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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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夢微獨自一個人悄悄地下了樓,正要離開。此時,從角落的陰影裏走出一個人來,擋住了她的去路。
    柳夢微見了他,倒也並未吃驚,反而調笑著問道:“怎麽?文法醫舍不得我走嗎?”
    與她的悠然自若不同,文嶠用他那一如既往的冷漠眼神審視著她:“話還沒有說清楚,你還不能走?”
    “什麽話?”柳夢微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文嶠將那張馮誠的認罪書舉在手裏:“這個。”
    “這有什麽問題?”柳夢微抱起雙臂。“他都已經認罪了,你們不是可以順利結案了嗎?難道你覺得殺害王明的不是他?”
    “我說的不是這個,你也不必再明知故問了。”文嶠指著信紙的落款處,馮誠名字的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圖案。紙上的所有文字都是電腦打印出來的,唯獨這個圖案看上去是用簽字筆手動畫上去的。
    柳夢微不為所動:“這怎麽了?一個信筆塗鴉而已。”
    “那這個呢?”文嶠從懷裏掏出一個金屬圓形吊墜,那圓圈內有一個六角星圖案,仔細一看,竟然與那信紙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柳夢微瞳孔微縮,臉色微變:“你怎麽會有這個東西?”
    “你果然知道這是什麽。”
    柳夢微愣了愣,片刻後才歎了口氣說道:“文法醫,給你一個心理學家的忠告:糊塗好活人。”
    “作為一名法醫,也有自己的原則,那就是尋根究底,追本溯源。”
    柳夢微突然冷下臉來,沉聲說道:“就算是這樣,你有什麽資格來質問我?我又憑什麽非要回答你的問題?”
    聽聞此言,文嶠竟然難得地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笑容:“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露出馬腳了。”
    柳夢微心中一亂:“你說什麽?”
    “你若真的和此事無關,直接否認就是了,怎麽反倒惱羞成怒?”柳夢微突然有種挫敗感,她這個心理學家總是在一個外行麵前節節敗退。
    “那隻綠眼睛黑貓……”文嶠冰冷的薄唇吐出這幾個字。
    “那個占卜師,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的身份,你和她是一夥的。”
    “不是!”柳夢微打斷他,她說的是實話,至少這一句是千真萬確的事實,隻是不知道文嶠會不會信她。
    “你究竟在逃避什麽?又在隱瞞什麽?”
    “這與你無關!”柳夢微不願再與他糾纏,冷冰冰地扔下這句話,逃也似的離開了。
    幽暗的角落裏“倏”睜開了一雙窺視的眼睛。文嶠背後一凜,敏銳的神經已經捕捉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他不動聲色地佇立在原地,靜靜等待那個暗中的人先發製人。
    那人果然是跟隨著柳夢微而來的,她離開後,那雙眼睛也隨之離開了。
    換作一般人,根本無法察覺。文嶠隻是用餘光不經意地掃了一遍四周,便已經鎖定了那人。
    那是一個身穿紅色工作製服,戴著紅色頭盔的外賣員。這些日日夜夜穿梭在城市裏,奔流不息的小人物隨處可見,卻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最好的隱藏就是不隱藏,所謂大隱隱於市。
    文嶠重新回到了樓上,找了個視野開闊的地方居高臨下地觀察著。柳夢微紅色的瑪莎拉蒂停在不遠處的路口等著紅燈,一旁就是那個身穿紅衣的外賣員,這兩片令人無法忽略的紅,是那麽鮮豔醒目。
    突然,騎著電瓶車的外賣員從車上懸掛的箱子裏掏出一個方形的物體,從柳夢微那敞開的車窗拋了進去,動作一氣嗬成。若不是文嶠一直盯著那邊的動向,恐怕都無法注意到。
    距離這麽遠,文嶠自然不可能聽到兩人的談話。
    紅色頭盔裏傳過來的竟然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你好啊如夢,好久不見。”
    柳夢微沒動,眼睛仍然直視前方:“愛麗絲呢?她為什麽不來見我?”
    女人並未理會她的問話,自顧自地說道:“宋小姐讓我代她感謝你幫助她隱藏身份,你做的很好。所以,她想送你一份禮物,請務必收下。”說完也不等她有任何反應,便直接擰動把手,先一步開過了紅綠燈,揚長而去。
    見那兩人都已經走遠,文嶠這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手裏那個有著冰涼觸感的東西,那是他第一時間從王明身上取下來的掛墜。
    是的,那兩個保安那天晚上看到的站在王明屍體旁的神秘人正是他。
    從15樓墜下的王明手腕上纏著這條掛墜,這不是被害人在掙紮反抗時抓住的證物,而是凶手故意遺留在他身上的。那個心思極為縝密的馮誠擔心從樓上掉下去時力道過大,掛墜有可能會被摔到別的地方,無法停留在他身上從而被人找到,甚至還在他手腕上纏繞了一圈。
    可文嶠依舊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一邊極力掩飾所有的痕跡,一邊又在隱晦地透露著某種信息,仿佛生怕別人找不到自己。
    而這個圖案,也並非他第一次見。否則,他不會私下將它截留下來。他因此而死,他因此而重生。他早已入局,比他想象得更早。
    文嶠默默的盯著柳夢微離開的方向。自從他回到雲河市的這幾個月來,一切如同做夢一般不真實。有時他甚至感覺自己的命運如同上帝手裏的骰子,兜兜轉轉,變幻莫測。直到有一天有人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幫助他回到了牌桌,讓他得到了擲骰子的權利。
    “那個承諾,沒有人知道,因為那是我在自己心裏許下的承諾。隻要我自己也把它忘記,那麽它就如同未在這個世間存在過一樣。我便可以扔下你的包袱,當一切不存在,好叫你知道你那自以為是的善良是多麽愚蠢。”
    “蠢貨。”文嶠喃喃低語道:“我也是蠢貨,誰叫我就是你。”
    ……
    “宋小姐。”換下了紅色外賣製服的女人恭敬地立在一旁,匯報著她剛才做的工作。
    “我現在已經不是宋小姐了,你才是宋小姐。”
    女人低下頭,恭順地說道:“是,以後我便是宋元夕,愛麗絲小姐。”
    “東西她收下了嗎?”那聲音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唯有說到這個“她”的時候,微微有了一絲興趣。
    “我放在她車上之後就走了……應該算是……收下了吧。”女人答得有些心虛,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辦成了交代的這件事。
    “算了,隨她去吧。”
    “還有一件事……警局的人說,王明那件案子裏並沒有我們要找的那樣東西……會不會是人摔下去的時候掉到別的地方,警察也沒有找到?”
    “沒有?”那聲音沉吟了片刻:“算了,那個蠢貨,竟然敢用這種方法逼我把他送出去,簡直是異想天開!元夕,我希望你能吸取他的教訓,做個聰明人。”
    “愛麗絲小姐!”女人誠惶誠恐,“我……”
    “不必!”她厲聲地打斷接下來聽過了無數遍的俗套話,“我想聽到的是你順利地完成了任務,用你的行動向我證明你的價值,去吧。”。
    女人不再說話,默默退出了房間。
    此時,隻剩藏在黑暗裏的一雙綠色眼睛,醞釀著一團如同鬼火一般能炙烤一切的光。