂被子,同樣是兩塊布中間塞了稻
    “哎,回來就”老人的聲音雖然沙啞,有氣無力,卻透著無盡的慈
    “我今天賣了可多柴火,賺了15文呢,這是半斤米,花了12文,這還有個炊餅,花了兩文,我還有一文錢哩!”孩子一邊不斷的從布兜往外掏東西,一邊嘴裏不停的絮絮叨
    老人也不說話,渾濁的雙眼卻好似蘊著千言萬語,這豆丁大的孩子又能背多少柴?還要走十幾裏的路,這麽好的孩子怎就托生到自家來了
    “太婆!你快吃呀!吃完就好起來了,有力”孩子將那個與自己拳頭一般大的蒸餅捧到老人嘴
    “太婆不餓,你”老人有些費力的推了
    “我吃過了,李家酒樓的掌櫃,人可好了,我吃飽飽回來的”說著,還努力的鼓起肚子拍了拍,那嘭嘭的聲音,不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不過說人家掌櫃心善,倒也沒說錯,清晨露重,誰又會真的要濕柴
    老人拗不過,小心的咬了兩口就推脫吃飽了,孩子勸不住,也隻好作罷,仔細的包好放到一
    天已經完全的黑了,孩子掀開被子,躺在老人身邊,閉眼準備睡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是古人最真實的寫照,大宋的夜生活?那是城裏達官顯貴的生活,和普通百姓又能有什麽相
    “太婆,為什麽要打仗呀?不打仗,阿翁和阿爹他們是不是就不用死了?”孩子的想法很單
    老人也不知該怎麽解釋,不打仗就真的不用死了麽?揉了揉孩子的頭,
    “很快就不打仗了,日子就會好起來”
    “嗯,等不打仗了,再等我長大些,我就能賺更多錢,還能種地,到時候給阿婆買肉吃,不,我要帶阿婆去酒樓吃,去醉賢樓,官老爺們都去那裏吃飯,還有傳聞官家也去過呢!”
    孩子天真的憧憬著,似乎,能去酒樓裏吃頓飯,是件頂了不起的
    “好,太婆等著你帶我去酒”
    屋外,寒風吹的樹梢沙沙作響,吹到鄉間田壟,也吹過臨安高牆,吹向窮人,也吹向富
    天剛蒙蒙亮,孩子便迷迷糊糊的醒了,睡得早,醒的自然也
    “太婆,你的手怎麽這麽涼,是不是冷啊?”孩子拉過放在自己臉上的手,哈著氣,想幫奶奶暖一暖,卻並未得到任何回
    “太婆?太~婆,太婆!”
    說是老死也好,凍死也好,病死也好,總之,才剛入冬,老人便去
    “說好了,等不打仗,我就帶你去酒樓,阿婆怎的騙”
    孩子在茅屋旁挖坑,嘴裏碎碎念著,淚珠混著汗珠不停的往下
    這個世道,流民的死活,又有誰會在乎呢,若是運氣好,興許會被某個文人士子得知,借此賦詩一首?又或是填一闋詞,僅此而已
    用僅有的草席,裹著老人勉強下葬,孩子不識字,豎了塊木板就算是墓碑
    自此,孩子便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依舊是天微亮便起來,出門前還是會喊上一聲,
    “我出門啦!”
    沒有錢買柴刀,隻能撿一些枯枝,手腳並用的折成大致長短,再用草繩捆好背到臨安城販賣,從後麵看,還以為是柴火成精了
    每日得了錢,就去買半斤米,也隻夠半斤,聽阿婆說過,5年前一鬥米要600文,現在隻要300文呢,等不打仗了,是不是就更便宜了?
    買了米便出城回家,孩子從不在城裏做過多的逗留,因為城裏的人可壞,做的吃食都可香可
    到家後,依舊會喊上一句,
    “我回來啦!”
    可是已經不會再有回應,用買回來的米,熬上一碗粥,就著醃製的野菜,美美的吃將起來,末了,每次都會把缺了兩個口的破碗罩在小臉上舔的幹幹淨淨方才作
    一旦下雨,孩子便無法去撿柴禾,也就意味著沒有了口
    一次餓急了,入夜後悄悄跑進一座寺廟,偷吃供奉的米糕,一邊吃,一邊哭,一邊不停的給佛像磕
    十一月二十五日,陸續下了三場冬雨,已經五天沒吃東西了,南方濕氣重,一入冬,便是刺骨的孩子灌了一大碗水之後,縮進被子裏,卻並沒有絲毫暖
    “太婆,前幾日聽說打了勝仗呢,應該就不用打仗了,日子就會好起來了吧?太婆,我餓...”聲音很低,如同小狗的嗚
    因為下了雨,地麵泥濘不堪,天未明,孩子便起來,打算進城找李家酒樓的掌櫃賒些吃食,等天晴了就還阿婆說過,欠人家的一定要
    一入冬,南方就如同一個巨大的冰窖,森冷的寒氣無孔不入,更可況,孩子的衣著及其單薄,入了城,已經有不少商販開始叫賣,各式的早點應接不
    但是,一切都與那身無分文的孩子無關,隻覺著,那李家酒樓怎的這般遠,盼著那家掌櫃的已經開門營
    步子越來越沉,腦子也越來越糊塗,可能是沒睡醒吧,真想再睡一會,就一會兒,睡著了就不冷不餓了吧,應該
    ..................
    “阿郎啊,那香皂拿去賣吧?”說話的是個獨眼漢子,從前額到左腮爬著一條猙獰的傷疤,語氣神態卻極為諂媚,反差極大,弓著腰跟在一個青年身
    “不賣不賣,陳老六!你這每天都問一遍,你不煩,我都煩了!”青年明顯加快了腳步,揮了揮手,似在趕著煩人的蒼
    青年名叫白野,這一世十六歲,前世就是個普通的大學生,有過工作,也談過戀愛,最後抑鬱了,成了個宅男,靠收租生
    平時就是刷劇,知乎,b站,最後成了一個現代社會所謂什麽都懂的廢物,再然後,一個意外,他就重生到了宋朝最混亂的時
    母親早亡,父親曾官至從五品秘書少監,建炎南渡,兵荒馬亂的就把掌管的那些古今圖籍給遺失了,還好是進士出身,隻是罷了職官,誰知積鬱成疾,紹興元年的時候人便沒
    刀疤臉叫陳六,沒有大名,原是廂軍,建炎三年杭州被金軍大肆屠戮,待金人離去後,在路邊遇到了返回杭州的白野一
    好歹是衛國將士,當時父親心軟,便想帶著,看能不能找個郎中給救一救,也算是盡一份心
    那樣的傷勢,在當時止血還靠生石灰的年代,根本不可能還有活路,於是,九歲的白野出手了,用蒸餾酒羊腸線進行的清創縫合,說到底也就是死馬當做活馬
    兩世為人,哪見過這麽血腥的畫麵,更何況還是親自動手,處理完陳六的傷勢後,他整整昏迷了兩天,醒來後又幾日食不下咽,並且患上了恐血
    在杭州安家後,白野開始了他科學而不嚴謹的各種實驗,主要是為了方便自己的生活,史書中的大宋再如何繁華,也終究不如後
    故此,他在宋朝又開始了宅男生
    保命的青黴素是學《仁醫》裏的南方仁,手工皂的製作方法,前世更是到處都是,蒸餾酒也沒有技術難
    順便還開了家名為醉賢樓的酒肆,主賣各種勾兌的蒸餾酒以及土法釀製的葡萄酒,用香菇毛蝦弄出了土味精,因此生意尤為火爆,也算是為宅男生活提供資
    因為怕麻煩,酒都是限量供應,味精也是摻在鹽裏,畢竟當時臨安的多數酒樓均為官辦,也就是俗稱的國企,跟國家搶生意,那和抱著老虎喊救命有什麽區
    鴻鵠之誌?這個是真沒有,世上最難的不是數學題,不是各種化學反應,而是和人打交道,也可能是抑鬱後遺
    造反?重塑漢唐雄風?別鬧了,又不是小說,宋朝的製度下根本不可能出現大規模有組織的農民運動,趙宋的基本盤根深蒂
    一個政府越失控,便越保守,南宋初年正軍的真實戰力興許不如金國,但是滅幾波流寇盜匪還是手拿把掐
    去瞻仰盡忠報國的嶽飛又或是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似乎也沒有必要,除非還有另一個穿越者,然後能跟他吹噓,自己見過那個誰誰
    所以,平日裏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隻有去酒樓查賬的時候才會出
    從戶籍製度上看,宋朝已經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奴隸,都是雇傭關係,酒樓從掌櫃到小廝都和他簽了長
    酒樓用的是後世的記賬法,酒和味精又是出自自己之手,因此根本不擔心有膽大的手腳不幹淨,其實隻要數目不算太大,也不會太過計較,這可能就是後世對於古人的優越感
    這不,再過一個月就要過年了,白野準備帶著陳六過去盤點賬目,該發的年終獎,采買的年貨,走訪父親在世時的一些故交的禮品都需要提前安
    要不然,就憑一個半大的孩子,一個半殘的老卒,如何守得住這份家
    剛打開門,便看到門口蜷縮著一個孩子,單薄的衣裳打滿了補丁,腳上穿的,竟是雙泥做的"鞋
    “喂!”白野上前用腳輕輕點了兩下,沒什麽反
    陳六過去蹲下伸出手指探了探鼻息,抬頭看向白野,眼裏不無希冀,開口道,
    “還有”
    主仆一場,哪裏還不知道這老兵油子又動了惻隱之心,一酒樓的小廝丫鬟起碼半數是這麽撿回來
    “哎,你先去酒樓知會一聲,我改日再去,順道帶些吃食帶回來,這裏我來處理”白野揉揉眉心,準備把孩子先抱回屋裏暖
    “還是阿郎心”陳六豎了個大拇指,轉身就
    5畝的宅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卻隻住著主仆二人,不是請不起,實在是有些東西不太適合讓外人知曉,比如釀酒的小作坊,領先時代幾百年的紡紗機,織布機等
    要不是和陳六相處多年,又簽了死契,白野連他也不信,世上最不可試的便是人
    故此,好多事,都得自己親力親為,索性作為新世紀的五好青年,也沒覺得有什麽不習
    橫抱起孩子,沒費多大力氣,許是感受到了溫度,孩子本能的伸手拽住白野胸口的衣服,好貼的更近
    所有的房間都有通了暖氣的管道,為什麽不鋪地暖?工程量太大外加材料限製...隨便找了間客房將孩子放到床上,又弄了些熱水將腳洗淨,再將孩子剝的僅剩一條褻褲裹進羽絨被
    忙完一切後,抹了抹額頭並不存在的汗,插著腰,看那孩子的臉一點點恢複血色,有種別樣的自豪
    與此同時,對於印象中的大宋產生了些許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